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小白!快點起來!船靠岸了!”白春笙在一陣嘈雜中被人狠狠推醒,雙眼微微眯着,眼縫中瞄見一汪藍的好像PS過的藍天,頓時驚醒了。

尼瑪T市啥時候有過這種藍天?這不科學!

“一定是喝高了,再睡會兒好了。”白春笙心安理得地閉上了眼。

白春笙生活在某三線省城,土生土長的不知名小老百姓,幸運地出生在城市大拆大建的年代,打從記事起,他家裏就分到了十幾套房子,每個月光是房租錢就足夠他們一家過得十分滋潤了,作為一個沒有什麽大作為,也不會作死的平凡拆二代,白春笙沒有選擇用家裏的財富去創業,也沒有像其他有出息的孩子一樣,為了證明自己,離開舒适的家庭去外面闖蕩,大學畢業後,就留在家裏,沒事上網寫寫小說,每個月幫家裏收收放租,小日子過的不要太滋潤!生平最大的興趣,除了碼字之外,就剩下吃了。

前天晚上,恰逢這位拆二代二十九歲生日,一幫基友湊在一起給他過生日,點了他最愛的河蚌汪丫魚鍋子,就着夜宵攤上大路貨的啤酒,一幫人喝嗨了,他也不知道最後怎麽回的家,總之,現在既然還睡着,應該是誰給他送家裏了吧?

“還是宅着爽!結婚有什麽意思?”白春笙翻了個身,噗通一聲,掉水裏去了。

“不好了!小白掉水裏去了!”

“快!去個人給他撈上來!別混在一堆河蚌裏,到時候被人下鍋給煮了。”一道氣急敗壞的聲音傳來。

白春笙殘留的酒勁兒徹底醒了,然而,睜開眼,眼前卻是一片黑暗。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呢,只覺得自己渾身一輕,好像被人托舉了起來,一個爽朗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來——

“撈出來了!這小子蚌殼上有道石榴紅的紋路,再不會錯了!肯定是小白!”

“誰是小白了?勞資明明是老白!”白春笙勃然大怒,小白什麽的,一聽就是小白臉,他已經很多年沒有聽人叫過了。

只可惜,這會兒他喊得再大聲,也沒人聽得到。

“算了算了,給他丢角落裏,這會兒正忙呢,別管他了。”另一道不耐煩的聲音傳來。

白春笙頓時急了,也不知道在黑暗中怎麽掙紮的,突然眼前一片亮光,刺眼的光線中,一片沾滿了水漬和魚腥味的甲板出現在眼前……

以上,就是拆二代白春笙同學悲慘的穿越記錄。

“坑爹啊~不對!坑娃啊!勞資卡裏還有好幾百萬沒花呢~”一想到自己那張存着家裏房租的卡,白春笙心疼的呼吸都快停滞了,萬幸的是就算他不在了,家裏其他人還能用這張卡裏的錢,總算沒有便宜了銀行!

作為一個衣食無憂的拆二代,白春笙從沒有想過自己穿越到了一個陌生的時空會是什麽樣子,坐擁省城十幾套房子,鬼才想穿越!除非變成王爺皇子什麽的,而且還是那種混吃等死、完全不需要參與任何陰謀的那種。

然而事實證明,怕什麽就來什麽,不想穿越的人楞是穿越了,而現在,他是一個赤貧如洗的……水怪?

是的!在得知自己竟然是河蚌變成的妖怪之後,白春笙恨不得立刻投河自盡!

當然那是不可能的,一只河蚌怎麽可能會在水裏淹死呢?

自殺未遂,又沒辦法回到原來那個世界,白春笙只能無奈地接受了這個坑爹的命運,而現在,作為一個剛從水裏上岸的土包子小水妖,他還被船老大支使着去給碼頭上的黑哥送“份子錢”,也就是俗稱的“保護費”。

黑哥據說是只打架很厲害的黑魚精,上岸已經很多年了,把持着整個清水河鎮的碼頭買賣,所有在這邊做生意的,甭管是人是妖,都得給他交份子錢!

想到這裏白春笙又是忍不住一陣心塞,他不過就是因為喜歡吃河蚌鍋仔,怎麽老天爺就要懲罰他變成一只河蚌呢?難道他上輩子吃了什麽身份不一般的河蚌?

不過,這個身份現在看來也不是一無是處,最起碼,船老大之所以讓他來送份子錢,就是因為他和黑哥一樣都是水裏出來的水妖,用凡人的話來說,大家都是老鄉,見面不說兩眼淚汪汪吧,最起碼也好說話些。

不過,船老大真是想多了,黑哥這樣的身份,哪會自己親自出來收份子錢呢?

接待白春笙的,是一個看起來高高壯壯的男子,一頭亂糟糟的淡金色亂毛,眼睛瞪得圓圓的,鼻子也是圓圓的,五官看着很憨的樣子,但表情卻十分兇悍,白春笙聽到看門的叫他王大郎。

“就這麽點?”颠了颠手裏的一袋子銅板,那王大郎不滿地看了他一眼。

“這是孝敬您的!”白春笙連忙将藏在袖子裏的一串銅板拿出來,放在王大郎手邊,怪不得他們船老大臨走的時候多給了他一串錢,看來不管哪個時空,吃拿卡要這種事情都是避免不了的。

“哼~讓你們當家的識相點,別回頭船被人鑿個洞都不知道。”王大郎将那一串錢塞到懷裏,瞪了他一眼,“還不走,杵在這兒等着爺爺請你吃茶?”

白春笙不敢和這個壯漢争執,勉強笑了笑,恭維了兩句便離開了。

黑哥日常收份子錢的公房就在碼頭附近,這個點碼頭上的漁船都已經卸貨了,該賣的都賣的差不多了,最好的河鮮被黑魚精的屬下挑走了,後面來的都是沿街做小買賣的,過來撿便宜買點兒剛死掉的魚蝦之類的,回去做好了也能拿來充作“剛上岸的河鮮”賣個好價錢。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本地聚居的多是水族的緣故,各種河鮮特別受歡迎,因此便有不少頭腦靈活的靠着捕魚為生,之前的水妖白春笙大概就是因為剛上岸,什麽都不懂,便被船老大雇去打漁去了,因為在岸上也沒個落腳的地方,吃住都在漁船上,還能順帶給船老大看着漁船,實在是廉價又好用的員工。

“份子錢交上去了?”看到白春笙回來,船老大問了一句。

“交上去了。”

“我給你的那串錢呢?”

“也給那個王大郎了。”

船老大沒有再說話,但是,白春笙很明顯地感覺到他不太高興了,證據就是中午開飯的時候,船老大的婆娘白了他一眼,只給了他兩個雜面饅頭,而其他人都額外多一碗老豆腐炖的雜魚。

“什麽老鄉?連人家的面兒都見不到!白瞎了我一串錢!”船老大的婆娘恨恨地用大鐵勺敲了敲還剩下小半盆豆腐和魚的陶盆,菜還有,但是,沒他的份兒。

船老大也有些陰郁地瞥了他一眼。

本以為收留這只水妖,能順帶着和黑哥搭上關系,到時候份子錢說不定能少一些,也能給他們漁船換個好一點的位置,沒想到這小子竟是一點用處都沒有!

白春笙默默地吃完了兩個雜糧饅頭,碗裏一絲油水也沒有,倒也不必額外去洗碗了,就用這土陶碗倒了一碗熱水慢慢喝了下去,放下碗,走到船老大面前——

“老板,我不想在船上幹了,你幫我把這幾天的工錢結了吧!”

“什麽工錢?我管你吃管你住,還有臉找我們要工錢?”船老大的婆娘怒氣沖沖地罵了幾句。

“給我工錢,或者,我去黑哥那邊,就蹲在他門口,總能碰到他,到時候我就告訴黑哥,說你欺負我們水裏上來的……”白春笙沉着臉看着船老大,他婆娘雖然兇悍,但是白春笙知道,這條船上做主的只有船老大一人而已。

“給你給你!趕緊滾!”船老大雖然不敢肯定白春笙到底能不能遇到黑哥,但是他們在碼頭混的人都知道,黑哥這個妖怪最是護短了,要是被他知道自己欺負水裏上來的妖精,說不定真會給自己小鞋穿,到時候就得不償失了,雖然不甘,到底還是給白春笙結算了這幾日的工錢,也沒敢扣太多,算下來也有兩百多個銅板的樣子。

白春笙沒有說話,看了看還在低頭吃飯的其他人,自己一個人默默下了船。他在船上的一切都是船老大的,連自己的行李都沒有,上岸之後,赤着腳踩在髒兮兮的碼頭上,腳底板沾滿了混合着泥沙、水草和腐爛的魚蝦形成的垃圾,頓時一陣惡心。

左右看了看,靠近魚街的位置有個老頭蹲在那兒賣草鞋,走過去問了價格,才兩個銅板一雙,立刻掏出兩個銅板買了一雙,去街邊的河溝裏洗幹淨腳丫子,穿上有些磨腳的草鞋,頓時舒了一口氣。

這時候正是中午,鎮上的人家都在吃飯,這裏的習俗很奇怪,大家吃飯的時候竟然不是坐在家裏的飯桌旁,而是家家戶戶都在後門的位置支了一個小桌子,搬幾個凳子,有的索性凳子都不用,就把菜放在小桌子上,一人捧着一個大碗,或蹲或坐的埋頭吃飯,有的人家性格活潑的,端着碗東家看看、西家走走,看到有好吃的就夾兩筷子,別人家也不嫌棄,他也不會多吃,大概是怕一次吃的太多,下次人家不讓吃了吧?

空氣裏彌漫着一股飯菜的香味,白春笙剛才就吃了兩個雜糧饅頭,根本沒吃飽,聞到飯菜的香味,頓時口水都快流出來了,他上輩子哪裏吃過這種苦頭?他媽和他奶奶恨不得把家裏最好的都拿來給他吃,別人家孩子還在啃蘋果的時候,他都已經吃上進口車厘子了!

摸了摸口袋裏剩下的銅板,白春笙咬咬牙,死也不能做個餓死鬼!先吃一頓飽的再說!

好在這裏靠近碼頭,做吃食買賣的也不少,白春笙掂量了一下,那些門面一看就很貴的酒樓肯定不在他的消費範圍內的,倒是沿街擺攤的那些小吃攤還能接受。走了兩個來回,白春笙選定了一家賣雜黃魚燴面的,坐了下來,要了一碗店家招牌的黃魚燴面。

這種黃魚和他們那個時空的黃魚不一樣,個頭長不大,只有成人巴掌大小,扁扁的,肉質也有些柴,尋常酒樓是不用這種廉價食材的,也只有這樣的街頭小攤子,才會拿來做燴面。

正在飯點,白春笙等了好一會兒,才等到自己那一碗,淡黃色的面條鋪在碗底,裏面夾雜着幾根青菜,上面是三條巴掌大小的黃魚,黃魚大約事先用油煎過了,兩面金黃,再用醬料炖了,濃濃的湯汁澆在上面,還撒了一層蔥花,看着十分誘人。

白春笙也顧不得欣賞了,拿起筷子,夾了一塊魚肉放到嘴裏,醬料很香,可是,挑嘴的資深吃貨還是從濃郁的醬香味裏,吃到了一股河鮮的土腥味,魚煎的也不夠火候,只是表面金黃,裏面的魚刺還沒有煎到酥脆。

白春笙皺了皺眉,低下頭,一口一口地,慢慢将這碗燴面吃了個精光,連面湯都喝得幹幹淨淨。

今時不同往日,現在的他,可沒有挑嘴的資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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