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走在甲板上, 秦卷覺得自己的內心像被某種東西給凍住，那是比恐懼更深層的物質，像是冰一般，讓她此時神奇地，不再害怕，明明那麽多的水, 狂湧過來，無窮無盡。
恐懼這種東西太過的話, 原來會麻木，幸好沒有發生心跳過速的問題, 要不然被迫退出游戲就挺麻煩的。
再次艱難回到船艙內, 裏面已經從下小雨變成中雨，腳下已經積一層厚厚的水, 所有人都面帶驚恐地看向秦卷, 希望她能帶回來什麽好消息。
秦卷解開馬尾, 将頭發裏的水一擰, 嘩啦，水從頭發上面傾落到地上，積起一小塊水窪。她伸手抹一把臉上的水。
“船再這樣支持不下去, 現在需要換帆, 但是船上已經沒有水手, 錢飛需要掌舵，所以只能靠我們自己。”秦卷觀察下面玩家們的表情。
玩家們都是一臉懵逼，換帆這種專業東西他們完全聽不懂。秦卷将錢飛所說的步驟重複一遍, 玩家們臉色都變了，最後重新将視線投向秦卷，眼神中透露出那你就趕緊去做這樣的意味。
“我可以去換帆，但我一個人沒法完成整個步驟，需要有人幫忙。”秦卷看出玩家們都不想冒險的心思。
船艙裏一陣靜默，只有雨水不斷擊打船身的聲音，和船艙內物品不停晃動掉落地上的動靜。
這次連七白都低下頭，暖洋洋更是不停顫抖，他們都不敢，爬到桅杆上這件事，對于現代人來說，難度真的太大。
即使膽子非常大的劍如玉也站在一邊沒有出聲。
看來這次副本沒有辦法通關了。
秦卷再次抹臉上的水，她也沒法強求別人來幫她。
“我願意協助你，不過每人需要給我五百世界幣。”衆人熟悉的聲音在船艙裏響起，那個冷淡卻無法被人忽視的聲音。
“哈，什麽時候了，都不忘記斂財，真夠可以的。”七白擡頭看印虬的臉，心裏氣不打一處來。
其他玩家紛紛附和。
“是啊，你到現在還收錢，船都快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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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沉了，你也沒法通關！”
“人家妹子都沒收錢，你一個男人憑什麽收錢！”
“就是就是，要不要臉啊！”
印虬沒有做出任何反駁，只說出一句話“要不你們去也行。船沉了就沉了吧，反正我也賺了不少，損失不大。”
其他的玩家們立刻閉嘴。印虬的損失當然不大，他靠着賣水還有維修船斂財無數，而玩家們損失衆多，身負巨債，還是被系統監控的那種，沒法賴賬。
玩家們的沉沒成本比印虬大多了，按照情理還有內心想法，他們當然不願意再付錢給印虬。但如果不付錢給印虬的話，船就沒法換帆，那麽漁船沉沒的結果幾乎就是可以預見的。
那麽他們欠下的債務，他們付出的辛苦，這麽長時間的掙紮全部都作廢。
沉沒成本，已經發生的，不以自身意志為轉移、不能由現在或将來的任何決策改變的成本。
人決定去做一件事件的時候，通常不僅僅會去看這件事會給自己帶來什麽好處，而且也會去看自己以往為了做這件事付出什麽樣的投入。這些已經付出的，不可挽回，無法回收的投入，就是沉沒成本。
比如某個男孩追求女孩，他因此在女孩身上花費重金，最後追到女孩，發現自己其實并不喜歡她，但也不會因此提出分手，因為舍不得，并非重感情，而是舍不得自己的付出，金錢、時間、經歷，還有那個努力追求的自己。花費太多的沉沒成本，就會讓人瞻前顧尾。
印虬正是抓住玩家的這種心理，你們已經付出那麽多了，那麽現在再付出一點又怎麽樣，玩家們的抱怨他充耳不聞，只是在一邊面無表情，等待他們自投羅網。
損失和收益在心理上給人的影響是不一樣的，比起收益帶來的喜悅，損失帶給人的心理刺激更加強烈，也更加持久。有時候人不會記得自己剛買新手機時候的開心，但如果丢掉新手機，他一定不會忘記，并且時時在心裏提醒自己。
印虬雙手抱胸站在一邊，雨水混合海水的産物将他枯黃而雜亂的頭發打濕，整個人像是落湯雞般狼狽。
終于，預應力混凝土默默地舉起手，小聲說“我、我願意給錢……”
他的話語就像是拉開閘閥一樣，原本拒絕的玩家們，開始接二連三地表示同意給錢，連一開始拒絕的七白都同意給錢。
秦卷嘆口氣，看印虬一一給玩家們收錢，她也沒錢，如果要給錢的話，還得再簽借據。
印虬收起借據，摘下眼鏡，擦上面的水，又戴上，瞥秦卷一眼，“你這次就不用了。”
他還特意強調這次。
“那還真是榮幸。”秦卷繼續抹臉，“外面在下雨，你這眼鏡，看得清嗎”
印虬沒說話，反手掏出一個頭盔戴上，透明擋風蓋将臉部完好遮住。
這頭盔啓發了秦卷，她怎麽沒想到呢，她也是有頭盔的，于是秦卷也掏出一個頭盔，戴上。她的頭盔也是有擋風蓋的，還是防彈擋風蓋。
船艙內，秦卷已經将詳細的過程講述一遍，不過印虬是煉金術師，力量和敏捷相當低，秦卷對他是否能夠爬上桅杆相當地懷疑。
秦卷指指那根最高的桅杆，“就是那邊，工具你都帶齊了吧”說到工具，秦卷還是挺佩服印虬，幾乎維修需要的工具他幾乎都有，比工程師還要工程師。
“我在下面把船帆遞上去，你将它固定後進行焊接。”船帆太重，只有秦卷的力量值可以支持，印虬将要負責重要的焊接任務。
“我知道。”印虬站在桅杆旁邊，停頓片刻，觀察角度，此時船晃悠得厲害，等到這一陣大浪過去之後，印虬開始朝桅杆上面爬。
他的速度極為迅速和娴熟，如果是晴天，船也不那麽晃動，他肯定速度更快。
“這家夥猴子變的嗎，爬得還挺快。”秦卷嘟囔一句，也開始朝上面爬，她一只手還拿着船帆，速度不可能快。
此時一個大浪又猛地沖過來，秦卷閉上眼睛，左手拿帆，右手緊攥住桅杆，風浪太大，連桅杆都開始搖搖晃晃。
印虬在上方用工具敲擊桅杆，示意秦卷趕緊遞過來。
秦卷趕緊将船帆扶好，将需要焊接的部分遞到印虬手邊。然而船搖晃得太過厲害，幾次都沒有成功。
印虬爬在桅杆頂端，體力消耗非常大，幾乎無法支持，秦卷再次試着遞上船帆的時候，他開始焊接，然而下一刻，狂風就卷着巨浪，朝兩人撲過來。
巨浪過後，桅杆上的印虬失去蹤影。
“卧槽！”秦卷忍不住罵一句髒話，将船帆瞬間塞進格子裏，甩出“無往不利的好爸爸釣魚竿”。印虬已經被甩到海裏去，只勉強透過閃電看到一個橙色救生衣的小影子在浪裏飄搖，幾乎就要消失。
秦卷猛地甩出釣魚竿，希望能夠在他淹死之前，将他釣上來。魚竿入海，秦卷将船欄邊的一卷繩子系在腰上，拼命地拉動魚竿。
印虬的頭浮出海面，他成功被魚竿拉住了！
秦卷一步步後退，一寸一寸将印虬朝上面拉，然而風雨太大，每次拉一點點，船一晃動，剛剛拉的那點距離又前功盡棄。
“這游戲真是厲害了！”還好有戴頭盔，要不然秦卷肯定連眼睛都睜不開，她将魚線繞到桅杆上，借助力量使得魚線不會被風刮下去。
終于，船又晃動一下，這次倒是讓秦卷順利借力，将印虬整個人拽到了船邊。
“手給我！”秦卷不知道印虬聽不聽得到，她把手伸過去。
印虬馬上抓住她的手，船不停地晃動，剛抓住的手，又被那陣猛烈的晃動被迫松開，印虬再次被海浪卷走。
秦卷無奈，又甩出魚竿，将他釣回來。這次她幹脆不伸手，而是借力魚竿，将印虬整個人像是釣魚似的，直接甩到甲板上。
這家夥有頭盔，應該不會摔到哪裏，即使摔傷了，到時候就讓七白給他治療一下。這樣一想，秦卷甩的時候就不考慮輕重，直接将魚線猛地一拉，收緊，甩脫。
嘭！印虬重重地摔在甲板上，不知道是不是昏過去了，一動也不動。船艙裏有人聽到動靜，出來張望。
“印虬可能受傷了，你帶他進去給醫生看看。”出來的是劍如玉，秦卷讓他将印虬帶進船艙。
劍如玉點點頭，前來甲板搬動印虬。
秦卷則撿起印虬掉在地板上的手持式電焊機，再次爬上桅杆，她長嘆一口氣，都堅持到這裏了，無論如何都不能放棄。
将帆固定好，用胳膊夾住後，秦卷整個人靠在桅杆上，手持式電焊機放在船帆和桅杆的接觸點處開始焊接。
船不停地晃動，浪越來越大，此時一個高達十多米巨浪從前面撲過來，就像一座山迎面倒下，秦卷的焊接工作還沒有完成。
她腳下的桅杆劇烈晃動，發出令人牙酸的吱嘎聲，最終沒有能夠支持到最後，随着巨浪沖過，早已不堪負荷的桅杆終于斷裂，發出微弱的咔嚓聲。
桅杆上的秦卷像細小蟲蟻般整個人被巨浪挾裹，連聲音都沒來得及發出，就消失在蒼茫大海中。
“卷姐！卷姐！”七白和劍如玉出來查看情況，發現原本在桅杆上的秦卷已經不見了，只剩下斷裂的桅杆。
船艙已經開始進水，裏面傳出玩家們陣陣絕望的尖叫聲。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雙更，晚上九點還有一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