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生死契

沈忘州眼前一黑,險些一劍劈了這斷寒仙境。

好不容易擺脫了996來到這裏修仙擺爛,結果天降福報,他不僅沒了戶口,要是想活命,還得上班!007的班!拯救天下蒼生的沒有退休年齡的班!

這是炮灰該幹的麽!!!

“師兄你……”司溟抓着沈忘州的手微微一頓,稠麗的眉眼輕蹙,是恰到好處的驚訝。

沈忘州深受打擊,一時間不知如何解釋,說他穿書會有人信麽。

正糾結間,司溟忽地彎了彎唇角,笑意溫柔,指尖點在他手腕處,緩緩滑至手背,十指相扣,指腹輕輕摩挲沈忘州掌心,低低的嗓音帶着蠱惑人心的味道:“在我眼裏師兄只是眼前與我相近的師兄,我會保守秘密,師兄不要擔心。”

一番話說得體貼之至,一舉一動一瞥一笑都力道微妙地輕敲在沈忘州心尖上。

掌心的指腹冰涼,輕輕畫着一個個圈,沈忘州心跳微亂,下意識看了眼不遠處的赤燼,半晌才意識到司溟是在他掌心寫字……

師兄,等下單獨解釋給我聽。

壓下心頭羽毛劃過一樣的異樣和一點點說不清道不明的失落,沈忘州不着痕跡地點頭。

“小師兄,你可知承了孤的精魄有多少好處嗎?”赤燼折扇輕搖,曉之以理。

沈忘州沒好氣:“我上一世就是為了所謂的‘好處’而死,才剛活了半年,你就來給我畫餅!”

司溟輕“嗯”了聲,眯着眼睛道:“師兄他真過分。”

赤燼權當自己瞎了。

“你可知九重天那只小鳳凰?”

“帝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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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你若完整承了孤的妖印,渡劫飛升,與他站在同一高度,你體內的至純火靈力,連那小鳳凰的聖火都不是對手。因為他不如你‘純’。”

沈忘州沒懂:“為何?”

赤燼戲谑:“上古神明只有四位,鳳凰也只有一只,老鳳凰生性風流,那小鳳凰的娘也不知是誰,總之不會是鳳凰。”

沈忘州明白了,世上沒有第二只鳳凰,老鳳凰再怎麽努力生的兒子也要遺傳一半娘的基因,所以小鳳凰的鳳凰聖火才只能算“半個鳳凰”。

赤燼見他依舊沉默,又增加籌碼道:“你不必擔憂承了孤的精魄就會引得九重天的捕殺,孤萬年前與那鲛立過誓言咒,他答應孤定會保護你。”

沈忘州這下不僅眼前發黑,心都跟着冷了,看着面前笑容豔豔的上古神,啧了聲。

“你也是活了幾萬年的神了,怎麽還這麽天真,那瘋子會在乎這承諾?我若是他,就把讓我許諾的人一劍劈了,不比費心完成誓言更快?”

所謂不想解決問題,就解決提出問題的人,這道理不外如是。

可憐這狐貍居然還天真妄想鲛人重情重諾,沈忘州頓時覺得繼承精魄的前途一片灰暗。

赤燼幸災樂禍地看了眼眼底微沉的胤淮,傳音道:“小師兄說你是瘋子呢。”

胤淮神色晦暗,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赤燼頓時閉嘴。

沈忘州覺得赤燼在異想天開:“小帝尊确實難對付,但你為了解決一個問題,就搬出另一個更大的問題,是成心給我增加工作難度呢。用狐貍腦袋想,他那種人,怎麽可能保護我一個小小的修士。”

司溟握住他手指的手微微用力,意味深長地道:“他或許會呢。”

沈忘州嚴肅批評了小師弟的不端思想:“你比我看的書多,怎麽不知道那鲛人有多瘋?與其指望他再去擰小鳳凰的腦袋,你不如指望我,至少我正常。”

被不正常的司溟:“……”

眉眼微斂,司溟似笑非笑地看着沈忘州的側臉,意味不明:“師兄說的有道理。”

這邊赤燼憋笑憋得苦,臨了念着和胤淮的萬年情分,主動問道:“這位小道友臉色怎麽如此蒼白?”

沈忘州忽地想起什麽,轉頭問他:“我如果接受了你的精魄,你可以幫司溟安撫好體內的水火雙靈根麽?”

“水火雙靈根?”赤燼掩唇,吃驚的好不做作,昧着良心隐瞞了妖印之法,憂愁搖頭道:“我沒有辦法。”

沈忘州一愣,随即靈魂發問:“你說你有什麽用,萬年前靠鲛人,萬年後連個人都救不了。”

赤燼:“……也不是沒有辦法。”

沈忘州:“什麽辦法?”

赤燼迅速和胤淮交換了一個“懂你”的眼神,一本正經道:“你是如今修真界裏唯一一個至純的火系單靈根,他體內躁動的火靈根天賦非比尋常,天下唯有你可以壓制——”

沈忘州不解。

赤燼咳了聲。

“所以,只有你們兩人日夜不離地雙修幾年時日,便可一勞永逸,解他水火不容之苦。”

幾年時光足夠你勾引小師兄勾得他死心塌地了吧胤淮!不必過多感謝!這便是幾萬年情誼!

沈忘州聽完,除了那一瞬間的不好意思外,只覺不可思議。

這修真界可真輕狂,提高修為可以雙修,解毒治病也可以雙修,要真這麽好用,怎麽不見他師父霖澤真仙有道侶。

“你別在這裏框我,”沈忘州沒去看司溟的眼睛,正直道:“我與師弟師出同門,你說這種話是不是想我們兩人心生嫌隙?”

他确實對司溟與他人不同,但除了對司溟的外貌和性子有些好感外,從沒想過更進一步,做的一切也多是從師兄的角度出發的,畢竟當初遇錦懷就是這麽照顧他的。

現在,赤燼這番話讓他之前的種種行為都多了層瓜田李下、說不清的暧.昧,沈忘州怕極了麻煩,如果司溟因此誤會,他就保持距——

“咳……”司溟松開攥着沈忘州的手,直接撞進了他懷裏,咳得嘴角溢出血來,半天才在沈忘州的安撫下,病弱地抱住他的腰,垂着眼睫輕聲道:“我怎麽配得上師兄呢……可以和師兄一起歷練我已經很滿足了。”

沈忘州:“!”

他恍然産生了一種“司溟沒了他可怎麽活啊”的想法,他自己都覺得不可理喻。

除了答應赤燼,沈忘州別無他選,在與赤燼确定彼此的條件後,沈忘州深吸一口氣,盤膝坐下,放空內府。

契約過程的危險不必多說,他必須以最好的狀态應對。

赤燼臉色嚴肅了幾分,與胤淮對視一眼後,周身升騰起陣陣金色雲霧,化為一道金紅色光芒融入沈忘州的後頸。

一道花紋繁複環環相扣的金色契約印記從後頸處浮現,一只金瞳九尾天狐的虛影镌刻其上,金紅色瞳仁仿佛有靈,莊嚴地注視着面前的人族,九條尾巴晃動,靈力一重重撞入後頸,每消失一條尾巴虛影便黯淡幾分……

上古神明赤燼幾萬年的修為盡數凝結于這一點精魄裏,浩瀚無邊的靈力仿佛燎原烈火沖進了一杯水裏,靈力波動的餘威讓整個斷寒仙境都開始顫動,隐有碎裂之勢。

縱使沈忘州的魂魄足夠強大,此刻也如同被扔進地獄業火裏炙烤,痛得咬緊牙齒,掐訣的手抖成篩糠。

這痛苦逃不掉避不開,如跗骨之蛆般穿透靈魂滲進皮肉,沈忘州與炎祈靈同歸于盡時的痛苦與此刻相比如同兒戲。

他甚至想,不如被雷劫劈死,或者讓他回去繼續加班,也好過現在這種非人的折磨。

咬緊的嘴唇滲出一縷猩紅的血,挺直的脊背晃了又晃,仿佛要随着斷寒仙境一起毀了。

一道更加強悍的靈力驟然出現,輕松擋住了赤燼外露的妖火之力,像一只無形的手,将其全部壓縮到沈忘州後頸。

“唔咳————”沈忘州吐出一口鮮血,已經疼得神志不清,只覺得有人拎着他脖子用燒紅了的鈍刀淩遲他……

胤淮恢複了容貌,慵懶地靠在靈獸身上,眼眸微垂,随手喚出一道透明的結界,眼神似是漫不經心地掠過沈忘州染血的唇角。

金瞳九尾天狐的生死契是逆天而行,獻祭的是赤燼最後的一絲神魂,成立契約的過程絕不可有外力幹擾,一切造化皆需繼承者獨自承擔,最珍貴的機緣向來伴随最刻骨的疼痛,是死而後生,還是半途而廢,全憑一顆道心。

胤淮淡淡地收回視線。

比起他對抗天道輪回時的痛,沈忘州現在承受的痛苦如此微不足道。

人族就是這樣脆弱,一點點煎熬都沒法承受,只貪圖享樂,不願付出一點。

他那種人,怎麽可能保護我一個小小的修士……

沈忘州的話在耳邊一字一句地重複。

胤淮指尖輕輕敲着衣角,染血的外袍符文盡碎,鲛岳仙宗一代弟子僅此四件的法衣,在那場大火裏徹底毀了,可從見到他的那一刻起,沈忘州卻一眼都未曾多看過這件外袍。

“赤燼——你倒不如……直接把我殺了!”沈忘州脊背彎曲,嘴唇咬的血肉模糊,緊閉的眼皮顫動不停。

指尖驀地停下。

靈獸上的身影倏然消失,下一瞬出現在沈忘州身前,抵住了他額頭。

金丹期修者的識海在赤燼磅礴的靈力面前猶如薄紙,燒毀得僅剩下幾片灰燼,內府燃起的火焰真真正正地在灼燒着經脈。

比之鳳凰聖火,狐族妖火更為狠厲,此刻用最爆裂的方式錘煉着沈忘州的經脈——只有足夠強大的經脈才可以完整地吸收精魄,否則稍有不慎便會爆體而亡。

也正因此,沈忘州才會痛到崩潰,他是真的在被灼燒着。

指尖下滑,撬開沈忘州的嘴,将血肉模糊的嘴唇解救。

下一股妖火盛放,一只修長蒼白的手擋在前面,沒有揮開,而是任由與自己屬性沖突的業火侵蝕,消耗掉大半精力後緩緩流入沈忘州體內。

雖只會減少一點點傷害,且傷敵一千自損八百,胤淮還是沒有移開手,與沈忘州感受着同一種痛苦的境遇,讓他感覺很奇妙。

染血的指尖伸進沾滿血腥的嘴裏,被牙齒不分敵我地緊緊咬住,瞬間滲出血來……微不足道的痛感像一根看不見的絲,牽動着那顆麻木的心髒。

胤淮胸腔微顫,好一會兒,才緩緩笑出聲來。

“不若多欠我一些,收回的時候才有趣。”

俯身将渾身滾燙的人抱在懷裏,瞳孔染上一抹幽深黛藍,一陣古老的海浪嗡鳴聲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傳來,水霧氤氲間,兩道身影徹底消失在斷寒仙境。

成契過程不可有外力幹擾,任何減輕痛苦的靈力都将對吸收産生不可逆的影響,但有一法,可将外力不浪費一絲一毫地轉化為沈忘州自己的靈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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