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翟似錦并不喜歡陳熠和趙奕時常流連于煙花之地。
陳熠麽, 她雖嘴上說着不答應, 心裏到底還是信他,知道他不是胡來的人,偶爾辦案去一去也無妨。
但換做趙奕很難說。
畢竟她沒理由替秦氏做決定,他們夫妻倆如今是過得如膠似漆,羨煞旁人,但萬一出了什麽事, 翟似錦可不願夾在中間當罪人。
以至于, 陳熠顧及她的想法,将蕭琮拒絕得明明白白。随後趙奕也借口推辭, 說過兩日朝中事務繁忙, 他再也脫不開身, 讓蕭琮自己一個人玩去。
離開百花樓的時候,蕭琮好一陣長籲短嘆。
翟似錦擡眸嗤笑一聲, 跟着陳熠去了梨園隔壁的酒樓,要了一桌酒菜,請客做東, 順道将遲吃的午膳連同晚膳一并解決。
等他們走出酒樓, 已是傍晚時分。
陳慈把玩着手裏的胖娃娃面具, 繩子不小心打了結, 天色黯淡,周圍光亮模糊不清,他解了幾下都沒解開。
翟似錦和陳熠并肩走着,見狀朝他伸出手, 笑道:“我幫你吧。”
陳慈乖巧地将面具遞給她,雙眼緊盯着翟似錦在面具與繩子間穿梭的白皙指尖。
翟似錦幫他解開繩子,才重新還給他。
陳慈笑得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将面具帶好,胖臉娃娃後面傳來他甜嫩的笑聲,“謝謝郡主!”
陳熠望着這一幕微眯了眯眼,眸底漾出絲絲笑意,翟似錦側目時,正好與他視線相對。
心裏莫名翻湧起些微的情緒,她面上輕笑着問,“前幾日的時候,陳慈對我還很提防,是你跟他說了什麽嗎,他現在好像很信任我。”
陳熠挑眉,飛快瞧她一眼,偏過頭看向遠處城樓處漸沉的霞光,出聲回道:“郡主人美心善,誰接觸多了,都會喜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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翟似錦愣了愣,笑容也頓住了,想起在戲臺下時蕭琮那番孟浪言語,她确實有些理虧,不好辯解,“……行吧,這話我就當你是在誇我了。”
調侃罷了,她不至于跟他置氣。
陳熠微微皺了眉,被她無所謂的語調氣到了,稍放緩呼吸,腳步跟着停下來。
翟似錦懷疑自己說錯了話,“怎麽了?”
陳熠眸光深邃,視線摩挲着她纖巧的面龐,她不像剛剛那樣面帶笑容,而是微略緊張的神情,眼睫輕顫幾下,又緩緩問他,“不會真是為了蕭琮的事兒吧,你吃醋了?”
頓了頓,她瞥見陳熠眸色更深,心底驚了驚,忙解釋道:“不是……陳熠,這種醋你也吃啊?”
實在始料不及啊,陳熠竟也有這樣矯情的時候。
“臣沒吃醋,臣能吃什麽醋?”陳熠啞啞地笑,一邊反問着她,一邊動作熟稔地替她捋了捋耳畔落下的碎發。
“當真沒吃醋?”翟似錦輕咬下唇,擡頭望進陳熠的黑眸裏。
陳熠眼底藏着一抹極淺笑意,片刻後,才別有深意瞥着她,道:“當然沒有,郡主信我,我自然也信郡主。”
翟似錦心裏起了一絲波瀾,無論陳熠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總之被人信任的感覺,很好。
“你信我就好,蕭琮就是那張嘴愛胡說,你瞧瞧他先前說自己還有個心上人,指不定是胡謅出來唬誰的。且就算他當真有了心上人,還敢去醉仙居鬼混?”
陳熠煞有其事附和她的話,“有了心上人,自然不能去醉仙居鬼混。”
翟似錦說到心緒激動,并未注意到他這句話帶着一絲戲谑,只是見着他眼裏突如其來的笑意有些費解,“你這麽看着我做什麽?”
正在這時,前邊的陳慈發現他們沒跟上,折身回來朝他們埋怨道:“哥,郡主,你們怎麽不走了。”
看見陳熠的手還落在翟似錦的臉頰邊,陳慈眼神變了變,将面具摘下來挂在手指上,默默躲到費康身後去。
陳熠收回手,面色如常地道:“費康,你先送阿慈回去,我晚些還要送郡主回去。”
費康掃了眼翟似錦,喉口動了動,才不緊不慢看向陳慈,道:“二公子,走吧,屬下送您回家去,大人和郡主還有話要說。”
陳慈很聽陳熠的話,乖乖跟着費康就走了。
陳熠偏頭,眼底還有未散的笑意,趁着夜色降臨,朝她伸出寬厚熨帖的大掌,道:“走吧,心上人,我送你回家。”
翟似錦頓時羞紅了臉,兀自咕哝道:“你也胡說。”
陳熠再次牽住她的手,将她攔腰抱起,放在馬背上,旋即自己也翻身上馬啊,用寬大的袍袖将她整個人攏進懷中,嬌嬌軟軟的一團,白皙的臉龐上泛着微紅。
“郡主抓穩了。”
陳熠沉沉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帶着一股讓心安的感覺。翟似錦想着反正沒人看見,之前也是抱過幾次,于是側坐在馬背上,伸出雙手穩穩将陳熠抱住。
陳熠帶着她策馬穿過街市。
途經醉仙居時,沿街的明亮燭光耀眼得很,從醉仙居門口傳來陣陣喧鬧的聲,遙遙望去,那裏似乎很熱鬧。
“他們在那兒做什麽?”翟似錦問。
陳熠低頭看了她一眼,認真地解釋道:“醉仙居裏養的姑娘都是百裏挑一的佼佼者,并不如尋常青樓女子那般低賤,反而養大之後,大多要賣給京城裏的那些達官顯貴們。”
翟似錦點着頭,“這個我知道。”
陸三那次匆匆趕到醉仙居,就是想為一位姑娘贖身,可偏偏被陳熠攪和了。
世間男子,到底都是難過美人關的。
不過青樓女子本就命薄,要是能攀上權貴,即便是做妾,那也好過在青樓裏蹉跎一生。
“再過兩三日,醉仙居那位被衆人垂涎已久的巧娘便要再次出閣,依舊是拍賣的法子,誰出的銀子多,誰就能把她買回去。”
陳熠眼底的情緒晦澀,出口的聲音裏卻是帶着笑意,馬掠過醉仙居門口後,他才垂首在翟似錦耳側道:“蕭公子口中說的那位心上人,想必就是她了。”
“……誰?”翟似錦驀地擡頭,臉頰上突然擦過一絲涼意,待察覺到是什麽後,她心底沒什麽別扭,就是臉紅了些,“那巧娘,不是陸三的心上人麽?”
怎麽又變成了蕭琮的心上人?
他們的關系怎麽這麽亂啊。
陳熠握着缰繩的手松開一只,轉而去摸到了翟似錦的手腕,珍而重之地輕捏了捏,道:“醉仙居裏姑娘的來歷,我前不久才拿到花名冊查點清楚,得知巧娘身世是官宦之女,幼時與蕭公子曾是舊識。如今流落風塵,又跟陸三結識,但其實她有自己的小算盤。”
翟似錦感受着陳熠略帶薄繭的指腹摩挲着腕間,不太确定地問出心中的猜測,“她家道中落,跟黃禦史有關?”
陳熠頓了頓,點頭道:“她約莫是想在出閣日對黃禦史出手的。”
翟似錦眼底映着沿街的燭火亮光,微微閃動,伸手抓住陳熠的胳膊,道:“這該是什麽樣的傻姑娘啊,也太不自量力了,怕是報仇不成,還得把自己搭進去。”
想起那日在醉仙居裏随意打量了幾眼的姑娘,翟似錦仍是記憶猶新着。
初見只覺得她一手箜篌彈得宛如天籁之音,現在再從陳熠口中得知她要找黃禦史報仇,怎麽也想不到那雙柔弱無骨的素手,該怎麽拿刀提劍。
“陳熠你既然知道她的計劃,她也是被黃禦史迫害過的可憐人,你能不能出面幫幫她?”翟似錦沒多想就問出了口。
但稍一思忖,她又覺得自己是在為難陳熠。
長寧帝責令他閉門思過,他今日帶着她和陳慈在百花樓看了半日的戲,已算是違逆聖旨,哪裏能讓他再大搖大擺去醉仙居救人。
萬一落了把柄在那些時刻盯緊朝臣動向的禦史手裏,那她可就是害了陳熠。
“算了……你還是不要插手了,反正那巧娘有陸三和蕭琮護着,應該出不了什麽事。”
陳熠抿着唇,在她耳邊低語,“蕭琮不知她身份。”
翟似錦愣住,“……”
“陸三前不久也被陛下派離京城,短時間內回不來。”
翟似錦:“?”
她可算是反應過來了,“你該不會就在這兒等我吧?”
剛才她路過醉仙居就覺得不對勁,分明陳熠是故意帶她在長街上繞了一圈,感情就為了給她透露醉仙居的事。
“你這人心眼多得跟馬蜂窩似的,就知道你不會做對自己毫無利處的事,你跟故意我解釋巧娘,就是想我先開口,讓你去救巧娘吧?”
陳熠将她松開,忽然停下馬,“郡主。”
翟似錦以為他是要半道把自己撇下,頓時氣得心口疼,“陳熠你什麽意思啊?!”
陳熠眼神微凝,不多說什麽,将她抱着放下馬,擡手将郡主府前的牌匾指給她,“郡主不要胡思亂想,你這是到家了,你要是不想我多管閑事,那我不去就是了。”
翟似錦好一頓天旋地轉,站穩腳跟後,回頭瞧着确實是到家門口了,一時攪着衣袖拘謹起來,“咳咳……我……我還以為我不答應你去醉仙居,你就要……”
“就要什麽?”
翟似錦将他誠懇的态度看在眼裏,沉默許久。
長巷中微風徐徐,府前的燈籠被風吹起,陳熠站在清冷的月光下,翟似錦的視線卻穿過他肩頭,看向他身後那些燈籠裏映照出來的紅光。
他身上便也沾染上了這樣一絲煙火氣。
陳熠也默然,片刻後輕笑道:“燕燕在那裏等你,我送你回去吧。”
沒必要的。
陳熠原就是為家族翻案而來,因為她的緣故,才被長寧帝除去差事,停職思過。
若按照他以前的活法,他想要做的事,沒必要跟她解釋,或者是征求她的意願。
翟似錦下意識反握住他的手,“你要是實在想去,那就去吧……”
作者有話要說: 【郡主你中招了!他唬你的!快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