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試劍
漠北之戰，韓蕭一戰成名，就是原先那些不看好他年紀輕輕就做主帥帶兵的老臣也變得對他贊不絕口。
慶功宴上有許多人跑來韓蕭面前跟他套近乎變相拉攏他，自然冷烨的六皇叔瑞親王冷亥也不例外。
只是冷亥的動作做的更隐晦些，無非是稱贊幾句，以“賢侄”之類的稱呼拉近距離罷了。畢竟對韓蕭了解不深，他不會有所妄動。而韓蕭雖無意與瑞親王結交，但官位在親王之下，他也不能太過無禮，所以回贈一杯酒客套一番。
一頓慶功宴下來，韓蕭着實喝了不少，有些微醺了。但從頭至尾，他都沒有瞧見冷烨的影子。
冷烨沒有主持這次的慶功宴，木劍英同樣不知所蹤，按照慣例，皇上是要出席慶功宴的。
因為白天在城外發生的那件事，韓蕭到現在還沒來及跟冷烨說上一句話，眼見得慶功宴接近尾聲，大臣們紛紛散去，韓蕭索性以“不勝酒力”為由推辭掉幾杯敬來的酒水，一個人“尿遁”去找冷烨。
既然冷烨和木劍英兩人同時沒有出現，可以推測，他們應該在一起商讨什麽大事罷。韓蕭心裏很清楚，比起自己，木劍英才是冷烨真正的心腹。
當然，韓蕭也不會無趣到偷偷打探他們二人之間的秘密，既然冷烨故意瞞着他，他何故自讨沒趣？
如果可以，韓蕭絕對重新選擇，他不會站在禦書房外等着，絕對不會。
他以為冷烨與木劍英會在禦書房談話，所以站在門外一段距離耐心等着，以防聽到什麽不該聽的惹來不必要的誤會和麻煩。
誰知不遠處的假山後竟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說話聲，對他來說那聲音再熟悉不過。
“今日群臣都在參加韓蕭的慶功宴，六王爺也到場了。”
“朕早就說過，韓蕭會是我們最有利的殺手锏。不過他能不能死心塌地追随于朕還需觀望一段時日，不知六皇叔為了拉攏他會提出什麽條件，而且韓蕭又将是怎樣的态度。”
“嗯，以前韓蕭和六王爺接觸不多，不過并不代表他永遠都是我們的人，的确應該想個辦法讓他不得不……”
“咦？韓将軍，你不該在慶功宴上嗎？怎麽跑這裏來了？”小李子剛才去用茶盤端了兩杯茶，半柱香功夫回來就看到韓蕭跟石頭一樣僵在那裏一動不動，嘴角抖動着似在壓抑着什麽情緒。
“韓将軍，您怎麽了？”小李子道:“是不是在外面等的久了有些累，不過皇上正和木将軍在屋裏呢，已經有一會兒了，估計就快出來了……”話還沒說完，就看到從假山後沖出一個明黃色的人影兒，他吓得大叫一聲:“啊！皇上，您怎麽在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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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烨沒有回答小李子，他靜默着與韓蕭對視，不知是否是當時積雪反射的月光還是韓蕭的錯覺，冷烨的臉色有些蒼白，甚至肩膀也在顫抖。
“韓蕭？”冷烨不确定韓蕭是何時來的，也不知道他将自己與木劍英的對話聽去了多少。如果韓蕭全部聽到了，那這個人就不得再留，但他還不想這麽早除掉韓蕭，一點兒也不想。竭力控制好聲音讓人聽不出情緒，冷烨道:“你怎麽來了？”
“……”雙手緊握成拳，韓蕭僵着臉凝視着冷烨，半晌卻突然咧開嘴笑得沒心沒肺，他道:“末将之前給您傳過書啊，我想來看看您給我備了什麽賞賜沒有！”
“……”冷烨怔了一下，下意識捏捏袖口的錦囊，裏面是那塊麒麟佩，猶豫間卻聽到韓蕭說。
“現在看來應該是沒有了……”語氣裏是毫不掩飾的失落，他低下頭将眼底的陰霾和黯然掩飾過去，輕輕轉身:“今日天色已晚，皇上早些休息，臣回将軍府了。”話畢韓蕭開始飛快地跑着離開，在皚皚白雪上留下一串串深淺不一的腳印。
“皇上，他聽到沒有？”木劍英從假山後走出來，朝韓蕭離去的方向看了一眼。剛才聽到小李子叫韓将軍時，他分明看到冷烨全身劇烈一震，接着就快步走了出來。
冷烨搖搖頭:“看他還笑的出來，應該是沒聽到罷。”話雖這樣說，冷烨還是望着韓蕭離去的方向深深皺着眉，“朕累了，今天你先回去罷。”
韓蕭一路跑着，眼眶發酸。他一直以為冷烨只是性格冷淡，卻沒想到一開始就是利用。
“師父……怎麽辦？我是不是找錯人了，這個人真的是我一生要守護的人麽？他好像不需要我的守護，他只是在利用我啊……師父……”
韓蕭在心底一遍遍質問自己，失魂落魄地跑出去好遠，不經意撞上一個人，雙雙坐在地上。
“韓蕭？”慕白見韓蕭離開好久不見回來，還以為他喝得太醉在路上發生了意外，于是也推辭了敬酒出來找韓蕭，卻沒想到在距離禦書房不遠處的路上撞到了韓蕭。見他失魂落魄的模樣，慕白大驚，忙爬起來又拉起韓蕭詢問他發生了什麽。
方才飲下的酒此刻勁兒終于上來，韓蕭剛站起來便又腿軟地坐下去，他盤腿坐在地上看到眼前有個模糊的影子在叫自己，搖頭讓自己清醒幾分，認出是慕白，他呵呵笑起來:“小白，怎麽是你啊？”
小白？慕白眼角一抽，韓蕭喝醉了就喜歡給別人起小名嗎？不過剛韓蕭的表情似乎是有些反常，于是他也盤膝坐在韓蕭對面，道:“怎麽了，有什麽事你一定要跟我說。”
“昂……”韓蕭點點頭，笑得有些苦澀:“小白……如果你發現自己喜歡的人在利用你……你會怎麽辦啊……”唇角仿佛僵住，他并不能如願得笑出來。
“喜歡的人？”慕白立刻想到了冷烨，難道冷烨對韓蕭做了什麽或者說了什麽嗎？
“你快告訴我啊，小白……”韓蕭伸手推了推慕白的膝蓋催促他。
慕白低頭笑了笑，眼底的神色卻有些黯然，他柔聲道:“我喜歡的人不會利用我，他雖然對待敵人手段毒辣，但對自己人心思很單純，他不會利用任何人的……”
“啊……”韓蕭遲疑了下，露出向往的表情，他羨慕道:“真的？你喜歡的那個人這麽好麽……呵呵……”
“嗯，他很好。”慕白擡頭凝視着韓蕭，卻發現對方不知何時已經流下了眼淚，他擡手輕輕為韓蕭擦掉眼淚，眼中是韓蕭清醒時永遠也不會有機會看到的溫柔與眷戀，輕聲道:“他值得被人最溫柔的對待……”
“好……羨慕你啊，慕白……”韓蕭坐在雪地裏，一直重複着這句話:“我好羨慕你啊，你喜歡的人這麽好，而你對他也這麽好……能被你這樣喜歡着，他一定很幸福吧……”
“是啊，如果那個人能給我一點兒回應，我想我會比他還幸福罷……”慕白嘆息，只是溫柔地擦拭着韓蕭不斷落下的眼淚，“韓蕭，伴君如伴虎，你是臣，他是君。”
“我知道……但我還是喜歡他……”
“那就放手去喜歡罷！”慕白微笑，将痛哭的韓蕭擁入懷中:“就算他是君，君君臣臣……真情假意……卻都有一顆心呢，總有被暖化的時候罷……。”
“……”伏在慕白肩頭，韓蕭淚如泉湧，沒有聲音，只是無聲的落淚，安靜卻沉重，壓的他透不過氣來。韓蕭是醉了，但還沒有爛醉，他只想好好發洩一場，因為他知道，過了今晚，他将不再是他。
他将成為那人的手中刀！袖中箭！為了滿足那人的野心和欲望，為了守護那人所要守護的東西……而喪失自我……不斷戰鬥！
感受到肩頭越來越重的濕意，慕白輕輕拍打着韓蕭寬厚的脊背，有腳步聲越來越近，最後有雙黑色描金的龍靴進入視線。
慕白擡起頭，正看到冷烨站在自己面前，殷紅如血的唇瓣抿成一條細細的直線，不帶絲毫表情，那雙暗光流轉的鳳眸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或者是自己懷裏的韓蕭。
誰也沒有開口，慕白不想請安，冷烨也沒有對他施加帝王的威壓。
良久，冷烨俯身将仍在嗚咽的韓蕭從慕白懷裏接了過去，打橫抱起。他轉過身，纖瘦的背影走在雪地裏是令人意外的堅定和穩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