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反捕食症08
……
在更衣室內聽到敲門後傳來的聲音讓人後知後覺地感覺到隐約的不寒而栗。
那像是之前聽到其中一個工作人員的聲線。
他之前明确表示過不需要他人幫助,接受自己更換衣物時戴着眼罩的方式。
從更衣室出去時,沒有聽到門口有腳步聲。
剛剛那個工作人員似乎已不在附近。
然而這種空落卻反而使人從脊椎骨下升起悚然感。
他意識到自己最好不要在這架懸浮飛行器上多待了。
【任務三:獲得目标好感布蘭特·格雷(75/50)——已完成】
【任務四:獲得目标好感科茲莫·格雷(75/50)——已完成】
一成不變的機械音再次響起時,眼前被白色眼罩覆住的烏發少年側頰上無波無瀾。
少年漂亮的側頰上此時已再次回複了如既往般的漠然。
“到目的地了嗎?”
清淩的少年聲線如此輕聲問。
幾個工作人員大概很少見‘逃生者’主動詢問是否到達目标地點,有些意外,以致都沒有第一時間作出回應。
畢竟‘逃生者’們常常都試圖拖延到最後一刻再下飛行器,雖然并不會起多大作用,只是人的本性總是喜歡逃避現實而不願面對的。
Advertisement
‘逃生者’們最常面對的,就是恐懼,虐待,侮辱,甚至死亡。
他們見過不少哭得涕泗橫流,甚至跪趴下來求饒來求他們不要将其放下去的‘逃生者’。
“是的……已經到了,正在停穩,塞西。”
一位女性工作人員略遲疑地回應道。
話語說完,她才反應過來,自己剛剛無意識地說了這個少年的名字。
他們常常避免稱呼‘逃生者’的名字。
因為太多,記住也常常無用。
不幸運的年輕人也許在參加過一期中的一小檔之後就死去了。
産生交集而又看着這些名字的主人迅速消弭,一次,兩次,總會習以為常而學會維持距離。
飛行器的艙門打開,而少年被懸吊着纖細的腰背放在地面上。
眼罩被自動揭開後,少年很快意識到了自己所處的環境。
——一座機械城市。
仿造“蒸汽朋克”風格的鋼鐵都市,時不時能傳來機械燃機的噴氣聲。
對于年輕人來說,或者半模糊的記憶裏,眼前的場景是非常有吸引力的。
獨有暴力美感的巨大機械造型,單純依靠機械裝置将蒸汽産生的動力輸送到動力機關,重力的機械,熱傳遞,蒸汽産生的動力在機械裝置傳導,整座城市都在龐然地不斷運作着。
蒸汽時代的裝甲拼接工藝,因為無法一次鑄造形成複雜的巨大金屬構造,沒有現代科技中的種種複合材料,焊接工藝不夠先進,只能以一塊一塊的裝甲板來拼接,然後用大量的鉚釘固定。
類古典式的機械,彈簧阻尼懸挂減震裝置出現之前使用的剛性懸挂,鉚釘,齒輪鏈接,機械衍架,最原始直觀的蒸汽動力,從而衍生出龐大,原始,又有清晰功能分化的組合體。
烏發少年仰頭停駐了片刻,漆黑的眼中映着機械都市的景象。
只是很快腳步重新在金屬地面上轉向,開始了奔跑。
不消片刻,幾挺金屬炮塔就在其身後落下了一連串的火光。
[這是……什麽風格來着?你們知道,就是古星球時代的……莫非……‘賽博朋克’?]
[不是‘賽博朋克’,我記得那是電子網絡相關的]
[是‘蒸汽朋克’,我有個超哈古星球文學創造史的朋友說的,絕壁錯不了]
[無論如何,這種鋼鐵城市,對‘那位’來說,是百分百的‘主場’了……]
[雖然‘那位’,即使是原始叢林也能臨時硬生生立一個小型基地出來,你知道,就節目組給的那些垃圾配件]
——衛斯理·埃文伯特。
和其他的頂尖‘獵食者’得到的肉食性兇獸的稱呼皆不同……
衛斯理·埃文伯特的代稱是……‘王’。
很誇張,只是以那位自出現在公衆視野中第一期節目以來的行止,戰術風格……
只能以此種稱呼才能統概。
從衛斯理出現在“斯考特逃殺秀”開始,他的‘逃生者’捕獲率一直在……
——百分之一百。
烏發少年奔跑的速度很快,依稀有大型機械邁着沉重的步伐跟随其後。
他迅速轉了個方向,避開了落在身後地面的一連串炮火。
而轉向後,懸浮在機械城市的正空中,辛莫之前以為是布景的巨大蒸汽艦艇,一側的火炮在刺耳的金屬摩擦聲中轉向,然後多炮臺同時發出了巨大的轟鳴聲。
随着艦艇的龐然體型搭載重型火炮的成倍大的破壞性,烏發少年面前可以行走的鋼鐵路徑陡然盡數斷裂。
少年被這猝不及防的重擊導致立足地完全震顫不穩,而只有後退一條路徑可走。
而身後是愈發清晰的大型機械移動聲。
他閉了閉眼,忽然向前直直傾身,從毀損處的空洞墜落了下去。
……
「你必須跳下懸崖,在堕落空中生出翅膀。」
……
屏幕上一片嘩然,瘋狂的文字滾動中,漆黑的滑翔翼自少年身後展開。
簡翼下的少年像是這座冷漠的機械運轉城市中唯一獲得了片刻自由的生物。
[……我想在看的估計都和我想的一樣]
[挺帥的,說實話,我的塞西果真又帥又美,這味道太夠勁了]
[剛剛截屏的那一幕可以當電影畫報的水準了吧,“斯考特”那幫人能簽到塞西真的血賺不虧]
[……真漂亮,我之前把這節目當G/V和暴力血腥元素的調劑品看的,第一次這麽覺得]
[收視率破四十了??沒開玩笑??]
落地的烏發少年一刻不停地重新疾奔了起來。
一連串的槍械,炮火在他身後劃下連綿密集的紅線,使得那短暫的‘脫離’像是錯覺。
他能明顯感覺到,自己的舉動僅僅使這一切的操縱者停頓了片刻,而并沒有帶來絲毫匆遽。
他動作稍慢了一秒,自鋼鐵建築高檐上的槍械的火線擦過了頰側,勾勒出一道血痕,濺出血液。
烏發少年眉頭都沒蹙一下,不落地地往前懸空翻了一下,避過了緊随而下的炮火。
自冰冷灰鐵中生出的紅。
這場景無疑是一抹亮色,只是有心觀賞者皆在屏息之中,而正疾奔着的少年并不會耗費時間滞留。
他能清晰地感覺到,四面八方的火線,在有條不紊地将他逼向一個指定的方向。
他知道,可是他除了避開要将自己吞沒的燃燒與機械外,沒有絲毫餘裕去照管其他了。
烏發的少年看着自己,他的身體在一刻不停地疾奔,閃躲,他的精神恍惚,卻偏偏心跳在逐漸加速。
和死與火擦肩而過,他感覺到有一雙安靜的眼在緊追着他的每一個腳步,并且以深灰色的包裹迫着他。
整座鋼鐵都市都是那個人的‘獵食範圍’。
……
烏發少年閉了閉眼,皮膚下已升起的異常熱意愈演愈烈,原本劇烈運動中就在升高的體溫,簡直就像是要他從內部如同獻祭一般燃燒起來。
可即使這種異常已經昭然得根本無法忽略,他能感覺到自己的思緒,意識也仍然清晰。
烏發的少年在看着自己走向一個終點,無法判斷是生還是毀滅。
他卻隐約感覺到,正是這清醒,反而使那幕後者生出一絲嘆息。
他疾行入一座鋼鐵城堡時,那是筋疲力盡,窮途末路的盡頭。
他一路疾奔,到達灰鐵色的殿堂時,不明事者的觀感卻像是勇者經歷重重艱險終于到了魔王座下,這種迥然的反差感使人覺出荒誕的滑稽。
‘獵食者’坐在鋼鐵鑄就的王座上,而殿堂的四面牆壁由完全的槍械和武器組成。
極其俊美,年歲尚輕的青年眉眼垂下。
明明周身氣勢極盛,是由這座堡壘帶來的灰色壓迫感,那雙眼中此時卻顯出了輕微的懵懂與迷惘。
他不清楚,為什麽他有那麽多次,可以結束這個‘逃生者’的生命,以簡短而省時的死亡來達成所謂‘捕獲’,卻沒有。
他放任着他,甚至逼迫着他到自己的面前來。
烏發的少年此時已沒有半分多餘的力氣,在半個城市的鋼鐵棧道中懸空奔跑,腿部過度的酸軟感已經使他站立不穩。
而且已經在血液中沸騰燃燒着的異樣感已經達到了無前例的極致。
烏發少年跌落在地上,側頸到精致的臉頰都泛着漂亮的顏色,那已經不是輕微的粉,而是豔冶的淺紅。柔韌直長的雙腿無力地輕微顫抖着,纖白的手臂也無力地撐坐在身後,那情狀幾乎使人感到靡麗。
像是在這機械冰冷的鐵灰中綻開的一支開到荼蘼的玫瑰。
少年胸前急促起伏着,喘-息間無意識地使自己的腰脊曲線折成了一道誘人的弧。
他不知道自己會怎樣做,努力維持清晰以在這一切的癡迷與狂亂中求得生存路徑的意識已經開始了輕微的模糊。
他感覺到了漸近的,微微俯身下來的‘獵食者’輕落在頰側的氣息。
為什麽,為什麽這個人身上會有……
模糊而未成熟的……薄荷的氣味……
少年受到好聞氣息的刺激,再也無法忍耐,淺紅的唇瓣已無法用牙齒咬合,發出了輕微的煽情的哼聲。
墨黑發色的青年面孔輪廓深邃,鼻梁高挺,側臉即使只是面無表情,出現在屏幕上時也顯出驚人的俊美。
青年一向漠然得近乎冷酷的表情此時有些陌生,而幾乎有些青澀的不确定來。
他看着微俯的胸膛下方,烏眸蒙着一層潋滟的水色,脆弱的細白脖頸到下颌勾勒出一個賞心悅目的弧線,像只在動情撒嬌的貓咪。
——他的‘獵物’……在等待着他的占有。
代稱為‘王’的青年傾下-身去,被少年無力的軟白右臂撐在堅實的胸膛前,不知是否在推拒。
少年看着黑發青年定定地注視着他,近乎透明的橄榄灰色的瞳孔,有一瞬間的怔忪。
“…是……你嗎……”
只是聲音太小,糯軟唇瓣的開合間,簡直像是被擁抱着的貓科動物一般細小的嗚聲了。
青年并不知道捕獲的貓咪在說什麽,只是那雙橄榄灰的眼中,對少年的每個細微的一舉一動,都一瞬不瞬地注視着,那專注幾乎顯得有些虔誠。
他撐在少年身側的手掌輕柔地握住了被放在自己胸前的手,另一只手随手用棄置在一邊的槍械打爆了殿堂中的攝像頭。
他在被包裹握住的小手上落下了一個輕柔的吻,然後傾下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