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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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我确實不太知道應該怎麽回應袁春天。
給他點兒陽光,他就能燦爛。
但我要是一點兒陽光都不給他,又怕他這棵小植物就此枯萎了。
我下不了那個狠心。
袁春天在夕陽裏抱着我說最喜歡我,莫名讓我覺得特別窩心。
這小子挺會的,知道我心髒長在哪兒,知道我心髒上那塊兒肉最軟,他專挑最軟的那塊兒肉捏,也不使勁兒,但捏得我酸酸的。
“最喜歡我?”
“嗯,最喜歡你。”袁春天說,“袁涞我喜歡你。”
我擡起手,也抱住了他。
長大之後我們都懂了一個道理,世間的感情甚至包括很大一部分人的親情都并不純粹,那種纖塵不染的愛是不存在的。
每一個長大成人的家夥,雙腳都沾滿了泥土,一身的風塵仆仆,在愛別人前更願意選擇愛自己。
以前跟我爸聊起這個,我爸說:“确實極少會有純粹的人純粹的感情,但這再正常不過了,因為我們都是人。”
人很複雜,複雜到我無法去定義。
因為無法定義,所以總是心生恐懼。
我恐懼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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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麽說吧,一個看起來每天跟大家笑臉相逢和顏悅色的人,他很可能并不想跟任何人深交,因為知道,人心深處都是自私陰暗的,所有的深交最後都可能把人拉入深淵。
當然,我知道這是我個人狹隘的觀念,是我給自己不願意融入社會找的借口。
但我就是沒法說服自己去信任別人。
說到這個,或許有人會覺得:袁涞,你是不是童年遭遇過什麽不公平的對待?或者原生家庭出了什麽問題?
并沒有。
我爸媽對我都很好,如果非要給我這種性格找一個原因的話,我覺得我媽說得對,她說我就是“閑書”看多了。
所謂“閑書”,每個人的定義都不同。
我不能去評判誰對誰錯,更不能去給我們在讀的書輕易下結論。
但我知道,我媽并沒有在否定我看的那些書,她只是覺得我所有的困擾都來自它們,它們困住了我,所以,站在心疼兒子的立場,她是希望我不要再看那些書了。
但已經看了,她叫停也來不及了。
我在涉世未深的時候就從書裏看過了太多的人心險惡人性本惡,這就導致我懼怕跟人發生關系,怕給自己惹了一身的麻煩。
其實說這麽多,無非就是想說——
袁春天打破了我早已定型的世界觀。
我發現,不管我怎麽躲閃,都依舊抗拒不了他的靠近。
他太赤誠了,捧着一顆熱烈的赤子之心站在我面前,等着我收下那顆有力地跳動着的心髒。
這樣的人,大概是童話世界都找不到的小笨蛋。
我必須得承認,袁春天讓我對人類沒那麽厭惡了。
“有點兒熱。”我拍了拍他的後背,“還有點兒餓。”
袁春天放開了我,然後牽着我的手大搖大擺走出了工廠的大門。
我被他拉着,難得沒甩開他的手。
袁春天半張臉還腫着,醜了吧唧的,但是我發現,醜了吧唧的他也讓我看得很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