第17章 各執己見（3）
尚月從一踏進尚家開始全身就繃得很緊，穆華牽着尚月的手都能感覺到她的不自在，所以雖然是她家，卻基本上是穆華帶着她在走。“放輕松點。”
尚月看了他一眼，緩了口氣，悄聲道：“我盡量。”
尚峰正在和一對中年夫婦低聲交談，看見穆華陪着尚月進來，便對身邊的夫婦道：“失陪一下。”
從進入大廳尚月一眼就看見了尚峰，卻不太敢貿然過去，忽然看見他朝這邊走來，下意識地握緊穆華的手。
尚峰在尚月面前站定，打量了她很久，才開口道：“你們來了。”
尚月笑道：“恭喜你，大哥。”雖然笑容是努力擠出來的，祝福卻是真心的。
尚峰面無表情地點點頭。
平常沒表情慣了，大喜之日也要這樣嗎？尚月心裏暗暗納悶，卻沒敢說出來，于是問道：“嫂子呢？”
尚峰頓了一會才道，“在化妝。”
“我去看看她？”尚月征求的不是尚峰的意見，而是穆華。
穆華微笑道：“好。”
于是尚月毫不客氣地把穆華一個人丢給了尚峰。
被留下來的兩個男人頓時冷場。
一個繼續面無表情。
另一個只好繼續微笑。
尚月推開休息室的門，發現裏面坐着幾個年輕的女孩子。其中一個看見尚月進來，便站了起來。
徐意寧跟幾個女孩聊得正歡，察覺有人進來，回頭看見她基本上見不到面的女兒站在門口，打扮的清新可人，一顆心頓時融化成一汪湖水，“阿月，你回來了。”
“媽媽。”尚月叫了一聲，視線卻落在先前站起來的女孩身上。她認出來就是那天在街頭偶遇卻沒說上話的那個。
徐意寧拉過尚月，對着女孩道：“這是我女兒，尚月。阿月，看，這是你未來的嫂子，好不好？”
尚月微笑道：“你好。”
女孩開口道：“你好，我叫伍靜。”聲音軟軟糯糯的。
“恭喜你。”雖然看起來伍靜純良無害，但是她即将要成為尚家的人，尚月還是保持了一個禮貌的距離。
“謝謝。”伍靜猜尚月的個性本來如此，對她的疏離也不以為意。
徐意寧拉着尚月在沙發上坐下，握着她的手不肯松開。她們面前是一面巨大的鏡子，尚月對着鏡子裏穿着禮服的自己非常不适應，悄悄地側過身子，錯開了視線。
徐意寧怨念道：“不是答應我會早點回來嗎？”
“路上堵車。”真是一個百用不爛的借口。
徐意寧不會感受不到尚月對她的敷衍态度，但畢竟是這輩子唯一一個心肝寶貝，徐意寧對尚月總是包容再包容。她仔仔細細地把尚月打量一遍，點頭贊道：“好久不見，我女兒變漂亮了。”
尚月卻絲毫沒有體會到徐意寧的用心，“因為我化妝了。”
“噗……”本來在竊竊私語的幾個女孩子笑了起來。
徐意寧呆了呆，“不是的，阿月就算不化妝也很漂亮。”
尚月想，這話要是穆華來說她會聽得更開心。
徐意寧又問道：“工作順利嗎？”
“挺好的。”
徐意寧想了想，低聲道：“你爸爸的話，考慮過了嗎？”
尚月歪頭看她，“讓我辭職的事？”
“如果你真的喜歡那份工作，我會勸勸他……”當然其實她更希望尚月回家。
尚月道：“您要是能勸得動爸爸，十年前就該勸了。”
話已至此，交談陷入僵局。
徐意寧的臉色一陣灰白。
尚月不由後悔嘴快，僵了一會，才生硬道：“不用擔心我，媽媽，保護好自己就行了。”
徐意寧勉強笑道：“你是我女兒啊！我不擔心你誰擔心你。”
“我現在有人保護了。”尚月低聲道。
徐意寧驚訝地望着她，“你是說……”
“我有男朋友了。他就在外面。”
徐意寧露出複雜的神色。尚月不但不聲不響地交了一個男朋友，還把他帶到了哥哥的訂婚宴上……不考慮後果。
“無論怎樣，我還是希望能得到您的祝福。”尚月輕輕抱住徐意寧，起身打算離開。
放下這個重磅炸彈，她就這樣一走了之？徐意寧拉住她，焦急道：“阿月，你怎麽敢？你爸爸他……”
尚月收回手，淡淡一笑，“今天是大哥的好日子。”就是看準了今天，如果尚世靜足夠重視這個日子，那麽當她交代的時候大家都能夠克制一些。
“阿月！你還沒見過爸爸吧？還來得及，只要那個人現在離開……”徐意寧語無倫次，“阿月，你為什麽要這樣……你爸爸……”
尚月臉上露出徐意寧從未見過的嘲諷，“爸爸會殺了他？”
徐意寧一征，痛苦道：“不是的……你應該多聽聽他的話，這樣你就不會過得那麽辛苦。”
尚月嘆氣，沒有再說話，望着徐意寧的雙眼裏透着似有若無的失望。尚月獨自走出了房間。她應該寬容徐意寧從來沒有把自己女兒的幸福放在第一位，因為她這輩子就是依附尚世靜而活的。
尚月走後，徐意寧一副心神不定的樣子，伍靜忍不住小心翼翼道：“寧姨，沒事吧？”
“沒事，”徐意寧緩了緩，擺擺手，“時間快到了，我們出去吧。”
“真的不要緊嗎？”伍靜擔憂地扶着徐意寧站起來，不知道尚月到底跟她說了什麽，讓她忽然虛弱成這樣。
訂婚儀式簡單而浪漫，雙方父母發言，新人交換訂婚對戒，發表幸福感言，賓客敬酒祝福。
尚月站在人群中默默地望着臺上的尚峰和伍靜，悄悄地拉緊了穆華的手。
穆華側目望她，卻只見她臉上挂着淡淡的笑容。他不喜歡她這種僞裝的表情，明明不高興，卻還要做出一副感動的樣子。“怎麽，大哥結婚，舍不得？”
尚月還在想着剛才跟徐意寧的對話，忽然聽見穆華這麽說，一下子沒反應過來，“什麽？怎麽會？”
穆華道：“有很多這樣的，妹妹不喜歡哥哥有女朋友或者妻子，總希望哥哥是自己一個人的。”
“但絕對不會是我。”不管怎麽說，尚月跟尚峰已經夠尴尬了。
穆華低聲道：“剛才你爸爸瞪我了。”
尚月想也沒想就回道：“他是瞪我。”
兩人要壓低聲音講話，腦袋就靠得近了一些。尚月卻忽然覺得背後一股極強的怨氣襲來，回頭一看，文森正可憐巴巴地望着她。“怎麽了？”
文森指着被蹂躏得不成型的頭發，“你為什麽要把那個小怪物丢給我？”
尚月才想起來她今天不止帶了穆華一個人來，“古古呢？”
文森示意她看向臺邊，古古安安靜靜地站在尚雪身邊。“要不是阿雪，我就會變成癞頭了。”
尚月毫無誠意地道歉。
文森蹭到尚月身邊，無視穆華的眼神，假裝專注地望着臺上。
穆華攬着尚月的肩頭往身邊靠了靠。
“……謝謝大家光臨我和伍靜的訂婚宴，祝大家玩得愉快。”尚峰沖臺下舉起酒杯，目光淡淡的。
賓客們都很文靜地鼓掌，尚月旁邊的文森大聲歡呼。
接下來便是推杯換盞，觥籌交錯。
古古好不容易發現尚月，擠過來委屈地拉着她的手，“那個尚雪是你姐姐？她好可怕！”
尚月笑道：“只要你乖乖的，她不會傷害你的。”
就是說如果她不乖，就有可能不能安全地走出尚家？古古吐舌頭，拉過一邊的文森，“帥哥，你要保護我！”
文森喝水被嗆，無辜地望着這個自來熟的丫頭。看在是阿月帶來的人的份上，他再忍忍。
尚月笑笑，帶着穆華穿過人群，來到尚世靜面前。“爸爸。”
尚世靜一看到兩人，臉色立馬沉了下來。
穆華道：“伯父您好。”
尚世靜低喝，“尚月，你太任性了。”
尚月故作不明，微笑道：“哥哥的好日子，我帶男朋友回來讓您瞧瞧，喜上加喜。”
尚世靜看了穆華一眼，不屑道：“他會跟你結婚？”
尚月一窒。她還從來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現在談結婚太早了吧？
穆華卻笑道：“會。”
尚世靜和尚月都愣住了。
穆華見狀，又捏尚月的臉，“怎麽了？這麽驚訝？”
當然驚訝，據她所知，穆華最讨厭有人跟他提起結婚的事情，不立刻翻臉就是給足面子了。尚月摸了一下被穆華捏過的地方，不自然地咳了一聲。
尚世靜冷哼，對尚月道：“等會到書房來。”頓了一下，又補充，“一個人！”
尚月對上尚世靜的時候，會先張開渾身利刺，本來做好了今天不會好過的打算，可是現在她忽然退縮了，想就這樣不管不顧地拉着穆華離開。
“伯父已經走了。”穆華看尚月還在沉思，點了一下她額頭。
尚月看着穆華笑意盈盈的臉龐，想回應，卻笑不出來。眼前這個人，有一天也會離開我的吧？那之後，他會不會恨我？應該會忘記我吧，畢竟還有很多女人等着他去愛……
“穆華……”尚月尋思着措辭，“我跟我爸爸的事，你想知道嗎？”
穆華目光閃了一下，接着是一臉的高深莫測，“不想說的話，我就不聽。”
的确不想說，況且場合也不對。尚月勉強一笑，“以後告訴你。”
“好。”穆華輕輕應了一聲。
“那我先去書房。”尚月走了兩步，又回頭不放心道，“不要理主動撲上來的女人，讓我看見就死定了。”
穆華笑着點頭。
尚月打開書房門的時候，一本書嘩啦啦迎面飛來。尚月猝不及防，被砸在臉上，生疼。
尚世靜冷冷道：“如果已經不把我這個父親放在眼裏，想死我成全你。”
尚月低頭，撿起落在地上的書，放回書桌上。她腦袋嗡嗡響，所以動作有點緩慢。“我這二十幾年，從來不敢不把您放在眼裏，爸爸。”
“哼！還敢說？”尚世靜怒道，“把我的話當耳旁風，讓你辭職你辭了嗎？讓你不要跟那個家夥走太近，還敢把他帶到家裏來！你帶他來示威是不是？你是怎麽把我放在眼裏的？”
尚月道：“我只是需要一個理由，爸爸。”
“我是你爸，這就是理由！”
“呵……”尚月笑了一聲，空洞又無神。
“尚月，不要以為這些年我不管你，你就可以任性到這個程度。”尚世靜緩緩地靠向椅背，“你是不是忘了，唐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