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窗簾厚重,拉上便一點光線都透不進來,折夢白總能一覺睡到自然醒,不會被陽光晃到,他從床上起來,一邊伸着懶腰,一邊往窗邊走,衣服下擺随着手臂的伸展而上移,露出纖細的腰際和性感的腰窩,褲子松松垮垮地挂在胯上,好似要掉似的。

折夢白一把拉開窗簾,今天的陽光好像格外刺眼,他不禁閉了閉眼睛,再睜開也只敢眯着眼睛。

白光在視線裏晃着,好一會兒,他眼前才清晰。

被白色覆蓋的土地好像望不到邊,雪的那一頭是天,天的這一頭是白雪上刺目的光,帶刺的枝梗破開雪色的覆蓋,紅豔的玫瑰開遍雪地,這數抹豔色仿佛被寒冷凍結。

折夢白微微愣神。

在極致的潔白與極致的豔麗中,一個男人背對折夢白站在那裏,他似有所感地轉過身,看見折夢白後,他微笑着朝折夢白揮了揮手。

他的嘴唇在動,透進來的聲音微弱到聽不清。

折夢白努力辨着他的嘴型。

他在說:“雪下了,花也開了,你喜歡嗎?”

“不喜歡。”折夢白說。

聲音不大,不足以傳到外面,但李默燃可以通過嘴型推斷出他說了什麽,折夢白重新拉上了窗簾,将美景關在窗外。

雪明天就會化,花明天就會凋零。

他還是會一樣地繼續讨厭這個世界上的一切。

折夢白這麽想着,讨厭着,等到第二天,他起得很早,拉開窗簾望向窗外,外面的雪沒化,玫瑰還開着。

一如昨日般。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折夢白一醒來便執拗地要看一眼窗外,然後逃跑,然後失敗,反反複複,李默燃哪怕不在也能眨眼間豎起高聳入雲的圍牆,擋住他的前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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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第六天,雪化了,玫瑰凋零了。

四天未曾出現過的男人消無聲息地從他身後靠近,鎖住他的喉嚨,他被按在冰冷的落地窗上,冰冷的玻璃貼着他的臉,呼出的氣在玻璃上泛起白霧。

雪化的時候是最冷的。

“怎麽?終于要殺我了?”折夢白輕笑,“死老天。”

窒息感令折夢白喉嚨發緊,細微的一絲氣息留給他一口氣,他的聲音微弱到感覺不到其中的顫抖,“再用力一點,你這樣可殺不死人。”

扼住咽喉的手攥得更緊,折夢白的臉被憋得脹紅,他張開口想要呼吸,但沒用,徹底被剝奪呼吸的他眼中漸漸浮出黑斑。

腦子裏是空白的,死之前,他什麽都沒在想。

只是喉嚨像玻璃般被某個東西敲裂了縫。

他的嘴唇小幅度地動了動,發不出聲音:我死了,林凡會念我一輩子,說不定還會為我殉葬。

折夢白說到殉葬二字的時候,李默燃的神色變了,手上的勁兒松了,給了折夢白喘息的機會,空氣灌進肺裏,嗓子火辣辣地疼,他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因為呼吸得太猛,像被空氣嗆到了,他猛地一陣咳嗽。

咳了好一陣才緩解了些。

“你說,如果林凡看見你和別的男人上床,他還會那麽愛你嗎?”李默燃又是那一副眯着眼睛笑得令人作惡的樣子。

他擡手打了個響指,窗玻璃上憑空出現一個三腳架的倒影,架子上已經固定好了攝像機,顯然是開機狀态,亮着紅點。

鏡頭的角度足以拍攝下李默燃和折夢白的半張臉,以及兩具身體緊貼在一起的部位。

懸在空中的手落下,摸向折夢白的腰間,手指從腰側緩緩滑到腹部,解開折夢白的褲繩,折夢白全身的肌肉繃緊,李默燃呼出的氣息噴在他後頸上,後頸的皮膚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李默燃從下往上一顆顆解着折夢白上衣的扣子,忽然有一滴溫熱的液體落在了他手上,他收回手,擡起看了眼。

液體鮮紅。

是血。

他迅速捏住折夢白的臉,迫使折夢白張開了口,打開牙關,被咬破了口子的舌頭疼得縮了起來,鮮血順着嘴角往下流。

李默燃手上用力過猛,折夢白感覺自己的下巴快脫臼了。

終于李默燃松開了手,也放開了對于折夢白的挾制,折夢白的肩頭頂着窗玻璃,身子粘着玻璃轉過來,他背靠落地窗,和李默燃面對面。

蒼白的皮膚,嘴角的鮮血,眼尾的紅,他如身後那片玫瑰一樣,有着最極致的淨和最極致的豔。

折夢白的眼尾很容易泛紅,怒時紅,悲時也紅,平時嗆一下,眼尾就會變得又紅又濕。

他眼中含霧地望向李默燃,神情欲破碎,嘴上倒是鋒利得厲害:“他會不會還愛我,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如果我因為被另一個男人強迫而選擇死,他一定會更愛我。”

他衣服淩亂,額前的劉海垂在眉上,臉上滿是倔強和豁出去的瘋狂。

“畢竟我都要殺他了,他還那麽無藥可救地喜歡我,你費盡心機把折磨他的機會送到我手裏,我每次都很珍惜的,手上從未留過情,可他就是犯賤,他樂意我折磨他,哈哈哈……”他越說越興奮,越說眼中的瘋狂愈燃得烈。

“他甚至可以為了我不要命。”他爽極了。

在死老天的眼中,他只是個蝼蟻,伏進塵埃裏般微不足道,他像個臉上畫得五顏六色的小醜,被投進了黑白啞劇裏,他存在的價值就是為這出劇增添一點樂子。

現在臺上的戲子在嘲笑臺下的老爺。

雖然他不想承認,但林凡的愛确實給了他嘲笑死老天的資格。

“不殺我了嗎?”他一臉的嚣張,“趕緊給我個痛快啊,難道你是想讓我慢慢死?像先前一樣,消無聲息地耗盡壽命,毫無預兆地被宣判死期?”

他像是突然想起什麽,模樣有些做作的可愛,“哦,對了,上次我沒死成。”

“讓我猜猜我是怎麽活下來的。”他沉吟了幾秒,滿是血的嘴角随之咧開,笑得過于開心了,眼睛不禁彎了起來,“是林凡以命換命,對不對?”

他向前傾身,與李默燃貼近了些距離,“你怕他真死了,所以出手阻止了我的死亡。”

事實和折夢白想的相差不大,但折夢白完全想錯了一點,他那次會死不是死老天的手段,是他自己的靈魂過于膨脹,肉身已無法承載,然而他的靈魂又在世界規則的禁锢下無法脫離肉體,所以只能眼看着肉體承受不住,逐漸被摧毀。

死老天也沒有想到,當初那個誤入他管轄的小世界的普通大男孩會如落于曠野的火星般瘋狂肆野地成長。

按常理來說,對于折夢白這種存在,處理的方法很簡單,要麽等世界意識逐步磨滅他的靈魂,要麽殺死他,死亡會給予他的靈魂徹底的泯滅,但折夢白是個怪胎,他的靈魂越是打磨越是反彈似的生長,死亡和絕望都是它的養料。

每一次的死亡不過是為他心中的火焰添了把柴火。

火越燒越旺。

最後這把火燒得太狠,把他自己都差點燒成灰,落得一個玉石俱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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