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哨子
解決了姬北城的隐患, 還能見到謝錦随, 哪怕是受傷躺在床上,孟長寧也覺得很開心。
不過孟長寧向來不是個坐得住的,昨天在床上躺了一天,孟長寧就有些受不住了。
早晨醒來的時候,看見謝錦随已經在穿衣服,腰帶一紮, 寬肩窄腰, 緊實的長腿,流暢的線條通通顯露無疑, 孟長寧不得不承認她被吸引了, 忍不住“啧”了一聲, 不是當初認識的那個弱不禁風的小纨绔了。
謝錦随察覺到了身後炙熱的目光,唇角微勾, “看就看吧,還有什麽不好意思的。”
孟長寧輕咳一聲,假裝沒聽見, 又想起什麽似的, “對了, 你什麽時候回去?”如今的謝錦随再不能像從前一樣任性自由, 這個問題不過是遲早的事。
謝錦随走過來,聲音有些低沉,不開心道:“明日。”
孟長寧也沉默了,有那麽一瞬間她覺得自己腦海中已經奏響了一曲哀樂一樣, 空氣中都彌漫着悲傷的味道。為了不讓兩個人顯得那麽難過,孟長寧笑笑,笑容裏透着一絲苦,“我就不送你了,你上回都沒送我。”
謝錦随斜她一眼,“傷還沒好呢,不送就不送吧。”送了他就舍不得離開了。
他眼裏蒙上了一層陰影,孟長寧覺得自己的心像是一個破敗的房屋一樣,到處都在漏風。她擡手搭在謝錦随的肩膀上,聽見他“嘶”了一聲,孟長寧的手立馬彈開,心上一緊,“怎麽回事?”
謝錦随握住她受驚的手,安慰道:“沒事。”
孟長寧按住他的手,道:“快說。”這兩天都是謝錦随在照顧她,她自己也是睡睡醒醒的,對謝錦随不免有些疏忽。
謝錦随見她這麽嚴肅,看了她一眼,語氣輕松道:“來的時候遇見了幾個沒長眼的,受了點兒傷,不是什麽大事兒。”
他說得輕松還帶笑,可孟長寧卻一點兒也笑不出來,她抽出手輕輕摸在他肩膀上,想解開他的衣服,“我看看。”
謝錦随把她的手拿下來,“小傷,都包紮好了。”
孟長寧見他不願意,便自己動手去扒他衣服,謝錦随連忙後退,緊緊扣住自己的衣領,慌張道:“這大早上的就這麽熱情不太好吧?”
孟長寧瞪他一眼,“還開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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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錦随收起嬉皮笑臉,“沒開玩笑。”他湊近到她耳邊,暧/昧道:“你再亂碰我就要丢人了。”
這話把孟長寧的耳朵都給弄紅了,謝錦随借着她愣神起身,“去給你煎藥。”
孟長寧點頭,看着他都出去了,才想起來還沒問到底是誰傷的,可又一想除了王家還能有誰。
這幾年聽說王家也受了不少打擊,先是羅城被謝錦随的人接管,後來聽說皇後這幾年身體每況愈下,現下都下不了床了,皇帝也身體不行了,老是風咳,也查不出是什麽病。
這些消息都是顧未生之前閑聊同她說的,孟長寧蹙眉,王家會把謝錦随視為眼中釘肉中刺也不奇怪,這麽好的機會會放過才有鬼了。
孟長寧長嘆一口氣,可是好像除了嘆氣又做不了別的什麽了,看着自己還包紮着的另一只手,一種無力感籠罩在腦海中,心口憋悶得不行。
半上午的時候,謝錦随應該是同夜晞商量事情去了,長正守在外面,就算他進來說話也是兩人大眼瞪小眼。孟長寧坐在床上都快發黴了,又忍不住嘆了口氣。
“還沒死呢?”人未至,聲先到。
“吱呀”一聲,房門打開,孟長寧轉頭瞥見了宋黎。
孟長寧不由得挑了一下眉,這小屁孩兒說話可真夠帶刺的。
“你是女……”宋黎看見她頭發散亂,一身女裝,驚得話都哽在了喉間。
“閻王爺不收我,我也沒辦法。”孟長寧唇齒反譏道。
宋黎收回自己臉上的震驚,恢複從前目中無人的模樣,“切”了一聲,“你這麽愛逞強,閻王爺收你那是遲早的事。”
孟長寧:“……”死小子,嘴真毒,“你那晚逃的時候怎麽沒被人抓住胖揍一頓呢?”
宋黎想起那晚自己要不是跑得快胳膊就要沒了的慘狀,面上要臉,高傲道:“那是,也不看看小爺我的武功有多高!誰跟你似的就會耍陰招!”
孟長寧送他一個大白眼,然後開始秋後算賬,“你那天怎麽來了?跟蹤我?”
宋黎像是被人踩了尾巴一樣急跳腳,大聲辯駁道:“誰跟蹤你了!你以為我稀罕!”
“那你剛好出現的這麽巧?”孟長寧見他吃癟的樣子突然覺得也挺開心的,自己果真是無聊啊。她故意諷刺道:“還被人發現了?丢人!”
“你才丢人!你現在可是躺在床上動彈不得,我還活蹦亂跳呢。”宋黎氣得怒吼道,“一條畜生都打不過!還好意思吹噓是當過将軍的人!”
他那日原是請假歸家,給熟人掃墓的,偶然路過聽見了有人說話的聲音,覺得熟悉這才爬上牆頭看了一眼,誰知道真的是孟長寧。
“呵——誰吹噓了?”和這樣蠻不講理的混小子真是有理都說不清。
孟長寧才不想和他再這樣一個幼稚的問題上争執,她按捺住自己想揍人的沖動,涼涼道:“找我有事兒?要是探傷的話你也看見了,看完了就快走,別再把我氣得肝兒疼了。”
“你!”宋黎伸出手指着她,“哼——”
“快走,走走走!”孟長寧皺着眉催他,要不然她就按捺不住心裏的黑暗之火想把這不知天高地厚沒教養的臭小子揍得滿地找牙了。
宋黎見她如此不待見自己,更生氣了,手指都發顫,一甩袖起身真的要離開,走了幾步又轉頭回來。
孟長寧見他這磨磨唧唧的樣子,還回頭,以為他還要和自己理論,立馬豎起全身上下的刺,警惕地看着他。
誰知道這臭小子回頭之後卻是捏捏扭扭地張了半天嘴,也沒見他說出話來。
“這怎麽還變啞巴了?”
“你!”宋黎真是恨不得拿針縫上她的嘴,那些老兵不是都說将軍脾氣好嗎?這也叫脾氣好?真是活見鬼了,也不知道她是怎麽騙過這麽多人,讓人家都為她說好話的。
他一咬牙一狠心,“對不起!”
這話突然之間砸在孟長寧的天靈蓋上,孟長寧心髒都吓得驟然停止跳動了一瞬,她狐疑地看着宋黎,試探着輕聲問道:“沒病吧?”
“你!”宋黎被她氣得說不出來話,門框“嘭”的一聲巨響傳來,真的離開了。
孟長寧嘴角抽搐,現在的小孩脾氣可真大。
宋黎氣勢洶洶地離開,走到半道又覺得自己是不是太過失禮,看着那緊閉的房門又忍不住一拳頭砸在柱子上。
那日帶傷回到連宋,他找到了左路,左路見他已經卷入此事,就把事情都告訴他了,還讓他跟着謝錦随等人一起回來。
細細想來,孟長寧還是有些可取之處的,一人一匕首,牢籠之中就敢和兇殘的野狼搏鬥,尤其是他知道她的腿腳其實算不上便利,可是為了這場交易,她卻答應了。
宋黎突然覺得那些老兵們口中曾經流傳過的故事和神話或許都是真的,這個人真的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英勇。
士兵是要死在戰場上才算光榮的,可是比起死在戰場上,她也不懼死在某個不知名的鬥場之中,只為了拔出所有的危機隐患。
比起事出之後的補救,事發之前的斬草除根更偉大,卻也更不為人所知。如果那天他們沒有趕到,她可能就真的死了,狼口之下,或許全屍都沒有,而這些不會有任何人知道。
他這一聲道歉,不僅是為了之前的搏鬥場上的無禮,還有他心中的愧疚。這樣的人別說只是享用一個單獨的帳篷,就是在連宋建造府邸旁人也沒有資格置喙。
他收回自己砸得紅腫的拳頭,咬咬牙,沖着遠處狠狠地望了一眼。
謝錦随端着藥回來的時候,見孟長寧正在低頭搗鼓東西,便沒有出聲,走近放下藥坐下來,孟長寧才注意到他。
孟長寧看見眼前落下一片陰影,見是謝錦随,連忙把手裏的東西藏在身後,甜甜一笑。
謝錦随把滾燙的藥吹涼喂到她嘴邊,笑問:“什麽東西這麽緊張?”
孟長寧笑着不說話,連喝藥都不叫苦了。
謝錦随也逼她,兩個人一邊喝藥一邊閑聊兩句,好一會兒才喝完。
等他喂完藥,謝錦随先讓她漱漱口,去除了口中的苦味,然後解開腰上的錦袋,孟長寧看見裏面的東西,驚喜道:“你怎麽還随身攜帶?”
謝錦随沒解釋,把話梅糖喂到她嘴裏,見她歡喜他也就開心。她不在的那三年有時候想她想得發瘋,就會瘋狂地吃糖,就好像一吃糖她在身邊的那種熟悉感就又回來了一樣。木夏有時候都會嘲笑說侯爺吃糖的樣子就好像是将軍附身了一樣。
孟長寧得了他的糖,嘴裏甜,心裏歡喜。一激動便把自己藏在身後的東西拿了出來。
謝錦随看着她手裏的竹哨,軀體陳舊光滑,上面還挂着一根紅繩。謝錦随眉眼帶上了驚喜,笑出聲,“這是那根斷筆?”
孟長寧點點頭,獻寶似的,“我花了些時間把它做成了哨子,帶在了身邊。你以後想我就可以吹它,不用吃那麽多糖了,牙疼。”
謝錦随接過哨子,捏在手中,然後把她的脖子按向自己,見她還睜着眼,低聲道:“閉眼。”然後加深了這個吻。
作者有話要說: 寫着寫着一眨眼就二十萬字了。好快啊。雖然寫的時候很痛苦,可是眨眼發現自己寫了這麽多又覺得很驕傲,真是矛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