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想念

回營的路上, 孟長寧和左路一路無話。

謝錦随當上了攝政王這件事她是真不知道, 可她也沒有開口再問左路,就連左路有好幾次遲疑想要開口,都被孟長寧的太過沉默堵在了喉嚨裏給噎回去了。

左路的營帳較近,兩人分別之後,孟長寧一個人走在月色之下。

銀光揮灑,不似人間似仙境, 孟長寧忍不住回想起了謝錦随被罰走回家的那個晚上, 那夜她背着謝錦随,他渾身僵硬地靠在她背上, 一雙手都不知道往哪裏放才好, 就這麽僵硬着脊背生生撐回了家。孟長寧忍不住輕笑一聲。

回到自己的營帳之後, 她從枕席下翻出一個半大的檀木盒,打開盒蓋裏面是一沓子的書信。每一封信都滿滿當當, 每一個字都訴說了主人無盡的思念。

“果真是長大了啊。”

字跡從一開始的潇灑飄逸到後來的鋒利嶙峋,孟長寧摸着這些信,輕聲道:“知道你這幾年過得苦, 沒想到這麽苦。”

旁人只看到了他如今位高權重, 卻不曾看到他從一個小纨绔變成現在人人懼怕威懾的攝政王遭了多少罪。

她打開其中一封信, 還帶有一些灑脫的字跡映入眼簾, 上面寫着,“長寧,母親都安好。長青這壞丫頭也很好,好像還有心上人了, 不過似乎不順利。我今天開導她還被瞪了。”

後面畫着一個委屈巴巴的小人兒,形象極了。

孟長寧會心一笑,傻瓜,長青心情不順的時候怎麽能去招惹呢,又沒有我給你撐腰。

又寫:“我今天晚上吃了三碗飯,每一碗飯看起來都像你。”

孟長寧邊看邊笑,這是什麽破比喻,旁人肯定不知道如今的攝政王私底下是這般沒文化。

再打開一封,字跡漸漸淩厲,上面控訴道:“長寧,你近來的信越寫越短了,為了讓它看起來均衡一些,我決定寫長一些,将我的思念分給你一部分,這樣就公平了。”

再打開,“長寧,鐵霸王死了,我把它埋在了後院咱們平常習武的地方,這樣它就能一直看着我,我也能一直記着它了。”

“長寧,今日我去晚了,李家鋪子的話梅糖都賣光了……長寧,我牙疼……似乎是糖吃多了,可你從前比我吃得還多,為何你不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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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長寧忍不住伸手摸着自己的側颌,用舌頭頂了頂牙齒,恍惚間真的有了疼痛感。笨蛋,我從前有長青和你看着,你如今是誰看着呢?

“長寧,長鶴銀槍染了灰塵我都擦幹淨了,寧夜劍也擦幹淨了。”後面還有一行小字,“雖然我不喜歡這個名字。”

信最後還有一行字,每一個都肅正有力,可見書寫之人何其認真,上面寫道:“長寧,我很想你。”

其實每一封信都是以這句話結尾的,孟長寧摸着那幾個字,一絲酸澀湧上心頭,眼眶一不小心就起了水花。

他的信裏從來都是報喜不報憂,不說自己有多難,只說自己有多想她,也不說他在做什麽,只在信中描繪每日的家長裏短。不知道還真的以為他就如信中一般過得這般無憂無慮。

每月一封,從不間斷,都是通過長青寄給長正的,外人只以為是他們兄妹二人的家書,卻不知道都是謝錦随寫給孟長寧的。如今都已有整整三十六封,檀木盒都裝不下了。

懷抱着檀木盒和灑落了一床的書信,孟長寧歪倒在床上,趁着酒意漸漸眯眼睡着了。夢裏她好像又看見了那個敢怒不敢言,每次生氣都只敢生悶氣的小纨绔,會撒嬌,會示弱,還會撩人心炫。

——

早晨起來的時候,孟長寧拾掇好一身出了營帳。

天光微明,經過了一夜的安寧,清晨的揚塵少,看起來清晰許多,空氣也見好。褐色的帳篷和灰色的土地相得益彰,軍營裏到處都是跑步訓練的聲音,充滿了活力和陽剛的氣息。

好在昨夜的酒飲得不算多,宿醉的後果不太嚴重。孟長寧的心情也好了幾分,跟在一個隊伍後面跑跑步,速度不快,漸漸就被人落下了,可她也不覺得難過或是生氣,已然習以為常了。

約莫半個時辰的時候,天已大亮,孟長寧停下腳步,氣息微喘,額頭布滿了一層薄汗。偶爾會遇見打招呼的士兵沖她喊“将軍”,孟長寧沖他們點點頭,算是回應了。

她如今無官無職,又不領兵打仗,衆人叫她一聲将軍不過是看在從前的面子上。偶爾也有新來的士兵會問為何叫她将軍,每每這時,倒是有較為年長的老兵為孟長寧說幾句話,可她自己卻只是笑笑。

回來的時候剛好遇見左路,他看了一眼孟長寧的腿,“最近覺得怎麽樣?”

孟長寧擡擡左腿,向他示意一下,“比之前好多了,沈叔叔說能恢複成這樣已經不錯了。”

左路面色有些沉重,“要是我能早些回去……”

孟長寧打斷他的話,“你就算回去了,我也不會讓你和我一起的。”她邊說邊完營帳中走,“再說了,你和我一起都進去了,誰來救我?”

話雖如此,可左路心中還是很遺憾,要不是這腿傷了經脈,又被打入天牢之中,沒能得到适時的治療落下了病根,孟長寧如今也不會退居幕後,只做一個出謀劃策的人。只可惜再不能像從前一樣與他一同上戰場并肩殺敵了。

孟長寧一瞧左路的臉色便知道他又在想什麽,這三年來他無時不刻不在自責,把這一錯處歸在自己身上,要照孟長寧的看法,他這就是想太多。她自己做了選擇的事情,無論後果如何都是要自己承擔的,哪裏需要別人來負責。

再說了,如今看來這結果也算是不錯,起碼羅城之災的連鎖反應沒有出現,連宋保住了,弟兄們也都在,這已然是在逆天改命了,只不過是付出了這麽些代價,還有何不滿的。

不過他鑽進了牛角尖裏,孟長寧拉也拉不出來,便随他去了,進了營帳,她照例詢問,“今日巡防的情況如何?”

一到正事,左路也立刻嚴肅起來,“邊防與往常一樣,不曾出現什麽大問題,不過近來連宋城裏面倒好像是出現了不少陌生人,可是又都有路引,路引也查驗過了是真的,應當都是正常搬遷過來的。”

左路回憶起之前遇到的事情,“之前也出現過這個問題,或許又是哪個村鎮舉鎮遷移吧?”

不過左路也不是很确定,出是出現過,可近來卻讓人覺得太過頻繁了,心中總有種隐約的不安感。

孟長寧蹙眉,手指無意識地敲打着桌面,良久道:“這件事還是多小心留意得好,你派人暗中盯着,若是三個月後還是沒有異動,那便算了,若是有必須即刻上報。”

“是。”

此事的詭異之處不僅左路心有懷疑,連孟長寧也必須小心謹慎以待。

連宋是邊防的第一道關卡,若是連宋破了,之後的城池對大夏來說不過是小菜一碟,上輩子不就是這樣。她不得不萬事多個心眼兒,謹慎處置。

更何況……上輩子那個出賣情報的人到底是誰,她至今也未能找出來。

孟長寧揉了揉眉心,有些頭疼,是她記憶錯亂,還是這個人隐藏太深?若說之後的風雷谷之戰她被人出賣是受了陛下旨意,那出賣糧倉消息導致連宋城破的人是為了什麽呢?

能知道糧倉所有地址的人必然是位高權重的,有什麽東西能把這樣一個人收買了呢?

“你不舒服嗎?”冷不丁聽見聲音,孟長寧吓得一顫,擡頭見左路還站在原地,脫口而出,“你還沒走?”

左路低了一下頭,眼底情緒不明。

孟長寧舒緩眉心,靠着椅背,“沒事兒,我不過是昨夜沒有休息好,躺會兒就好了。”

孟長寧不過是随意找個借口,可是落在左路耳中卻像是在責備他沒有早些将那個人的事情說出來,他遲疑着,嗫嚅了半響,“若是你想知道,你問我能答的都不會隐瞞的。”

“嗯?”這話在孟長寧聽來沒頭沒尾的,一時間竟是不知道左路在說些什麽。

左路見她一臉茫然,又道:“謝錦随他……”

孟長寧笑了一聲,原來是這件事啊。

“這件事你不必心懷歉疚,暗網是你左家掌管的東西,沒有道理還要向我彙報。你不說是對的。”

左路看着她,眼睛暗了一瞬,話雖如此可她越是這麽明事理在他看來就越見外。他扯出一個淺笑,掀開簾子就出去了。

營帳外的太陽已經露出了大半面孔,渲染得滿地金黃,左路在原地站了片刻離開。

孟長寧看着擺動的簾子,嘆息一聲,說起來她能有自己單獨的營帳還是沾了左路的光,再過幾年,若是左路的父親去世,他回去接管左家家主之位自己到時候如何才真是個問題。

罷了罷了,太遠的事情就到時候再說吧,車到山前必有路,這天地間總歸有她孟長寧的一隅落腳之地。若是實在沒有,到時候舔着臉去向如今的攝政王求個一宅半院的,應該會許的吧,孟長寧勾勾唇。

而遠在晉州的謝錦随接連幾個噴嚏,把自己身前的宣紙都給染花了,他捂着鼻子,蹙眉嘀咕道:“莫不是有人在想我?”

旁邊磨墨的木夏聽見了,随口道:“如今晉州誰敢想您,怕不是天涼受凍了。”

謝錦随:“……”

作者有話要說:  你們肯定不知道我其實是個天天寫文天天卡的選手——哭泣——

從明天開始恢複正常更新。

這幾天辛苦大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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