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0:10
戰況惡化了。
與謝野晶子治療士兵的時間由每三天一次變為每天一次。而現在, 已經到了每天兩三次。
士兵們已經不是為了打仗而上戰場, 而是為了站在那裏被敵人攻擊。如果是一般的軍隊，早就該撤離了。
但356步兵師沒有。
戰場上的[全滅]，指的是[士兵們半數失去作戰能力], 而不是指[半數死亡]。
只要這支軍隊中的負傷的士兵超過一半, 他們就會撤退, 對他們而言, 戰鬥就會結束。
然而這是森鷗外實行[不死軍團]試驗的軍隊, 只要與謝野晶子在這裏, 就不會有超過半數的士兵失去作戰能力, 軍隊不會敗北。
與謝野晶子已經不知道她是治好了士兵，還是又一次傷害了士兵。
立原又一次從戰場上退了下來。他的右腕骨骨折，在戰場上草草纏了繃帶就來到基地母艦。褐發青年一開始平淡的眼神已經不見了, 只剩下渴望見到家人的小小希翼之光。
“爸……媽, 我很快……就會回去……”
只是骨折，并不致命。與謝野晶子必須親自加重他的傷，達到致命的程度後才能救治他。
這個過程是很痛苦的，衛生員拿來了鎮靜劑, 卻被森鷗外揮手拒絕了。
“不需要, 藥效會持續到治療結束，這不能讓他馬上戰鬥。”
戴着金色蝴蝶發飾的女孩怔怔的開口，“我不想治他。”
雖然沒有獲得及時的治療會讓立原的傷口惡化, 但這樣他就是負傷兵了, 只要在後方療養就好, 這樣他就可以不上戰場了。
森鷗外理解了，他的表情放松了一瞬，卻又立刻緊繃，“我是你的上級，有着命令你的權利。你的任務是讓軍方理解[異能正在改變戰争]，這關乎到國家的存亡。”
Advertisement
“給我去治。”玫紅色的眸子第一次流露出對與謝野晶子的壓迫。
黑發女孩似乎被吓住了，她裙子下的小腿開始微微發顫。
士兵們的精神開始崩潰，如果她治好了立原，立原遲早也會變成那個樣子的……
“我不要！我只想拯救我能看見的生命！”
砰！
森鷗外舉起□□對着坐在地上的立原開了一槍。
血液從口中噴出，棕褐色發青年對[生]的渴望又淡泊了一點。
“給我去治，現在他快死了。”
森鷗外無情的宣判結果，結束了與謝野晶子無用的反抗。
情況越來越糟糕。
“……啊。”與謝野晶子雙膝跪在地上，捂住了自己正在流血的右小臂，整個人還在恍惚狀态。
剛剛，一個和她關系很好的士兵，舉刀攻擊了她。
“就是因為那個女人！全員都要去死啊啊！”
“這根本不是在打仗！”
不少士兵放棄了生了希望，死在了戰場上。
明明……只要多堅持一會，到了後方，她就可以把他們全治好啊……
“因為他們的精神承受不住了。”和晖的右手臂還纏着繃帶，裏面正滲透着血跡。
黑發女孩拿着帶血的手帕，眼裏還含着淚，朝他看過來。
“日複一日的面對槍林彈雨，對他們來說，死亡反而是奢侈。”
“要是做了逃兵，他們會被看不起吧。為了一名軍人最後的尊嚴，他們選擇死在了戰場上。”金發碧眼的青年，淡淡的說出了死去士兵的心聲。
與謝野晶子的眼淚不住的流出，她最終還是沒有拯救任何一個人，這裏的士兵，難道都要死去嗎……
給她畫肖像的士兵、會給她泡美味咖啡的士兵、摸着她的頭說她向她妹妹的士兵……大家都死了。
女孩的嗓音沙啞，說話還帶着泣音，“你……也會死去嗎。”
作為她治好的第一個士兵。
聞言，和晖勾出一抹笑，“放心，我不會死的。”
即使全航母的士兵都死了，他也會活下來。
結束簡短的對話後，金發青年匆匆上了戰場。
與謝野晶子蹲在角落，撫上自己的腦袋。
啊，頭飾弄掉了……必須要找回來才行，那是他送的東西啊。
…………
人的心是有極限的。
立原曾想着忍下去，但他已經做不到了。
現在的他連踏上戰場的勇氣都沒有了……
在又一次出兵時，立原躲在了廣播室。在全軍出征的現在，基地裏應該只有後勤人員和軍醫。他通過廣播喚來了與謝野晶子，那個被他成為[天使]的女孩，那個君臨戰場的[死之天使]。
“你幫我跟我的家人，道個別吧……”
他選擇了上吊結束自己的生命。
掉在他身體之下的那塊吊墜，上面刻滿了“正”字，從一開始的字跡清晰，變成了一個瘋子的亂塗亂抹。
他已經死了上百次了……所以，這次，請讓他真正的死去吧。
[你太正确了]
在立原的幾本詩集旁，放着這麽一張紙條。
“啊啊啊啊啊啊啊！”黑發女孩捂面倒下，她的精神也随之崩潰。
通過幻術表示他已經去了戰場，實則站在角落裏看完了全程的和晖撫上下颌。
與謝野晶子……她的意志力還需要加強啊。
和晖不是沒想過直接帶着與謝野晶子跑路，但他發現，森鷗外身旁的那個小女孩，穿着護士服名為愛麗絲的小女孩，一直跟在與謝野晶子的身邊，如果與謝野晶子消失的話，森鷗外立刻就知道了。
森鷗外這個軍醫，和普通士兵不同，能寫出[不死軍團]并讓上層付之實施的智商，讓人看不出深淺。就算不在意軍醫的行動，和晖和森鷗外強行搶人，在不顧與謝野晶子意願的前提下安排她的未來……這個珍貴的異能力者不從怎麽辦。
而且要是再大膽一點，與謝野晶子以自己的生命要挾，和晖還真不敢動她了。
但是立原就沒有問題了，作為一個普通的士兵，在完全不補充軍力的情況下，士兵們根本逃不出永夜島，森鷗外和軍方也沒有特別關注底層士兵的想法。
在永夜島上空盤旋了好久的托爾，終于等到了和晖的歸來。
金發小少年解除了幻術，把一個褐發的青年拖上了龍背。救下立原不是什麽大善心，和晖早就對立原的異能力感興趣了，打算把他打包走好好研究研究。
之前留在燕騎士母艦上只是因為對這場戰争的走向有點在意，現在士兵們沒有了作戰意識，戰敗是遲早的事。在知道結果後，也就沒有留下來觀看的意義了。
上吊死亡是一個漫長的過程，從繩子勒緊氣管到死亡差不多要五到十分鐘，這個時間是大腦缺氧狀态下生存的一個限度。一般人會在一到三分鐘失去感覺，停止掙紮，但這并不代表着死亡。
好不容易碰到一個異能力者，你可別這麽簡單的死了啊。
金發小少年握住立原的手，燃起了黃色的火焰。
和晖有些意外的挑挑眉，剛剛完全是一個下意識的動作，沒想到居然燃起了另一種顏色的火焰。
火焰像有意識的一般包裹住了立原的身軀，青年因窒息有些發青的臉色肉眼可見的好轉了起來，頸部的勒痕也逐漸消失。
靛色是虛幻，黃色是治療嗎。
可是為什麽突然又多了一種顏色，他明明沒有專門修行啊。
治療……受傷……恢複……
哦，是最近受傷太多激發了身體的本能嗎。
嘭！
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在和晖耳邊響起，金發小少年被震的一愣，跑到邊緣向下看去。
永夜島是籠罩在黑暗中的島嶼，除了交戰時的火光，不會有其他的顏色。
但現在，日軍基地母艦燕騎士所在的位置，被一團火焰所籠罩，那是貨真價實的現實火焰，伴随着一陣又一陣的爆炸，母艦的艙底被炸開，站在龍背上看去，如螞蟻般大小的人們逃竄到甲板，卻又因為無路可退而靠近海面。
基地被炸了，他們不能逃到戰場上去，這樣會被敵軍無情的射殺；從一個月前起，總部就不再派增援了，也就是說沒有游艇可以逃亡；救生船在艙底，最靠近起火爆炸點的地方，也過不去……
剩下的，只有跳海了。
可在這個電子設備失靈的海域跳海，真的有活路嗎？
總部會在第一時間得知燕騎士這邊的情況嗎，會有救援船來嗎？
說起來……為什麽基地會發生爆炸呢……
但如果能夠這樣輕松死去的話，也許……也是件好事呢。
求生欲已為零的士兵們站在母艦的船頭，看着燃燒的基地，心裏不知為何迎來了久違的平靜。
【燕騎士全軍，無人生還。】
戰敗後，森鷗外[不死軍團]的言論成了無稽之談，黃金之王被[異能力潮流]所“逼迫”，向世界公布了日本七位王權者的存在以起到威懾作用，并為了保持對外友好關系（說白了就是不被集火），與多國簽訂：王權者在未經允許的情況下，不得入境他國。
不過這些與和晖無關，現在他比較在意的，還是自己拐來的那個異能力者。
作為[異能力潮流]的犧牲品，日複一日的上戰場，拉戰線，受傷治療，繼續上戰場……他們沒有互通過姓名，軍服上的編號就是他們的全部，所以和晖其實還不知道立原的名字。
當然不能讓立原繼續穿着那身軍服，這麽容易被當做把柄的物證沒有存在的必要，死氣之火一點燒的幹幹淨淨，只留下內襯。
等立原恢複意識，就可以好好研究他的異能力了。
可再好的計劃，現實的發展還是會有纰漏。
“你是……誰？還有，這裏是？”褐色發的青年醒了過來，幾秒的迷惘過後，先前崩潰到自殺的人又恢複了白開水一般的平淡氣質。
金發小少年忽然有了不好的預感。
“不好意思……你知道，我是誰嗎？”
和晖：…………我怎麽知道你是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