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暮雪千裏(三更)
直到回到大營, 冷烨依舊沒有完全回過神來,甚至是木劍英問他去了何處, 他都沒有回答。
躺在臨時搭建的床上, 冷烨耳邊依舊是韓蕭在青峰崖頂對他說的那句話。
原來,那天自己說的話對方還記得, 所以才會問他韓蒼子是如何死的。
韓蕭哪怕失去記憶, 卻還是願意相信他的。
……
“你說的這些我記下了,我會回去向池邊月核實。如果真的是他殺死了師父, 我是不會放過他的,但如果是你騙了我,我一樣不會放過你!”
當冷烨說出韓蒼子的死因後,韓蕭足足沉默了有半炷香的時間, 害得冷烨還因為韓蕭接受不了這個事實, 傷心過度才失魂落魄, 卻沒想到韓蕭似乎心中早有了猜測,他的沉默只是在思索冷烨所言的真假而已。
聽到韓蕭說要去找池邊月對質, 冷烨心中一緊,他拉住欲走的韓蕭, 道:“阿蕭, 我不能讓你就這樣一個人回去!池邊月太陰險,你這樣找他對質, 他會加害于你的!”
韓蕭輕輕扯開了冷烨的手,淡淡道:“這是我跟池邊月之間的恩怨,與你無關。你欠我的, 我一樣會一一讨回!”
冷烨一僵,讷讷地将手收回,目視着韓蕭離開。
這時一直在旁邊看着的暮雪突然長嘯一聲,向着韓蕭跑了過去。
韓蕭聞聲以為這畜生要沖過來撞他,剛要一腿掃上去,卻聽到身後的冷烨叫了一聲:“暮雪!”此時馬已經跑到他身邊,停了下來,非但沒有傷害他,反而低頭十分親昵地蹭着他的前胸。
“暮雪……?”韓蕭跟着念了一遍這匹馬的名字,隐隐覺得有些熟悉。手不自覺地撫摸上馬背,他有一下沒一下地為暮雪順毛。暮雪的鬃毛雖然粗硬但很順滑,撫摸起來手心裏癢癢的,讓人感覺很舒服。
“嗬——嗬——”暮雪舒服地搖頭蹭着韓蕭的掌心,發出幾聲親昵的喊叫。
“它是你以前的戰馬。”冷烨走過來向韓蕭介紹着,同時也跟着揉了把暮雪的頭,道:“算起來,它已經有快四年沒有見過你了,想你想的厲害呢。”
“所以你帶它來見我?”韓蕭一邊與暮雪互動一邊道。
Advertisement
冷烨笑了笑:“其實是我想見你,你信嗎?”
“……”韓蕭偏過頭“看”了冷烨一眼,他收回手不再逗弄暮雪,淡淡道:“我該回去了,希望下次再見面,你還能笑得出來。”
冷烨一邊安撫着因為主人的離開而顯得有些狂躁的暮雪,一邊随口道:“還有下次麽?”
韓蕭翻身上馬,沒有回頭:“三日後還是這裏,我們做一次了結。”
……
韓蕭口中所說的“了結”指的是什麽,冷烨不得而知。
但他知道,目前自己唯一能幫韓蕭做的,就是把之前捉來的那個西月小兵送回三叉口。
***
“韓将軍!”
韓蕭走到三叉口的時候已經有人在等着他了,他正奇怪為何這裏會有人叫自己的名字,還以為是池邊月回營後發現自己不在于是派人找來了,卻突然想起剛才冷烨說他已經幫自己處理好了那個士兵。于是,韓蕭試探性地問道:“皇上讓你來的嗎?”
這個“皇上”可以指池邊月,自然也可以指冷烨,只看對方是哪邊的人了。
巡查兵将自己拖着的麻袋解開,倒出裏面喝了一整包蒙汗藥還在呼呼大睡的西月士兵,道:“這個人至少還要再昏睡一日,屬下負責把人給送來,其他的皇上說您知道怎麽處理。”說着他又掏出一個鼻煙壺給韓蕭,道:“這是蒙汗藥的解藥,您想叫醒這人的時候把這個東西放在他鼻子下面讓他聞一聞就好了。”
接過鼻煙壺收入懷中,韓蕭淡淡“嗯”了一聲,提着那個死豬一樣的人把他放在了馬背上,然後一揚馬鞭朝宜州城絕塵而去。
韓蕭到達西月大營的時候天色已經大亮,自他下了城樓已經過了一天一夜的時間。
冷烨說得很對,池邊月一定會懷疑韓蕭在消失的這一天一夜裏都去了什麽地方,并且會問他,不僅如此,如果韓蕭的回答稍有纰漏,池邊月定會差人查個徹底。
韓蕭知道昨天直接把這個小兵敲暈确實是自己大意了,不管怎樣,這次他欠了冷烨一個人情。
早在進軍營的前一刻韓蕭就把那個士兵叫醒了。
“嗯……”小兵剛睡醒似的哼了一聲,“噗通”從韓蕭的馬上掉下來,坐在地上,他的腦袋還蒙蒙的,覺得後脖梗子隐隐作痛,晃了晃腦袋,他迷迷糊糊道:“這裏是哪裏……咦,我怎麽坐在地上?”
“皇上讓你送我回營,結果不知怎地你在路上突然昏倒了,從馬上掉下來。”頓了頓,韓蕭問他:“你現在有沒有覺得哪裏疼?”
那個士兵懵懵懂懂的,雖然記不清自己何時昏倒的,但隐約卻記得自己是被人打昏的。可是他也不能确定,又覺得脖子疼,便道:“原來如此,莫不是我摔到了脖子?“說着他從地上爬起來,道:“将軍,皇上本來是讓我護您回來的,結果我非但沒有幫到您,反而給您添了麻煩。”
“麻煩倒沒有,只是本将軍目不能視,走錯了方向,為了能回到大營,頗費了一番周折而已。”韓蕭道,“既然你沒覺得有什麽大礙,就抓緊回去休息吧,也許你正是因為太累了才會昏倒的。”
小兵摸着後脖梗子,總覺得有哪裏不對,他一邊往大營走,一邊回頭看韓蕭,但韓蕭一本正經的樣子不像在騙人,于是他也就不糾結了。
打發掉那個小士兵,韓蕭剛下馬就被池邊月派來的人叫走了。
池邊月見到韓蕭的第一句話就是:“蕭弟,朕不是讓你回營休息嗎,這一整天你都去了何處?”
因為早有心理準備,韓蕭應對自如,道:“在三叉口我辨不清方向,往東走了。後來發現走錯了路再掉頭往回走時已經耽擱了太久。”
“辨不清方向?”池邊月半信半疑地看着韓蕭,道:“朕不是派了一個人跟着你麽?”
“他在路上突然昏倒,是我把他放在馬背上馱回來的。”韓蕭淡淡道:“不過現在他已經醒了,我讓他回營休息,若師兄不信,大可傳他過來一問。”
“……”雖然池邊月仍舊有所懷疑,但韓蕭已經把話說到了這個地步,他如果再逼問下去就有些太明顯了,于是笑了笑,道:“朕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擔心你出危險,畢竟昨天在城上你的臉色看起來真的很難看。”
“嗯。”韓蕭點頭表示理解,道:“昨日我離開後是顧将軍主帥?”
“這陣法是你與十七共同布置的,你離開了自然由他主帥。”池邊月道。
韓蕭似乎很關心戰況,問道:“最後我們是贏了還是敗了?”
“怎麽,你是對自己的陣法沒信心還是對十七不放心?”池邊月不答反問,他的心情看起來還算不錯,沒等韓蕭回答,就笑着道:“東祁死傷慘重,被迫退兵百裏,就連冷烨也被十七所傷,如今他們已經挂出休戰牌了。”
“冷烨受傷了?”韓蕭不由微微皺眉,昨晚在青峰崖時是自己疏忽了麽,怎麽沒發現對方有傷在身。
池邊月将韓蕭的表情盡收眼底,嘴角帶着冰涼的笑意,他道:“只是傷了胳膊,便宜他了,若不是十七的戰馬受驚,冷烨豈能活着回去?”
“顧将軍還好吧。”韓蕭道。
池邊月道:“十七沒事,不過接下來一戰朕還是希望你能帶兵。”
“師兄,你知道的,好多事情我都記不清了。”韓蕭道:“師父以前教的那些,我也記不清了。甚至……連師父何時去世的……我都記不得了,夕月師兄,你知道師父是如何死的嗎?”
“!”池邊月眼神一淩,問道:“你為何突然問這個?”
“我昨天在回營的路上突然發現自己從前經常随身帶着的匕首不見了,隐約記得你好像也有一把與我一模一樣的匕首。”韓蕭道:“我記不得自己的匕首在何處了,師兄……你的還在嗎?”
“!”池邊月心中一驚,當年他正是用那把匕首殺了韓蒼子,如今韓蕭突然問起來不得不讓他以為對方已經想起了什麽。如果當真如此,韓蕭就不能再留了。
池邊月暗暗握緊了拳頭,眼底一片陰裔,卻還是維持着淡笑的語氣對韓蕭道:“奔波了一天一夜你也累了,匕首丢了就丢了,想要的話以後朕再命人打造一對就好,現在快回帳休息去吧。”
“是,師兄。”韓蕭沒有堅持着繼續問,他服從地轉身回帳,卻在轉身的那刻,再忍不住心中的失望甚至還有一絲恨意。
冷烨說,當初自己曾告訴過他,韓蒼子是被池邊月用自己送他的那把匕首親手殺了的。現在韓蕭雖然無法确定韓蒼子是不是池邊月殺的,但他卻可以斷定,韓蒼子的死一定與池邊月脫不開關系,否則他也不會一再隐瞞着韓蒼子的死因而且聽到自己提起匕首時顧左右而言他。
兩把匕首,一把刻着“月”一把刻着“蕭”,都在長慶宮,冷烨收拾韓蕭的舊物時在床頭的百寶架上發現的。他還說,當初池邊月冒充使臣的身份入宮一探虛實,還把那把殺死韓蒼子的兇器親手交到了韓蕭手中。
韓蕭離開後不久,之前那名被打昏了的小兵急匆匆進了池邊月的營帳。
他本來已經回去休息了,但躺在床上越想越覺得哪裏不對,恰巧同寝的另一名士兵回來了,無意中發現他後頸左側有一道紫青色的瘀痕,像極了被人砍了一掌的樣子,于是問他是不是被人揍了。
經此提醒,那個小兵才想起自己在昏迷前的确是後頸狠狠挨了一下,不僅如此,他還看到韓蕭未來得及收回的左手。
是韓蕭把自己打昏的,根本不是什麽因為太累才昏倒!記起事情的經過後,他豈敢耽擱,直接登上鞋子跑去向池邊月彙報。
聽人一五一十地将事情經過說清楚,池邊月抓起手邊的一個紫砂壺狠狠砸在了地上,陰測測道:“好一個韓蕭,朕險些讓你騙了!自己不老實也就罷了,今天反過來還想試探朕!既然你不想活,朕也犯不着養虎為患!你就與冷烨,一起祭了這禹昆山青峰崖吧!”
作者有話要說: PS:三更完畢,以後日更三千,直到大結局為止,不過也沒有幾個章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