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祁昧是下午的時候回來的, 詢問了秦殊的身體狀況, 确定他沒什麽大礙後,簡單彙報了一下自己随練霜一同去星耀別墅調查的結果。
死在那兒的絕大多數人确實來自暗族,但并不是練霜認識的人。
練霜把他們的屍體裝進一枚空間戒指裏, 準備帶回族裏調查。
至于星耀,暫時不确定他是什麽種族, 但他半邊臉上有燙傷的痕跡, 或許和火屬性的人戰鬥過。
練霜已命暗族将四大家族中所有擁有變異火屬性的人的名字都羅列了出來, 将根據名單逐一詢問,看看能不能通過這個線索追查到星耀的身份。
在祁昧随練霜回到客棧後不久,秦炎便命練霜将萬聚星光的事寫成信,帶給了四大家族, 希望能聯合四大家族一同對抗萬聚星光。
秦殊聽完祁昧的彙報,覺得萬聚星光的事應該不需要自己插手了,便放心地說出了自己的計劃:“水心姐說我近期不宜戰鬥, 需要靜養一段時間, 我就想幹脆換個地方, 去初紅曉霞看看。”
“主人想去獄池嗎?”祁昧幾乎在瞬間猜到了秦殊的想法。
秦殊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差點忘了,祁昧是魅族, 身為魅族人不可能不知道獄池一戰。
“對。”秦殊承認道, “我上午睡覺的時候夢見了獄池一戰,我不确定這是不是我前世的記憶,便想去獄池看看能不能想起些什麽。”
秦殊覺得, 他早不做夢晚不做夢,偏偏這時候做了這個夢,一定是有原因的。
或許是“殺人”這件事帶給了他極大的刺激,又或許是因為祁羅受傷。
總之,他可以确定,外界的刺激有助于幫他找回前世的記憶。
既然如此,去了獄池,親眼看到獄池,一定能再想起些什麽吧?
“好。”對于秦殊的決定,祁昧當然是說好,“初紅曉霞地廣人多,但朱家統治嚴明,所以總體來說比輝之耀安穩得多,去那兒養傷确實比在這裏更适合。”
“這樣啊。”秦殊越發堅定了去初紅曉霞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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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神奇,都說初紅曉霞是天落人最多、占地面積最廣的一塊區域,可原著裏連提都沒提過。
也是,那本名為《天落古記》的原著是完全圍繞男主寫的,着重于在任何事上突顯他的牛逼。
男主沒去過的地方,書裏自然就沒寫。
想想也是,靈溪是秦家的地盤,秦炎再怎麽不喜歡秦家,也終有一天是要回去的。
輝之耀是天落大陸上最動蕩卻也最繁華的一塊區域,經常被異獸入侵,也因此盛産異獸核之類的稀有材料,非常适合秦炎這個火系禦靈師歷練。
至于初紅曉霞?首先秦炎這不喜約束的性子就不喜歡那兒過于嚴格的管理,其次,那兒也沒什麽秦炎認識的人,或是想要的物件。
看來這趟旅程,秦殊要自己前往了。
跟了男主一路,突然分開行動,心裏怪不安的。
但既然已經決定了,秦殊便不再遲疑:“我們收拾一下就出發吧。”
去初紅曉霞途徑媚香坡,秦殊便又在魅族的領地上住了一夜,翌日臨走前,将一些魅族的物件交給了族長,說:“以後不準再将魅族的古物賣與他人。”
族長連聲應下。
先不說秦殊的前世是魅族的族長,現在整個魅族幾乎都是祁昧在養,祁昧又是秦殊的仆從。
所以,無論秦殊提什麽要求,魅族族長祁栖都會點頭說好。
秦殊沒有把所有的物件都交給祁栖,而是留了最開始得到的那個被祁昧稱作“骨梳”的發抓。
如果他沒記錯,他好像在夢裏見祁羅戴過那個東西。
魅族人喜歡把頭發編成辮子,但天落大陸上沒有橡皮筋之類的東西,他們就會用粗布條或是發抓來固定。
夢裏的祁羅,是編着辮子的。
原本只有祁昧随行的話,秦殊可以抱着他飛去初紅曉霞。
可因為還帶着秦聞,所以一行人只能徒步前往。
不同于輝之耀放眼望去一望無際的金黃色,初紅曉霞以紅藍兩色為主。
高高的樹上落下深紅的樹葉,淺紅的草叢裏盛開着藍色或紫色的花,草叢邊上的小溪藍得夢幻,能看到裏面有金色的魚在游。
可以說,初紅曉霞的色彩比靈溪和輝之耀豐富多了。
如果說靈溪給人的感覺是幽靜,輝之耀是耀眼,那初紅曉霞便是絢爛。
抵達初紅曉霞後,祁昧想辦法買來了地圖。
秦殊把地圖拿到手上一看,發現初紅曉霞是真的大,比靈溪和輝之耀的占地面積加起來還大。
至于獄池的位置,比秦殊想象的要遠:“五天?”
“若是騎着祁羅大人的話……”祁昧回應,“但若是只有我們,徒步走過去至少十天的腳程,還不包括睡覺休息的時間。”
“好遠啊。”秦殊望天。
沒想到窮奇當年居然霸占了那麽大片區域。
“主人不把祁羅大人召喚出來麽?”祁昧疑惑。
“祁羅受了傷在休息呢。”秦殊回應。
祁昧愣了一下:“抱歉……因為主人看起來不像靈魂受損所以……也是,有祁羅大人在主人根本不會受傷。”
他一邊說着,一邊愧疚地低下了頭,似乎在為低估了秦殊的傷勢而懊惱。
看到他這個樣子,秦殊不由想起了初次見他的時候,覺得這個小少年軟弱得可愛,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全然忘了其實他比自己的生理年齡要大一歲。
“沒事啦,他傷得不重,說不定明天就痊愈了。”秦殊說,“等他痊愈了會自己出來的,不需要我召喚。”
——嗯,他的禦靈就是這麽與衆不同。
祁昧被摸得有些害羞,咳了一聲才回應:“主人,不要總拿我當小孩子……”
“你本來就是我的後輩啊。”秦殊的反應很快。
并沒有錯,他是魅蝕的話,祁昧就是他的後輩。
“也是。”祁昧無奈地笑了,“主人最厲害了~”
秦殊并不急着去獄池,所以這一路上他走得很悠閑,想趕路的時候就趕路,想休息的時候便休息。
他就這樣走了三天,然後,在第三天夜裏,睡得朦朦胧胧的他突然感覺身邊多了個人。
他愣了一下,本能地睜開雙眼,對上一雙琥珀色的眼睛。
祁羅的眼睛,哪怕在黑暗中也給人一種清澈明淨的感覺。
明明一樣是窮奇,卻全然沒有秦殊夢裏那只窮奇的邪惡感。
“祁……”秦殊差點激動地喊出來,突然想起祁昧和秦聞還睡着,連忙把剩下的話咽了回去。
祁羅似乎對他激動的反應很滿意,唇角明顯上揚了一下,嘴上卻還是忍不住調侃:“見到我這麽興奮?想我了?”
“你這是對主上的态度嗎?”秦殊壓低聲音說着,瞪了祁羅一眼。
可祁羅非但沒有被他這句話吓到,反而得寸進尺地伸手刮了下他的鼻子:“生氣了懲罰我便是。”
“真以為我不舍得?”秦殊繼續瞪他。
本以為祁羅又會說什麽“無論什麽樣的懲罰我都接受”,沒想到這一次祁羅非常不要臉地說:“你若舍得,便不是魅蝕了。”
秦殊愣了一下,不是因為祁羅的這句話本身,而是他對自己的稱呼。
——不是“主上”,也不是“秦殊”,而是“魅蝕”……
懷疑自己幻聽,所以秦殊試探着問了句:“你叫我什麽?”
“主上。”祁羅很肯定地回應。
“瞎講,你剛才不是這麽叫我的。”秦殊翻了個白眼。
可祁羅只是笑。
秦殊無奈地看着他,又在床上躺了一會兒後,忽然起身拽過他的胳膊:“我們出去說吧。”
祁羅任由他把自己從床上拽起來,被子從他身上滑落,露出結實的上半身。
他的皮膚很白,哪怕在黑暗中也白得耀眼。
秦殊愣愣地盯着他的胸膛看了一會兒,好半天才反應過來,手忙腳亂地從空間戒指裏取出一套衣服糊在他臉上:“穿上。”
祁羅乖乖把衣服穿上,然後跟着秦殊離開了房間。
秦殊把他帶到客棧樓下的一個亭子裏,在亭子裏坐下後,總算能大聲說話了。
他直截了當地問他:“你是不是也做夢了?”
祁羅“嗯”了一聲,知道他真正想問的是什麽:“在夢裏看到了一些過去的記憶,聽到有人喚你族長,還有魅蝕大人。”
“然後呢?”秦殊好奇,“你看到我們是怎麽認識的了麽?”
“看到我們在戰場厮殺。”祁羅回應。
秦殊:“……”
“你被我俘虜了。”祁羅肯定道。
“不可能。”秦殊才不信呢,“分明是你做了我的奴隸。”
“嗯。”祁羅點頭承認,“不過那是我自願的,并不是戰敗給了你。論戰鬥,我絕不會輸給你。”
“……”秦殊不想在這方面跟他争個高下,只想知道他們是怎麽認識的,“你認真跟我說,你到底在夢裏看到了什麽?”
聽出他語氣裏的認真和焦急,祁羅不再賣關子,直說道:“我是祁族的族長。”
秦殊:?!
祁羅:“祁族脫離魑族自成一族後,在魅族附近定居,因為地盤問題,常年與魅族交戰。換句話說,你我兩族本是敵族,而兩族交戰,我們身為族長自然首當其沖——我們交過很多次手,那時候還是我要強一些。”
秦殊:“……”
幹嘛非要強調這一點。
然而祁羅的下一句話:“因為那時候的你還不會用屬性。肉搏便能與我一戰,也算你的本事。”
秦殊:好的,舒服了。
祁羅:“後來,窮奇現世,第一個遭殃的便是離魑族最近的祁族。我們與窮奇統禦的異獸大軍戰鬥了兩天兩夜,族人死傷近半。”
“倘若我不是族長,或許會與窮奇決一死戰吧。死便死了,戰士就是要死在戰場上。”
“可我偏偏是族長,我不能眼睜睜地看着全族在我的帶領下覆滅,所以我做了個決定。”
“我帶領剩下的族人逃亡到你的領地內,把自己獻給你,換來了他們的生。”
秦殊愣愣地看着祁羅,不敢置信真相竟是這樣的。
沒有想象中的浪漫,相反,有一絲悲壯和屈辱。
“其實,我本來做好了被你折磨致死的準備。”祁羅平靜地看着秦殊,“但你沒有那麽做,你甚至願意接納我為你的族人,是我非要做你的奴隸,喚你主上。”
“不過那時候倒不是對你有多恭敬,我只是害怕,怕你反悔,怕你前一秒答應得好好的,後一秒便去傷害我的族人。”
“這樣啊……”秦殊有些失落,還以為真相會更浪漫一些的,不過,“也可以理解,畢竟我們曾是敵族。”
“是啊,畢竟曾是敵族。”
秦殊愣了一下,突然回想起了自己在夢裏說過的話——祁羅,若有來生,希望我們不再是敵族,希望我們能早些遇到。
這個願望,竟然實現了。
這麽一想,突然又覺得甜了起來。
秦殊忍不住笑了笑:“不管前世如何,至少這一世,我們不是敵族。”
祁羅見他笑,也忍不住牽起了唇角:“不管最初的時候怎麽想,至少現在,我為身為你的奴隸而自豪——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我都是你的,獨屬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