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新婚第四日, 新科進士便要入職翰林。
陸則一大早就起了身,本是小心翼翼,卻沒想到還是驚醒了衛晏。他聽到動靜回眸看去, 就見衛晏睡眼惺忪, 露在外面的手臂上遍布痕跡,可見昨晚戰況。
他揉了揉眼,看着床前燭光下披着外袍的男人, 聲音有些沙啞:“這麽早?”
陸則微上前一步将他手臂塞了進去, 替他掖了掖被角,低聲道:“初入翰林, 可不能錯了點卯的時辰。”
衛晏半睜開眸子, 迎着燭光, 眼角溢出一滴淚,他困頓道:“翰林清閑,不比旁的衙門, 沒那麽多規矩,不必去那麽早。”
陸則撩過他額前的發, 道:“畢竟是第一日,先去熟悉熟悉情況, 旁的不說, 面上總得做做樣子。”他俯身在他額上印下一吻, 溫聲道:“你再睡一會,等晚些回來, 我再同你一起用膳。”
衛晏悶悶應了一聲, 卻是坐直了身子, 錦被自他身上慢慢滑落, 露出單薄的中衣。
他沖他伸出手, 陸則不解地上前,卻見衛晏換了個姿勢,跪坐在床上,一手挑起了他的腰帶,垂下眸子為他束了起來。
陸則一頓,随即啞然道:“我自己來便是,你先回去再睡會吧。”
衛晏擡眸看了他一眼,低聲嘟囔道:“你都能為我更衣,我為你束個腰帶怎麽了。”
說着,腰帶已經束好,他身子往後退了退,偏頭看了兩眼,點頭道:“旁人穿這身官袍都顯得臃腫難看,唯你穿上,更顯風姿玉立。”
“到底是陛下親點的探花,不然怎麽配得上侯爺?”陸則聞言笑着,又道:“這話在家裏說說就罷了,可不能讓外人聽見。”
衛晏撇了撇嘴:“何需讓外人聽見,他們也該有些自知之明。”
陸則眉眼溫和:“那便多謝夫郎盛贊了。”
他說着,又把人按到了床上,把被子蓋好,眉眼浸着燭光,像是一層暖玉般溫潤,輕聲地說道:“我等會便走了,外頭天還有些涼,你也無須再送,好好再睡一會。”
衛晏聞言也沒再堅持,便點了點頭,又叮囑道:“你記得多穿一些,問問管家馬車可備好了?還有吃食,讓人多備上一些,去的路上也能吃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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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心。”陸則湊到他枕邊,放低了聲音:“一切都準備妥當了,你放心便是。”
衛晏悶悶應了一聲,還是不放心地叮囑道:“翰林院清貴,多是文人聚集,雖與武将圈子大相徑庭,可若當真有人敢欺你,或是明裏暗裏說些什麽,那我們也是不怕的。”
陸則啞然無聲:“我夫郎那麽厲害,誰在說我壞話?且安心吧。”他說着,又吻了吻他的臉頰,安撫性的拍了拍:“我便先去了,你多睡一會。”
衛晏此刻其實已經沒什麽睡意了,但聞言還是将下巴往被窩裏縮了縮,乖巧地點了點頭。
陸則這才放心,站起身來,轉身離去。
衛晏一直看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門前,這才收回了目光,看了冷清清的半空片刻,把錦被往上拽了拽,蒙住了腦袋。
床榻旁邊瞬間就變得空蕩蕩的。
……
陸則洗漱過後,便由管家引着上了馬車。馬車外面不顯,內裏卻是暗藏奢華,坐上去更是舒坦,不懼颠簸。
裏面還有一方小幾,上面放着幾道便于食用的早膳和一盞茶水,旁邊甚至還有一個毯子,以作小憩。
管家道:“都是廚房新做出來的菜,主君路上若餓,可先吃一些。侯府離皇宮雖不遠,路上也有些距離,侯爺若是想小憩片刻,倒也便利。”
陸則點頭道:“你做事素來妥當,我自是放心的。”他放下車簾前,又道:“我不在府中的時候好好照顧侯爺。”
管家連忙應是:“主君放心。”
車簾随之而落,趕車的車夫鞭子輕揚,低低一聲駕,馬兒便應聲而動,速度不疾不徐地穿過這青石板的大街。
……
陸則到的時候,已是卯時初刻,天色雖大體黑沉,卻已然有些蒙蒙亮。他下了馬車後,便見翰林院官署門前已有二人在那站着,聽到動靜回頭看來,隐約能聽見一聲笑。
他下了馬車,便見前面那兩人拱了拱手,遠遠地喚了一聲:“可是循之兄?”
陸則回了一禮:“正是。”
原主正是名則,字循之。
那兩人對視一笑,道:“在下嚴為敬。”
“在下姜憑輕。”
陸則心下了然,這兩人正是今科狀元與榜眼,便道:“原來是兩位兄長。”
他笑道:“本以為在下來的已經夠早,卻不料兩位兄長比我還要勤勉一些。”
嚴為敬笑道:“初入翰林,本就忐忑不安。不瞞賢弟,我昨夜一宿都沒怎麽好好休息,唯恐來得晚了給各位大人留下個不好的印象。”
嚴為敬明顯更為熱情活躍,一旁的姜憑輕更為沉默寡言一些,聞言也說了一句:“家中人雖同我說過翰林院沒那麽多規矩,但我耐不住緊張,早早便來了。”
陸則上前一步,道:“二位兄長既來了,怎地不進去?”他玩笑道:“莫不是在等愚弟?”
嚴為敬同姜憑輕對視一眼,皆是苦笑:“這是其一。”
他解釋道:“我同姜兄前後腳到,本意是想再等等,等循之兄來了,一同進去,各位大人也好安排。卻不料我們來的實在是過早了些。”
陸則一頓,嚴為敬同他示意道:“你瞧,翰林院還未點燈呢。”
陸則順着方向一看,頓時啞然。
三個人面面相觑,姜憑輕臉色有些臭,道:“皆是官府衙門,怎這翰林院上職如此晚?”
嚴為敬扯了扯他的胳膊,姜憑輕面色一頓,陸則笑着道:“翰林多為編書修史的工作,來得太早,天色尚未大亮,也做不了什麽活計。”他說着:“我見這時間還早,二位兄長若不嫌棄,不妨去我馬車裏坐坐?也好避避這早春風寒?”
嚴為敬二人對視一眼,也沒拒絕,當即便同他走了過去。
馬車停在一處角落,車夫在外面看着,有動靜便提醒他們。
廚房準備的吃食茶水不少,陸則未用多少,此刻正好用來待客。他笑着道:“還望兩位兄長莫要嫌棄。”
嚴為敬搖了搖頭:“早晨空着肚子、坐了一個多時辰的馬車趕到這裏,早已是饑腸辘辘,此刻有些東西吃便已是救了我的命,有何嫌棄之說?”
姜憑輕并未作态,只是默默地啃着一塊糕點,半晌後道:“果真還是成了婚好。”
陸則聞言一頓,嚴為敬也是愣了愣,随即笑道:“姜兄這是想成婚了不成?”
姜憑輕吃東西的動作快,卻又不顯粗魯,大家禮儀時時刻刻融在骨子裏。
畢竟是國公府的公子,自有家族底蘊在。
他把最後一口點心咽了下去,說道:“我兄長每每點卯、上朝,都有嫂子提前一天交代好他要吃的東西,從未餓過肚子出過門;循之兄也是有人惦念,照顧體貼。再看我倆孤家寡人,連頓熱乎的飯都吃不上。”
嚴為敬笑:“國公府家大業大,還沒人為姜兄準備一頓朝食不成?”
姜憑輕平靜道:“我娘前些日子意欲為我相看姑娘,我不想這麽早就成親,便拒了。我娘一時氣惱,便不再管我,今晨起得早,也無人準備朝食,說是合該讓我吃吃沒成婚的苦。”
嚴為敬忍不住哈哈大笑:“如此一來,想必國公夫人也能得償所願。”
姜憑輕沒再說什麽,只是默默吃着糕點不作聲,一張尚顯稚嫩的臉卻有些紅了。
陸則在一邊看着,聽着他們的話神色漸松,道:“姜兄尚且年幼,倒也的确不急于此事。慢慢相看,總能找到合心意的。”
姜憑輕雖為今科狀元,但實際上尚未及冠,今年也不過将将十九,若說急,倒也不至于;若說不急,在這個年代,也的确該準備起來了。
姜憑輕看了他一眼:“循之兄如今卻是站着說話不腰疼了。”
陸則也忍不住,在那笑。
三人經了這一番倒是逐漸熟悉了起來,直到天色大亮,想來差不多到了卯正,車夫才看到有人陸陸續續進了翰林院。幾人這才收斂心神,理了理身上的衣衫,依次下了車。
剛到翰林院門口,便有人迎了出來,問了名號,便領着三人往院裏走去。
翰林院主要分三個部分,一位國史館,二為起居注館,三為庶常館。三人皆被分到了國史館,倒也不必分開,更為便利。
招呼他們的是一位姓劉的侍讀,同他們簡單介紹了工作要求便又匆匆離去。
陸則能清晰地感知到那位劉侍讀看他的目光帶着些莫名的意味,他心裏大致清楚,也不在意,等人走了之後,又同嚴、姜交談兩句,便開始做自己的事。
狀元入翰林便是修撰之職,從六品;他和嚴為敬稍次些,同為編修,正七品官職。但初入翰林,大致的職責都是差不多,掌修國史、實錄,草拟文稿,大差不差。
新人的出現在國史館沒有引起什麽動靜,大家似乎都已習慣,各做各的,偌大的空間裏只有書頁翻動的聲音,工作倒也的确清閑。
陸則第一天上任,沒急着上手,而是把已經修過的前朝國史和天子以往的起居注都看了一遍,做到了心裏有數。
等在位子上坐了一上午,到用午膳的時間,陸則只覺得渾身僵硬,稍微動一動,骨頭就噼裏啪啦的響。他心道這具身體還是不行,日後怕是要早早起身,和衛晏一同鍛煉。
想到衛晏,就忍不住想起他現在做什麽,陸則搖了搖頭,心下無奈。
翰林院自有公廚,午膳後歇了一會,陸則起身四處走了走,同嚴、姜二人碰了個面,交流一番,也算別有心得。
時有別人經過,知道陸則的身份後看他的目光不免帶了些異樣,陸則只裝作不聞不問,笑意溫然,倒是惹得旁人不好說什麽。
畢竟衛晏的身份在那擺着,別人就算再瞧不上他,也不敢當面說什麽。
一天的時間很快過去,下職的時候不過申時,太陽尚未西落。
陸則和嚴、姜二人一同出了翰林院門,便見馬車已經在早上熟悉的地方候着。
他同兩人告別,大步走了過去,掀開簾子一瞧,頓時一怔。
衛晏坐在其中,見他這副模樣揚了揚眉:“上了一天的職,傻了?”
陸則面上的笑意忍不住:“你怎麽來了?”
衛晏拉着他上了馬車,道:“剛從皇宮出來,便在這裏等你。”
他看着他:“怎麽,不高興?”
陸則低頭碰了碰他的額頭,搖了搖頭道:“不高興。”
“是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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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得走點劇情的,但是不多,莫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