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害怕的東西

宋如琢付完款拿了藥來到注射室門口的時候,就看到丁洋直挺挺坐在那裏,像是一只放哨的獵犬一般直勾勾看着注射室裏面。

他過于專注,以至于宋如琢走到他身邊的時候他都沒有發現。

“這是藥,進去拿給護士就行。”宋如琢把取來的藥劑遞到丁洋面前。

丁洋渾身肉眼可見的顫抖了一下。

只見他猶豫片刻,伸手接過宋如琢遞給他的東西,然後緩緩站起了身。

他輕聲說了一句“謝謝”,然後有些慷慨就義似地邁着沉重的步伐往面前的注射室裏走去。

正當他已經走到門口,眼神已經和裏頭正空閑下來的護士對視上的那一刻,他聽見身後的宋如琢突然開口說了一句:“你自己進去?還是我陪你一起進去?”

“你陪我吧!”丁洋的回答幾乎沒有經過大腦思考,他回頭睜大眼睛看着宋如琢,眼神裏滿是恐慌和求生欲。

注射室裏的小護士看着兩人在門口不進來,顯然等得有些不耐煩了。

她在操作臺前面一邊收拾東西一邊朝着二人催促到:“打針就快進來。”

丁洋被這一催更緊張了,下意識拉住了宋如琢的胳膊,像是拉着一捆救命稻草似的來到了操作臺前。

小護士有些奇怪的看了看眼前拉着胳膊進來的兩個男人:“你們兩個誰要打針?”

“我……”丁洋的聲音有些發顫,眼睛忍不住地瞥着操作臺上碼放整齊的針頭和針管。

“藥和單子拿過來。”小護士說。

丁洋把東西遞過去,發現自己的手已經開始不受控地顫抖了起來。

丁洋有些不安地看了看宋如琢,發現他也正看向自己,應該是已經察覺到了此刻自己的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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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往那邊看。”他聽見宋如琢小聲在他耳邊說道。

他果然是發現了。丁洋想。

小護士配完了藥,來到已經坐在操作臺上的丁洋跟前。

她熟練地核對了藥品和姓名之後,便招呼丁洋把一側的袖管卷起來。

“我來吧。”沒等丁洋擡手,宋如琢已經主動上前替他将松垮的短袖袖管挽到了胳膊上:“剛才醫生說讓你盡量別動肩膀,粘合的傷口容易崩開。”

小護士被口罩遮住的半張臉上一雙眼睛笑得彎成了兩條縫

“你朋友真是細心。”她一邊說着,一邊取了棉球為丁洋要注射的部位消毒。

吸飽了酒精的棉球觸及皮膚的一剎那,丁洋又整個人不自覺地往後縮了一下。

剛才還笑嘻嘻的小護士一下子又不大高興了,她擡起頭朝向一旁的宋如琢叮囑:“哎,這位朋友你按好他。別讓他亂動。”

丁洋有些尴尬地看看宋如琢,想說剛才自己是被涼到了才動的。

可還沒等他開口解釋宋如琢已經走到了他身後。

他原以為宋如琢是要按照小護士的指令将他按在那裏的,可令人意外的是,宋如琢并沒有這麽做。

他只是輕輕拍了拍丁洋的肩,然後伸手擋在了丁洋眼前,擋住了丁洋能看到護士和針頭的視野。

“別往那邊看,想點別的事情。”他聽見宋如琢說。

丁洋順着聲音的方向轉頭看去,映入眼簾的是宋如琢微微低着頭正笑盈盈地看着自己的面孔。

此刻,丁洋能清晰的看到宋如琢帶着的眼鏡鏡片上的灰塵以及鏡片後面的那雙纖長微微上挑的眼睛。

上一回這麽靜距離地看他,好像還是在自己家宋如琢撞了頭的那回。

只不過那回他看到的是這人雙眼泛紅幾乎要哭出來的表情。

這次卻不同,宋如琢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眼睛裏流露出些許的溫柔。

丁洋忍不住仔細打量起了宋如琢臉上的五官,發現這張臉真是好看。

不是那種璀璨驚豔的美,而是一種像是盛夏透過交疊的梧桐樹葉灑落在地上斑駁光點的美。

這種美不會奪人眼球,卻能在讓人在不經意間注視良久。

丁洋就這麽看着他,連剛才因為緊張而急促的呼吸都放緩了,并且都沒有注意到此刻小護士手裏的針管已經插入了他的胳膊。

“好了。按一會兒。觀察30分鐘就可以回去了。”

等丁洋回過神來的時候,護士已經推完藥拔出針,并且在針孔處按上了棉球。

“謝謝。”宋如琢替還沒反映過來的丁洋向像護士道了聲謝,并且接過護士手裏的棉球替他按壓在了針孔處。

他扶着還有些呆滞的丁洋走出注射室,來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大概是因為金屬座椅冰涼,坐下的那一瞬間一股寒意順着屁股直沖進了丁洋的腦子,這才讓他有些混亂的腦子清醒了過來。

想到剛才自己的表現,他有些羞愧地紅了臉。

“實在是不好意思。”他說:“你是不是看出來了?”

宋如琢側頭看向他:“看出什麽?”

“看出我怕打針。”丁洋的臉又紅了些。

“這沒什麽不好意思的。”宋如琢說:“每個人都有自己害怕的事情。”

“我覺得挺丢人的,那麽大個人了因為害怕所以不敢縫針,連看到針頭都渾身發抖。”丁洋想用自嘲緩解一些自己的尴尬。

宋如琢把手肘支在座椅扶手上,單手托着自己的臉頰笑眯眯看着丁洋:“害怕一件東西不一定非要去面對。實在躲不開了,轉過頭去別看也是一種應對方法。”

丁洋細細品味了一番這句話,然後感慨:“這話怎麽聽着像是哪位偉人說的名人名言?”

宋如琢沖他眨了眨眼,笑道:“哈哈,不是什麽名人名言。這只是我個人的生活經驗而已。不一定是正确的做法,但有效。”

“不是正确的做法,卻有效?”丁洋試圖理清這兩者之間的關系,發現腦子有些轉不過來。

宋如琢拍了拍他的肩:“我只是随口說說而已。”

丁洋哦了一聲,随即想到了一件事,他邊掏手機邊問:“對了,剛才你替我墊付的醫藥費是多少,我轉給你。”

“你是因為我才受的傷,我還在自責想着要如何去彌補,怎麽還能讓你給醫藥費。”宋如琢把他掏手機掏了一半的手按了回去:“是因為我堅持要找生煎,你才會在那麽危險的臺風天在外面受了傷……”

“我确實也有些好奇,為什麽你那麽堅持要找它?我跟你說了,生煎經常一個人在外面,它不會有危險的。”

“沒有危險不代表它不害怕。我不想讓它一個人面對外面的狂風暴雨。不過……”宋如琢說道這裏輕輕笑了一下。

“不過你猜錯了,它根本不是一個人。”丁洋說。

宋如琢坐直身體,長嘆一口氣:“是啊,它有它的朋友陪他,它不是一個人。”

今夜要一個人面對這風雨的,只有我自己。他想。

不過,是他自己選擇不和別人立下任何承諾,是他自己不願意為伴侶做出任何改變而失去了愛他的人的。

好在宋如琢現在已經不害怕一個人面對風雨了,又況且,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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