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所謂追尋
林澈君見顧安提着幾袋子的棉衣棉褲, 終于還是走過去幫他拿上了四袋。
顧安看他這一番舉動，不由自主地笑了一下。“剛剛還說不願意提？”
“你太固執了。”林澈君瞥了他一眼, 然後就拿着手中的東西與顧安一同朝着福利院大門走去。
現在正值中午，門口看門的老大爺剛剛挑了牙祭, 就躺在竹椅上一邊用大蒲扇給自己扇風，一邊抖着自己的二郎腿，嘴裏邊還唱着不知名的山歌。
顧安見十年前還算健朗的駱強大爺如今已經過了六十歲, 白發蒼蒼, 皺紋橫生，不禁心頭一酸。他探入窗戶，破敗狹小的門衛亭裏頭除了一張複合木桌子以及一張躺椅，差不多什麽都放不下了。
“駱大爺！”顧安喊了一聲。
駱強一聽有人喊他, 一個激靈, 差點整個人從椅子上翻下來。“誰啊？”他眯着一雙迷糊滄桑的眼睛，一個勁兒瞅着那窗外的男人。
真有氣質！駱強心中想，不過到底沒有想出來眼前的年輕男人到底是誰。
“是我啊, 顧安。”顧安将手中的袋子放在地面上，然後從窗口探進去, 對駱強露出了一個溫和的笑容。
“顧安？”駱強從桌上抓起老花眼鏡，腦袋前傾眯着看了他好一會，然後瞪大了一雙小小的眼睛。“噢噢噢噢，是那個安小子。”
他一雙腳微微抖着，然後激動地笑了，一張皺巴巴的臉看起來就像揪在了一塊, 一口白牙在他那黝黑皺巴的臉皮上，顯得特別的刺眼。
“你怎麽來了，安小子。”駱強激動地搓了搓一雙粗粝的手，然後就想要去摸顧安的臉頰，但伸到半路又停住了，笑容可掬地樂呵。“啊呀，你這臉白淨淨的……”
顧安一把握住了駱強的手腕，然後傾身抱了駱強一下。
駱強是從幾十年前就在這裏工作的門衛，其實在當年他也算是高級知識分子，有很多其他的工作可以讓他幹，但他毅然而然地選擇了這裏。
不僅幹門衛，還是這座福利院的出資者之一。
顧安過了一會，終于放開了駱強，駱強一雙眼睛連閃動着淚花。“你都十年沒來啦，安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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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顧安有些心虛，他只是不想要回到這個有着林澈君回憶的地方，他從心底抗拒。
“沒事，沒事，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啊。”駱強也不戳穿他的想法，只是擠出一個超級高興的笑容。
顧安抿抿唇，“我有給你們帶一些冬日禦寒的棉襖。”
“啊呀，來就來，送什麽東西。”駱強從門衛亭走出來，他穿着一雙老舊又毫無款式的圓頭皮鞋，而他身上則是穿着一件洗的幾乎發白的襯衫，下邊套着一條同樣皺巴巴的黑色長西褲——那款式同樣也是九零年代的。
他剛剛走出來，就看見了在顧安的旁邊站在以為長得頗為高大的男人，剛剛那男人就在門衛亭的窗戶旁邊，處于駱強的視線死角，所以才沒有看見他。
“這位是……”
林澈君的氣勢明顯比顧安更加淩厲強勢一些，再加上他的外貌過于精致，所以就更加得顯眼。
駱強一時愣在原地，瞪着眼睛瞅着那身體修長的精致貴氣的男人。
“您不記得了？”顧安笑了一聲，指了指林澈君，道：“您再仔細看看他的臉，是不是特別像某個家夥。”
“咦……”駱強越看還真越有熟悉的感覺，只是又有哪邊不像。
腦海裏頭突然閃過一個開朗可愛的年輕小孩，耀眼奪目的笑容總是令福利院裏頭充滿着歡聲笑語。“噢噢噢噢噢噢……”
駱強手指顫悠悠地擡了起來，指着林澈君的臉，想要說些什麽但總是說不連貫，顯然是激動壞了。
他趕緊走上前，一把握住林澈君的手掌，一雙充滿着滄桑經歷的眼中，突然就溢出了熱淚來。“君君吶，你這麽多年到底去哪兒了啊。”
顧安在後頭說了一句。“駱大爺，不是說了，人家是去國外了嗎？”
駱強破涕為笑，看了眼抱胸站在一邊看熱鬧的顧安，用眼神斥責了他一下，然後又轉過頭，佝偻着腰，擡着臉，對着林澈君道：“你當年一聲不響的走了，我們福利院裏頭都急壞了……後來顧安他們說你去國外了，我們還是特別想念你，你都沒打一聲招呼……”
林澈君低頭看着駱強，嘴角抿成一條線，冷硬而漠然。
“君君？”駱強有些束手無策。林澈君的眼神太過于犀利了，他作為一位七十多歲的人，都有點心頭惴惴。
顧安剛要提醒一下林澈君不要冷着一張臉，就見林澈君突然露出了一個特別耀眼明媚的笑容，狹長的丹鳳眼幾乎要眯成一條曲線，令他顯得特別的和善可愛。“駱爺爺，好久不見了。”
“诶，诶。”駱強一聽這十年不曾聽到的稱呼，不禁熱淚盈眶。他拍着林澈君的手，當真是激動得不能自已。
“駱爺爺，外頭熱，我們還是先進去吧。”林澈君見駱強好像有站在原地拽着他跟他聊家常的趨勢，立刻制止道。
“對對對。”駱強即刻反應過來，笑容滿面，“看我這死腦筋，你們開了這麽長的車肯定也累了，來來來，我帶你們去見見王阿姨他們。”
顧安瞧着兩人似乎聊得還挺火熱，不禁暗自搖頭，心想，果然，在福利院，最受寵的依舊是那個長得就像個陶瓷娃娃的林澈君。
顧安從腳邊拿起剛剛放在地面上的袋子，跟上了前邊一老一小的步子，離他們兩步的距離聽着兩人的對話。
“君君，你這次一定要好好住幾天，我們都很想你的。”
“好好，我一定會住幾日的。”
“君君真乖，駱爺爺我晚上就親自下廚，給你做你最喜歡吃的辣子雞！”
“……”
兩人的對話溫馨而充滿着生活的味道，顧安聽着，竟然開始覺得吃醋了。
駱強過了好久才想到顧安還在後頭跟着，立刻回頭，對着顧安揮了揮手，“快來，快來，別在後頭跟着啊。”
“嗯。”顧安這才走到了林澈君身邊，順便還給了一臉燦爛笑容的林澈君一個威脅的眼刀子。
林澈君朝着他無辜地聳了聳肩，用唇語悄悄給顧安說了一句。“盛情難卻。”
顧安哼了一聲，不再瞧得意的林澈君。
此刻正好的午休時間，專門照顧兒童飲食起居的阿姨全都聚集在他們的辦公室裏，這是他們為數不多可以休息的時間，因為兒童很皮，所以需要時刻關注。
福利院裏頭的設施相比十年前好上了太多，原本泥土地都早就變成了大理石地，而牆壁也全部重新粉刷了一番，雖然不是頂好看，但也沒有十年前那麽破舊不堪，好似連遮風擋雨都存在問題。
駱強帶着他們走着，一邊在前面道：“還記得那個最暴躁的盧恒飛嗎？他年年來這裏捐錢，我們都說不用，可惜還是年年塞過來。”
他很感激地道：“要是他也來了就好了，這樣你們三人就全齊了，當年啊，就屬你們感情最好了。”
林澈君聽到這句話，将視線放在了顧安的身上，見顧安一臉溫和地聽者駱強絮絮叨叨地說着，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
顧安撇頭瞪了他一眼，“別看我。”他用唇語告誡。
“呵呵。”林澈君輕輕笑了出來。
駱強見林澈君心情很好，又激動了。“你們當年在一塊可皮了，幾乎都沒有停下來的時間，其實我們都好奇過，原本君君你就是個很乖的孩子，怎麽跟顧安他們相處了一會就變種了呢？”
“哈哈哈……”林澈君忍不住笑了起來。
“駱大爺，這是我的魅力。”顧安正色道。
“行行行。”駱強也不準備在林澈君面前消遣顧安了，他可是記得顧安是個十分注重臉面的小孩子。
“這些年啊，多虧了盧恒飛給我們送來的錢，這座福利院才能繼續開下去。”駱強突然轉了話題，嘆了口氣。
顧安心頭一動，奇怪地問：“不是政府會撥款嗎？”
“當然，可惜完全不夠正常開銷啊，別說我們這些阿姨了，醫護人員的定期查詢所要負擔的醫療器材費用，都需要我們掏腰包。”
“可我記得，政府給的錢是按照當地福利院人員人數給的，絕對是足夠的。”顧安支着下巴。
“哎，貪官盛行，我們這些錢，他們貪多不厭。”駱強說到這件事情已經麻木了，除了哀嘆，他也不能做什麽，上頭是他無法企及的高度，他們福利院人員稀薄，根本無法與官鬥。
這是他們的悲哀，也是大多數無辜老百姓的悲哀。
顧安陷入了沉默，關于那一個方面，他作為一個普普通通的商圈商人，根本沒有那個本事與資本去撼動上邊的根基，如果要一搏，無異于以卵擊石。
一時間，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那短暫的歡快氣氛一掃而空。
林澈君突然發出了聲音。“好了，別想那麽多的，那些人，終有一日，會從他們的位子上摔下來的。”
顧安被他那理所當然的語氣給帶動了，差點就真的覺得林澈君說的一定會成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