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36
鐘景慢慢拖着步子走到村口時, 天已經染上了深藍，一路上都沒有碰見幾個人。
縫衣店早就關門，只有小僵屍抱着幾個毛線球蹲坐在門檻上, 瞳孔努力湊在一起, 小心勾着毛線。
屋檐旁亮了盞簡陋的小燈泡，昏黃的燈光柔柔地灑在小僵屍身上, 讓想要靠近的鐘景都不由心頭一軟。
“福貴。”鐘景輕輕地開口，不願打擾這一份寧靜。
“阿景？”小僵屍聞言仰起了頭, 原本黑亮的眸子閃着琥珀色的光, “你終于來接我啦。”
鐘景點點頭, 随即貼着他坐下，手也情不自禁伸去摸摸他的發絲，眼神又瞥到他抱着的毛線, 饒有興致地問道：“褲子做得怎麽樣？”
“啊！”小僵屍驚訝地張開嘴，這才記起自己要藏好毛線，但此刻卻已經來不及，只能支支吾吾地反問：“你, 你怎麽知道我要做褲子？”
“你說呢？”鐘景但笑不答。
“黃棋哥哥太壞了！”小僵屍低低罵了一句，他倒不是想着給鐘景驚喜，只是他還在初學, 自然不想把半完成品給鐘景看到。
鐘景哭笑不得，看他這模樣就知道毛褲做得不怎麽樣。
果然不出他所料，下一刻小僵屍就扁起了嘴，有些懊惱地表示：“我學了一個下午, 但不是穿錯孔就是漏針，所以到現在也只織了幾排。”
“沒關系啊。”鐘景安慰道，然後拿出一袋小僵屍最近特別喜歡吃來磨牙的紅薯幹遞給他，“織多久都沒關系，今年沒做好我就明年穿，明天不行還有後年。”
小僵屍歪歪頭，思考了片刻總算是想通，“對哦，每年都有冬天！”
鐘景見他心情有所轉好，幹脆幫着他把雜亂的毛線球裝進包裝袋，又徑自撐起傘，然後拉着他起身。
“走吧，該回去吃飯了。”
“阿景，你撐傘做什麽呀？”小僵屍雙手抱着鐘景的手臂，習以為常了鐘景替他拿東西的行為。
“明天是滿月。”鐘景傾斜着手，将小僵屍整只僵屍納入傘底，“你不能被月光照到。”
小僵屍這時也想起了佶尚的話，面有膽怯地湊近鐘景，走路的步子都變成慢慢的挪蹭。
“你怕什麽呢？”鐘景看見他蹑手蹑腳的動作，驀地失笑，“你要是沒了人性，擔心的人應該是我吧。”
“我才擔心！”小僵屍糾正他，仰頭對上鐘景的眼，又默默垂下了頭，“我擔心……你會不要我呀。”
鐘景鼻頭一熱，不願他繼續低落，只好幹笑着用手肘撞撞他，換了個話題，“今晚想吃什麽？”
這幾天小僵屍因為牙齒變得敏感，所以不敢再吃西紅柿，每天只喝着白粥，還得用紅薯幹磨牙。
“喝粥。”小僵屍可憐巴巴地回答，伸手摸着自己腮幫子暗自神傷。
鐘景被他的小表情逗樂，伸手指戳了戳他的臉頰，不想卻聽到了一陣洩氣的“噗”聲，頓時笑容更是大了幾分。
小僵屍迅速扭頭咬住鐘景的手指，眼神裏寫滿了控訴，你這個人真是讨厭死啦！
……
小僵屍的一條毛褲只打了不到十天就面臨放棄，倒不是他不想繼續，而是買來的毛線因為拆散太多次，最後都成了皺巴巴的一堆，沒法再用來織毛褲。
幸好這幾天還有所成效，黃棋幹脆帶着小僵屍把打好的部分交給了老板娘，到底是做出了兩只毛線襪子。
想到鐘景的生日就在最近，黃棋回去的時候還叮囑着小僵屍，“你先別告訴鐘景，後天他過生日的時候你再當禮物送給他。”
小僵屍煞有介事地點頭，回答道：“我知道，這叫驚喜！”
“對了，福貴你生日是什麽時候啊？”黃棋随口和小僵屍聊着天。
“我嗎？”小僵屍捏着自己的下巴，猶豫了許久才回答，“夏天吧。”也是他初次遇到鐘景的時間。
黃棋聽他猶疑的答案，還想深入探究，不料遠處就傳來了一個男聲，小僵屍也迅速把襪子卷起塞到了自己棉襖兜裏。
“你們去哪兒了？到處找不見。”鐘景走到他們面前，飛快掃過黃棋一眼，一把拉過小僵屍，“以後不許跟着黃棋瞎跑。”
黃棋嫌棄地撇撇嘴，索性不想再聽他倆說話，直接走開。
而小僵屍生怕鐘景發現自己的毛線襪子，又拽着他的衣角說餓，瞬間也轉移了鐘景的注意。
鐘景的生日轉眼就到來，雖然地處西北農村，但劇組還是決定慶祝一番。
他們不僅聚在一起謀劃辦個小型派對，還打算開車到隔壁小鎮上買個奶油蛋糕。
因為長時間的忙碌，鐘景也忘記了自己的生日，冷不丁看到劇組在布置派對現場，還好奇地過去問了句，“今天什麽日子？”
“鐘哥，今天是你生日啊！”場務同樣是驚訝地與他對望，随後壓低聲音道：“該不會你這生日是假的吧？”
“說什麽呢！”鐘景擺擺手，拿出手機看了眼日期，這才反應過來，“最近太忙，我都給忘了，怪不得今天導演會放我一天假。”
不等場務繼續說話，身上挂滿了彩帶的小僵屍就喜滋滋地蹦跳到鐘景旁邊，“阿景，生日快樂~”
“原來你在這兒。”鐘景這趟出來就是為了找小僵屍，看到總算是松了口氣，“大早上就找不到你，吓死我了。”
場務呆愣地看着他倆的互動，腳步自覺地移向遠處，回頭在論壇上發了個貼“扒一扒我們劇組男演員那超可愛的小男友”。
……
人多聚在一起反倒拘束。
鐘景還沒能吃一口飯，就被幾十個人輪流敬了酒，雖然喝的啤酒，但還是有些醉人。
小僵屍知道喝醉的可怕，膽戰心驚地抖着手，小心把酒瓶全部藏到了別桌，又順來一箱子空瓶，然後才出面擋去過來的人，“他已經喝了很多，明天還要拍戲呢。”
來人看到鐘景腳邊滿當當的空瓶，只好自幹一杯，索性再也沒人過來。
眼看自己的小計謀得逞，小僵屍也長舒了一口氣，把預先留給鐘景的飯菜推到他面前，“阿景，肚子餓了吧？”
鐘景搖晃着腦袋，想要用筷子夾起碗裏的雞腿，可試了幾次都沒能夾中，顯然是喝醉之後出了幻覺。
小僵屍費勁地撓撓頭，正想幫忙，卻見鐘景臉色一狠，抓起筷子直接紮進了雞腿，最後戳起來吃了滿口。
“阿景醉了吧？”黃棋聽到他戳筷子時發出的聲音，側頭瞧了他一眼，又推推小僵屍，“他醉了以後都會吐，你把食物打包回去吧，等他吐過以後再吃。”
小僵屍似懂非懂地點頭，反應過來以後才手忙腳亂地打包食物，然後和導演說了一聲，就把鐘景帶離了派對現場。
他們所住的窯洞門口挂有一只紅燈籠，這時也暗暗的泛着光。鐘景走到門口時，仰頭看向燈籠，登時頓住腳步。
“阿景，你怎麽停在這裏呀？”小僵屍随着他擡頭瞧了一眼，還是不明白有什麽值得停留。
“我今天生日啊。”鐘景扭過頭，本來就紅撲撲的臉在燈籠的照耀下更是透着紅光，“我要對着蠟燭許願。”
小僵屍還不明白他的意思，就看到他閉上了眼，雙手合并放在嘴前，模樣很是虔誠。
只是眨眼，鐘景就許好了願，又搖搖擺擺地朝裏屋走去。
小僵屍跟在他身後，好奇地問着，“阿景，你許了什麽願望？”
鐘景驀地轉身，剛好和小僵屍撞個正着，然後又踉跄地向後退了幾步，“不，不告訴你。”
“唔……”小僵屍沉吟片刻，決計自己還是不能和醉酒的人講道理，扶着他向床邊走去，“你喝醉了，應該好好休息。”
“我才沒醉！”鐘景擺擺手，用力甩開小僵屍，然後雙手捧起他的臉，“我知道，你是福貴，我們家的小僵屍。”
小僵屍生硬得不敢動作，只能感覺、到落在自己臉頰的手，分外滾燙。
“我，不好意思……”鐘景低頭嘿嘿地笑了兩下，又猛地擡起臉補充，“但我其實也很喜歡你。”
“你……喜歡我？”小僵屍感覺自己本來就不聰明的腦袋現下更是一片空白。
然而他卻沒有等來鐘景的答案，因為鐘景說完，就全身沒力，往後一仰躺到了在床上。
于是，小僵屍準備了許久的毛線襪子還是沒能在鐘景清醒的時候送出去。
不過他心裏已經沒有餘地記挂襪子的事情，給鐘景蓋好被子之後，就慌張地跑到了衛生間。
擡眼看着鏡子裏的自己，小僵屍伸手撫上了臉，呆了許久才輕聲開口道：“完了，我怎麽會有體溫呢？”
沒體溫的話，臉和胸口為什麽會熱得發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