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急診室

宋如琢順着封跑出去好幾米才終于抓住了飛出去的雨傘。

他轉身要回去找丁洋,就看到狹窄的弄堂裏,昏黃的燈光下丁洋修長的身子站在原地,正以一個微微躬身的姿勢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裏。

“怎麽了?!”宋如琢見狀心裏突然一陣不安,小跑着回到丁洋身邊。

“嘶——”他聽見丁洋口中發出一聲隐忍的聲響,然後就注意到丁洋身上那件淺色的T恤右肩處出現好大一片深紅色印記。

仔細一看,衣服的布料似乎是被什麽尖銳的物品劃破了,裏面的皮肉也被傷到,深紅色的印記正是從傷口裏不斷滲出的血液。

宋如琢吓了一跳:“是什麽東西劃破的?”

丁洋咬着牙搖了搖頭:“不知道,剛才一陣風帶起來好多東西。我就突然覺得這裏一疼……”

燈光太暗,看不清傷口的具體情況,宋如琢看着還在不斷往外滲血的傷口在身上摸索了一下,掏出一塊平日裏随身攜帶的手帕。

還好,那手帕一直被放在褲子口袋裏,現在還是幹燥的。

他把丁洋拉到一旁的一個屋檐下,暫時放下手裏的傘,将那手帕展開折疊成一個恰當的形狀。

他極為熟練地将手帕由丁洋的腋下穿過,在肩膀後方打了個結固定住,并且拉過丁洋的一只手,讓他自己按壓住還在滲血的傷口處。

“用力按,先止血。”

丁洋聽話照做,只是睜着大眼睛十分驚訝地看向宋如琢。

“我小時候參加過童子軍,學了簡單的傷口處理。”宋如琢說。

“啊,哦。”

“走,我們去醫院。”宋如琢再一次撐起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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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吧。”丁洋看看自己按着的傷口:“只是劃破了點皮,一會兒血止住就好了。”

“不行,這麽大的傷口如果不做處理可能會有傷口感染。”

“不用,我抵抗力好。”

丁洋覺得他實在是太誇張了。

他從小在弄堂裏摸爬滾打,破皮流血都是家常便飯,身上的疤多到數不清。沒有哪次是去過醫院的。

爸媽還沒離婚的時候,他受傷回到家媽媽還會幫他塗上碘酒貼上個創可貼,後來媽媽離開了,每次受傷回家,被老丁看到傷口只會迎來一頓臭罵。罵他不好好念書野在外面,自作自受。

久而久之,他就算受傷了也會故意遮住不讓老丁看到,頂多就是自己拿水沖一沖傷口。好在身體年輕,恢複得都挺好。

然而宋如琢依舊堅持:“必須去醫院!傷口感染最嚴重可能會引起敗血症。千萬不要因為嫌麻煩而拿自己的生命去賭。”

他的表情十分嚴肅,加之那種從骨子裏散發出的穩重和博學的氣質,使得他口中說出的話總是具有極強的說服力。

這讓丁洋一時之間真的有些懷疑,自己二十多年能這樣健全的活下來只是因為運氣好。

“那,那就去醫院看一下吧。”他說。

宋如琢一手撐着傘,一手拽住丁洋沒受傷的那邊胳膊往前走,堅定地說了一個字:“走。”

永福裏位于S市的市中心,雖然本身破敗不堪,但周邊各種資源卻齊全。步行10分鐘的範圍內,商場、寫字樓、學校、醫院應有盡有。

從北面出口出去,過一條馬路的距離處就有一家市級的三甲醫院,并且恰好是以外科出了名的。

這醫院平時白天總是人潮湧動,排隊挂號的人從挂號大廳一直排到馬路邊上。

而在這個馬路上幾乎四下無人的臺風天的晚上,醫院的急診室仍就是忙得熱火朝天。

急診大廳裏擠滿了從全市各處用救護車拉來的被掉落的廣告牌砸得滿臉是血的,或者是騎車被風刮過摔倒折斷胳膊的,還有因為發生車禍被碾壓下半身血肉模糊的。

焦頭爛額的預診臺護士見到丁洋這個四肢健全神志清晰能自己走進來的病患眼神中露出一絲的不屑。

“先去挂號。”小護士從護士臺裏扔出一張預診單來。

丁洋擡手要去接,不小心牽扯到了傷口,瞬間的疼痛讓他的動作停滞了片刻。

宋如琢見狀上前主動拿走了預診單,并且示意丁洋去一旁坐着。

丁洋捂着似乎已經不流血了的傷口坐在急診大廳的座椅上,無聊的打量着周遭。

他看着面前來來往往的,坐着輪椅或者躺在擔架上的渾身是血或是皮開肉綻連骨頭都露出來的外科急診病患們,以及那些陪同而來滿臉驚慌魂不守舍的家屬們。

丁洋心裏略微的有些發虛。

自己的這點傷和這些人比起來實在是微不足道,剛才到底是為什麽會被宋如琢說服,稀裏糊塗答應了他來醫院的呢?

“真是鬼迷心竅了。”他想。

正在丁洋腦內猶豫着用這個成語形容自己的狀态是不是不大恰當的時候,替丁洋挂完號的宋如琢拿着單據回到急診大廳。

宋如琢看到了正盯着一個被高空墜物砸中了腦袋滿臉是血的病人發呆的丁洋,于是坐到他身邊,同他一道看着那血肉模糊的病人。

“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但是,并不是必須傷成那樣了才配得到治療。”他說。

“但他們看起來比我更需要醫生。”丁洋說。

“醫生經歷過專業的培訓,他們會判斷輕重緩急。而你只是個受了傷的普通人,你需要關心的只是你自己。”宋如琢說。

他的語氣平緩淡定,像是在說一件理所當然的事情。

丁洋覺得自己再一次被說服了。

他摸了摸自己的傷處,還是一陣鑽心的疼。

他想:是啊,還是多關心關心自己吧。

他和宋如琢繼續坐在急診大廳,兩人也沒再多說什麽,各自擺弄起了手機。

丁洋偶爾擡頭,看到一些看起來更為緊急的傷患被送進治療室,又被包紮好了從裏頭推出來,緊接着另一個頭破血流的患者又被叫了進去。

經過了幾個小時的等待,時間已到了深夜,急診室的危重病患總算是被處置得差不多了,也不再有新的病患被救護車送來。

終于,診療室門口的叫號機叫到了丁洋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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