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044:再見了惡劣少爺
次日
幽州城郊,三裏坡上。
從清晨開始,淅淅瀝瀝的小雨就開始下着,在這略顯陰霾的天色中,直至午時,這小雨才終于停下,天色也跟着變亮了不少。
而涼亭下,坐在椅子上的男子一身錦袍,動作優雅的捧着茶,時不時的淺酌一口。
與他平靜的氣場不同的是,旁邊還有一位男子卻略顯狼狽,白皙的手腕上帶着鎖鏈緊緊的鎖在了旁邊的柱子上。一身白袍席地而坐,盤着腿,單手托着下巴随意的坐在那,頗為精致的臉上帶着幾分慵懶,擡起修長白皙的手,放在唇邊打了個哈欠。
死一般的寂靜,哪怕這涼亭內只有兩人,哪怕他們都不是啞巴,卻都沒有一個開口說話的。
江子淵是不想找堵,而雲慕遲是懶得搭理他,因此兩人也就壓根不打算對話。
終于,這寂靜維持了沒有多久,遠處打着小傘的一抹身影出現在了他們察覺的範圍內。
先擡起頭來的是坐在那的雲慕遲,緊接着江子淵也像是聽到了聲響般,擡頭看去。濕漉漉的地上,沈若涵極輕的踩在上面,下過雨的地面濕漉漉的,踩了一腳的泥。因此,當沈若涵走過來的時候,是打着傘,黑着臉的。
十分可怕!
步入了涼亭內,沈若涵收了傘,拍了拍身上的衣擺,掃了一眼涼亭。
坐在那的江子淵沒有動彈,只是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擡眸瞥了她一眼,目光便落在了她手中的東西上。
沈若涵将手中的包袱丢在了桌上,轉頭便瞥了一眼旁邊還盤坐在地上的某人。在她抵達之後,那人便仰着頭,妖孽的臉上綻放着燦爛的笑顏,笑的眯起來的雙眼帶着晶亮,亮晶晶的瞅着她,有那麽一瞬……像極了某種大型犬。
沈若涵的腳步頓了頓,朝着雲慕遲的方向走了幾步,在靠近他的地方坐了下來,看向江子淵:“你還真敢一個人來。”
江子淵沒理會沈若涵話外之意,也沒有伸手去辨認那包袱裏是不是真的案卷,只是擡手将包袱拉到了自己旁邊,手指頓了頓,開口:“你看了?”
“嗯。”沈若涵挑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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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子淵笑了笑,将包袱拍了兩下,挑眉道:“既然你遵守了約定,那我自然也會遵守。”說完,他從懷裏摸出了一把鑰匙,放在了桌子上:“這是雲公子手上鎖鏈的鑰匙。”
沈若涵沒有立刻接過來,只是擡眸瞧着他:“除了這個,你是不是忘了什麽?”
“自然沒忘,只是這件事……得他離開後,我才會告訴你。”江子淵瞥了一眼身旁正拎着鎖鏈瞪着他的某人。
沈若涵本想說些什麽,但看着江子淵坦誠而安靜的注視她的眼睛,那個模樣,沉吟不語,卻……不容一絲妥協。顯然,即使雲慕遲這小子不會摻和那些事,但雲慕遲……畢竟也是皇室的人。
沈若涵取了鑰匙,彎腰蹲在了雲慕遲面前,朝着他攤開手,啓唇:“手。”
雲慕遲将爪子放了上去,笑眯眯的反手抓住了她的手,眨眨眼,頗為無害。沈若涵一爪子拍開了他的鹹豬手,這才順手解開了他的鎖鏈道:“你先行一步,在山下等我。”
被解開了鎖鏈的雲慕遲輕輕揉了揉手腕,抿了抿唇,本不打算答應的,但是想了想剛剛兩人的對話,還是悶聲同意了,但離開的時候還不忘在她耳邊嘟囔道:“……涵涵,如、如果他敢對你動手動腳,不要客氣,直接打斷他的狗腿!”
“……”完全聽到了的江子淵嘴角抽搐了兩下,擡頭瞥了他一眼:“你才是,別躲在暗處偷聽!”
這貨的無恥程度,他早早就領教過了!所以偷聽這種事,他懷疑這貨真幹得出來。
……啧。
雲慕遲怨念的瞪了一眼江子淵,默默的撅了撅嘴,瞅着自家涵涵,三步一回頭,戀戀不舍的走了。
恢複寂靜的涼亭氣氛卻也因為剛剛兩人的對話緩和了不少,沈若涵并未急着坐下,只是将手指抵在桌面上,垂眸睨着江子淵。
江子淵勾了勾唇,略顯輕柔的聲音,打破了這份寂靜,輕輕的道出了沈若涵最想知道的事實,他沒有直接說,他只是問。
他問:“你二叔被拉下了馬,皇商……最有可能由誰接手呢?”
沈若涵沉默,腦海中卻跟着江子淵的一句話,瞬間變得冷靜清晰。這富甲天下前三的商戶,她很清楚,沈家雖然穩坐第一,但她的父母并不接觸皇室,所以不可能。
她皺着眉,看向江子淵。
江子淵安靜的對上了她的眼神,薄唇輕啓:“而他,又是誰的人呢。”
單純的利益沖突?說實話,如果她是在沒看這份案卷之前,或許會相信。但她看了這份案卷之後,發現……怕不止是單純的利益沖突那麽簡單。
沈若涵還未來得及仔細想剛剛江子淵話中所說的重點,就聽見江子淵用着緩慢的聲音道:“我能說的,到此為止。”
“如果這份案卷你看過了,就應當明白……你二叔被剝奪了作為皇商的權利,絕不是壞事。”
縱然沈若涵不想承認,但是江子淵說的這句話,很對。
也許二叔被剝奪了皇商的權利,跌了下來,并不是壞事。
“這種事讓我知道了,沒關系?”沈若涵沒去深究,但她卻也知道,這些事實,本不應該讓她知道的。
“沈夫人沈老爺不是會和皇室接觸的人,你也不是,所以……無所謂。”就算明白了其中的淵源,他們也不會想要去摻和,這也是他之所以會告訴她的原因。江子淵的臉上噙着極淡的笑,整個人看上去依舊自信。
“但雲慕遲卻是皇室之人,不是麽?”沈若涵很平靜的道出這番話,很理所當然,就像……壓根就沒覺得雲慕遲是與她無關之人。
沈若涵沒意識到這點,但是江子淵卻察覺到了。
江子淵臉色微變,眉頭皺了皺眉,收起了臉上的笑:“所以我勸你離他遠點比較好,你未必鬥得過他。”江子淵的模樣頗為認真,像是,從未有過的凝重:“那位世子,看着很粘你,離你很近,其實恰巧相反。除了他讓你看到的他的這一面之外,他還有什麽面目,你完全看不出來,他……未必不比我深。”
沈若涵沒有驚訝,只是勾唇笑了笑,突然朝着他歪了歪腦袋,伸出手攤開:“手。”
江子淵愣了愣,眯起眼盯着她,似乎有些疑惑她突然怎麽了,但還是皺着眉将手放了上去。沈若涵看着放在她手心上的大手,擡眸看着他:“這就是區別。”
“他再深不可測,他信我,毫不懷疑,毫無戒備。而你不同,你雖然會表現的毫不戒備,但你還是戒備我……”沈若涵抿了抿唇,松開了手,笑了笑:“當然,我沒覺得你這樣不對,因為我也是這樣的。但這也是無法質疑的區別。”
他這樣是對的,反而是她覺得最應該的。如果他真的能做到像雲慕遲那樣,他就不會和江總督還站在這一片地上安然無恙了,也不配了。
即使是這樣,即使她沒覺得不對,但這也是無法質疑的區別。
江子淵微微收回了手,攥緊了五指。看着沈若涵用着她的方法向他解釋了,她之所以會容忍那小子的原因,這種行為,其實已經在告訴他,他的勸說,已經無用了。
他微微仰了仰頭,笑了一聲。
他說。
——嗯,那麽……再會。
沈若涵想了想,看着江子淵良久才冒出來的這一句委婉的告別,她忽的垂了垂眸。她俯下身,行了個禮。微微垂下頭的唇角冒出了幾個字後,起身,踱步離開了涼亭,拿着傘。
雨,又下了起來。
雨中,沈若涵打着傘的背影倒影在他的瞳孔中,他垂下眸,濃黑的眼眸眸光閃爍。
也許,他在回想她還是那個暴力保镖的歲月,回想他扮的那個惡劣的少爺,假裝調戲她的時候,故意刁難她的時候,她真的出手保護他而受傷的時候,進了醫館的時候……
也許那些在僞裝下不經意流露出來的情感,很多都是他的本性,但……從他揭穿一切的那刻起。
那些他該有的胡鬧莽撞與溫柔,也只能融在這淅淅瀝瀝的小雨中,滴滴答答的落在石板上,沖到泥土中,再也找不到蹤跡。
依舊坐在涼亭裏的江子淵依舊是那位江大少,縱然那些回憶在他心裏留下了痕跡,但他依舊把這片幽州土地彌漫着黑暗沉重氣息的總督府之路,走的更好。
——少爺,再會。
------題外話------
再見,少爺,你永遠活在我們心中【啊喂!
江子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