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墨盡非空(6)
聽恩翠所言,陸元澈接住了刺史府魏小姐的繡球,這把揚州鬧得沸沸揚揚的,茶館裏分外熱鬧,怕是這幾日還得鬧騰。
姜卿兒笑了笑,乞巧那晚也不是沒有收獲的,雖落了水,她也算是成了件好事,那魏小姐知書達禮,容貌俏麗,家世清白,跟陸元澈倒也相配。
想來陸元澈應是在繁忙此事,姜卿兒也省得去打擾,便讓越思去通知他一聲,她要去一趟盛京。
翌日一早,姜卿兒去了一趟翠音樓,跟喬昳衣告聲別。
翠音樓歸屬于曲月坊的,尋的是音律戲曲,非那什麽風花雪月之事,是男男女女皆可尋來作樂。
于當年的煙雲坊,姜卿兒對此地在熟悉不過了,很快就來到翠音樓,尋到喬昳衣時,他正在忙于調試音律,便等了一下。
待處理好手上的事務,二人尋了個小房間坐下,喬昳衣提壺斟茶水道:“昨兒聽聞你落水了,正打算想法子去扶風驿看你,你倒是自己尋來了,怎麽,可有哪裏受傷?”
姜卿兒撫了下微亂的裙擺,“只是喉嚨還有些疼,不過已吃過潤喉的藥丸。”
“沒什麽大礙便好,喝口茶。”喬昳衣将茶水端到她身前,依身旁坐下,“你來找我定是有他事。”
姜卿兒頓了一下,“今日是要離開揚州,去趟盛京要封賞賜,所以便來跟你說一聲。”
喬昳衣一愣,說:“你改變心意了?跟皇上走?也好,省得在揚州吃苦,但是有人伺候着,過得舒坦。”
“是去要賞賜的,我還會回來的。”姜卿兒道,“我去盛京也是為了弄清自己的身世,沒有其他的。”
喬昳衣看着她挑了下眉。
姜卿兒又繼續道:“我才沒這麽清高,那皇帝要給我賞,若是金銀珠寶之類的,我便回揚州把曲月坊買下來,讓你做大管事,再買個大的糕點鋪,做揚州城最闊的人。”
喬昳衣脫口道:“我覺得還可以嘗試一下,整個大盛最闊的夫人。”
姜卿兒蹙眉瞧他一眼,不滿:“啧。”
喬昳衣聳了下肩,說:“我等你回來給我做大管事,到時去了盛京,記得給我寫信。”
姜卿兒這才嫣然一笑,端着茶輕抿,茶香四溢。
回去之時,玄武府的馬車已在杏花街候着了,一衆錦衣護衛牽着馬匹,好生氣派,而街坊四鄰站得遠遠的觀望着。
姜卿兒漸漸走近,車窗牗從裏被推開,裏頭的華袍男人目光落在她身上,神色如常。
姜卿兒瞥一眼他,直徑越過華貴的馬車,往雅致小屋走去,剛入正堂,恩翠已将她的行李都收拾好,滿臉欣喜。
恩翠自然是希望姜卿兒能早日跟皇帝陛下回去的,這一年半載來,大盛平靜下來,她在怡紅院才得知,周三娘原本是宮中女官。
主子和陛下有些事還是要說清才是。
姜卿兒微頓,她還沒說要去盛京,這一個個可是趕她走?身旁的人都成了李墨的人,她有些被背叛的感覺,極不舒服。
恩翠與越思過兩日也趕往盛京,姜卿兒的小屋就沒人看管了,雖然都沒什麽值錢的東西。
回盛京便回吧,怡紅院的周三娘往年如此照顧她,得機會去見見,說起來還有些愧疚,到時三娘會不會怨她。
重新打開屋門,福公公攜着兩個護衛正候着她,見她出來,福公公那張圓圓的臉笑得歡喜,他恭敬道:“姜姑娘,陛下等你快一個時辰了。”
姜卿兒聽言,輕哼了一聲。
車廂寬敞,陳鋪着絨毯,紫檀木的矮幾上擺放着茶水糕點蜜餞,此次出行本是私服,僅僅只帶了福公公一人在身邊伺候,不然這車廂內若再來個太監伺候都尚在寬松。
姜卿兒身着一襲淡碧色羅裙,坐在離李墨一尺的地方,發髻上的流蘇簪随着馬車的行駛而輕輕晃,柔順的長發落在胸前,映襯得她的面頰更加妩媚。
李墨靠着馬車壁,神态略有慵懶,看似閉眼養神,從馬車行駛開始,二人只字不語,氣氛安靜。
福公公則坐在車簾之後,低垂着首,不多看一眼,如此沉默,覺得不太自在。
此行還需三日,姜卿兒勸着自己放輕松一些,望着車窗外的景色,藍天白雲,風和日麗。
因是末夏,穿的衣裳較薄,但今兒這天氣并不炎熱,正好出游,去賞遍山野花。
姜卿兒視線移到李墨身上,他倒是行徑自若,骨節分明的手落在腿上,睡得正好。
馬車行過窪坑,微抖動了一下,李墨便睜了眼,與姜卿兒視線相交,那幽黑的雙眸直勾勾地盯着她。
姜卿兒故作鎮定地收回目光,碧色手絹輕掩朱唇,輕咳清了下嗓子。
李墨坐起身,提起茶壺斟了兩杯茶,其中一杯推向給她,語氣淡淡:“渴了便潤潤喉。”
姜卿兒看了眼茶水,并沒有動它。
李墨輕勾唇角,心中自是歡喜得緊,佯裝睡意不過是讓她不會感到那麽局促和尴尬,他端起釉色白茶杯,飲着茶水。
姜卿兒看向神色自若的他,飲過茶,那輪廓分明的薄唇有些水潤,很快便微抿着了。
李墨從容放下茶水,緩和下氣氛,道:“有話想說?”
姜卿兒眨了下眼,撇開臉看向車窗外景色,微風習習吹動她的發絲,分外美麗。
見她不作聲,李墨微頓,靠回車壁,合目輕歇,指尖輕輕摩挲着絨毯。
福公公則在一旁細數着衣服上有多少個勾花,皇帝氣勢微沉,他也不敢看二人一眼。
片刻之後,姜卿兒又将目光收回來,看向他給她斟的茶水,溫熱的,不燙也不涼。
“去到盛京,你會封賞奴家什麽?”她的聲音柔柔的,尤為悅耳。
李墨擡了擡眼皮,封個妻位是最好的,只不過還得順着她的意說:“既然是忠武侯之女,自會封號縣主,賜府邸,良田,萬兩白銀還是珠寶,皆都有。”
姜卿兒眸中掠過一絲悅色,又沉思了下,這自然是好的,自此便不再遭人背後言語是風塵女兒,她還可以考慮個好夫婿。
她試着問道:“可不可以容奴家求一個賞?”
李墨微挑眉稍,坐正身姿,“何賞?”
“現在說了,奴家怕陛下不給賞。”姜卿兒道。
李墨打量她上下,回了盛京,還有什麽是他不給賞的?“只要你提,朕便賞。”
姜卿兒認真道:“你答應了?”
李墨沒有回答,她低下腦袋,掰手指數數他說的那些賞賜,低語細聲不知在說什麽。
李墨便坐近了些,姜卿兒忽然道:“賜門好親事給奴家吧。”
李墨行徑僵住,皺眉眨眼,“什麽好親事?”
姜卿兒擡首看他,女子及笄便可成婚,她已是雙十年華,過晚了些,不考慮現在,也要考慮今後。她道:“奴家的親事,你可是不依?”
李墨面色微沉,“和誰的。”
姜卿兒見他臉黑,改了話,“我自己相人便是,不勞煩陛下賞了。”
李墨頓默着,看着她蔥白的手指,正捏手帕,她想得倒是挺美的,還想嫁別人呢,他沉聲道:“先回盛京再說。”
馬車門外坐着兩個護衛和馬夫,馬兒高大,蹄聲規律,官道地裏凸着塊岩石,馬夫沒能注意到,車轱辘正好絆過,抖動幾下。
抖得不重,車廂內矮幾上的茶具糕點發出清響,姜卿兒身姿略有不穩,李墨的大手扶住她的肩膀,她腰間的雲鶴香囊掉落在地毯上。
馬夫聽了動靜,生怕惹了皇帝惱怒,連忙朝裏頭問一句:“不知可有冒犯裏頭?”
跪坐于車簾前的福公公看了眼皇帝的神色,回應道:“無事,且注意行路。”
馬夫應了一聲,不再言語。
李墨撿起地毯上的雲鶴香囊,繡得不算上佳,但看着倒挺舒服。
姜卿兒見此,便要從他手中把香囊拿回來,李墨擡開,避開她的手,瞧着她問道:“卿兒繡的?”
姜卿兒蹙着眉,“你還給我。”
李墨看着香囊的繡鶴,帶着淡淡的馨香,香而不濃,七月初七,家家女兒乞巧忙,見她這模樣,是她繡的沒錯了,“繡給誰的?”
裴之岩還是喬昳衣?
姜卿兒鼓起臉,“給我自己繡的。”
李墨道:“布面繡着雲鶴,這分明是要送給男子的。”
“你管我要送給誰!”姜卿兒扯着他的衣袖,想拿回香囊,李墨卻按住她的腰身,也不讓着她。
二人對視僵持着,李墨柔了話語,“你看朕都賜你這麽多好東西,這個香囊就當送朕可好,想想你還賺了不少呢。”
他就是想要,卿兒從來沒贈過他什麽東西,她親手繡的香囊,他自然想要。
“陛下想要香囊,大可讓人繡更好更細致,更為清香的才是。”姜卿兒道。
李墨望着她的鳳眸,輕柔道:“因為這是卿兒繡的,我想要。”
聽言,姜卿兒怔然看着他的面容。
二人頓了片刻,李墨偷偷地就将那雲鶴香囊藏進了衣襟裏,試着轉移話題,“待回盛京之後,卿兒要去一趟燕家祠堂,祠堂裏有人清點着,卿兒要認認族譜才行。”
姜卿兒收回目光,見他把香囊藏進衣襟裏,她也不好掀開他的衣服一通亂翻,亂了禮節。
她将他一把推開,坐在車廂另一側,憤憤應聲:“哦。”
李墨瞄着她不快的容顏,也從容地應了一聲:“嗯。”
福公公垂着頭,勾花都數三遍了,暗自輕嘆,皇上平日在衆人前冷漠且嚴肅,頭一回見如此無賴,還真是開了眼界。
作者:墨狗一點都不會哄女生,快讓謝王爺來教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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