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溫氧看到何勁曦的瞬間, 莫名有種被捉奸在床的緊張。

他是聽到她接的那通電話嗎?還是察覺到什麽不對勁?他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但此時的她無暇去細想,眼前的事情亟待解決,迫在眉睫。

溫氧腦袋一轉, 幹脆破釜沉舟:“胖爺,你知道何嘉集團嗎?”

金胖子怔了片刻,他平時不太關注這些品牌。

還是一旁的小弟提醒他:“頂級的珠寶品牌。”

溫氧向窗外擡擡下巴,“看到外面那個男人了嗎?他是何嘉集團的小兒子何勁曦。我最近在他家工作,薪水很不錯。只要給我半年時間, 我賺夠了錢, 一定還你。”

金胖子朝窗外望了一眼。

他雖然不認識何勁曦,但幹了這麽多年放債收債的營生,到底有點識人的本事。從男人的着裝來看, 确實是個富家子弟。

金胖子還在思索, 溫氧已經掏出手機, 當場給他轉了十萬塊。

“這是我在他家第一個月的薪水, 真的沒有騙你。”

金胖子收到錢, 着實有些震驚。

這小丫頭片子平日連五千塊都拿不出來,如今一轉就是十萬塊, 顯然是發跡了。不管外面那個男人是不是什麽狗屁何嘉集團的小兒子,反正溫氧肯定是傍上大款了。

溫氧:“他馬上就要上來了。如果被他知道我欠你這麽多錢,一定會解雇我。到時候我丢了工作,你也拿不到錢。如果你還想拿到錢,就快點離開。胖爺,這筆賬你會算吧?”

金胖子轉念一想, 确實也有道理。

畢竟他要的是她的錢, 不是她的命。更何況今天已經拿了十萬塊回來, 算是完成了階段性的任務。

于是他給小弟們使了個眼色, 小弟們立刻放開了楊氫。

幾人走之前,還氣勢洶洶地扔下一句話:“臭丫頭,我就再信你一回。”

送走金胖子,楊氫也站起來:“我今早正在睡覺呢,他們就突然闖了進來……”

溫氧将雞毛撣子胡亂地踢到桌子下:“現在沒時間說這些。何勁曦來了,你快點走。”

……

何勁曦上到二樓的時候,碰上一群五大三粗的男人,正從樓上走下來。

為首的男人戴着一條金鏈子,兩條花臂格外矚目,看上去不像是什麽好人。

樓道狹窄,他本想給他們讓路,卻沒想到這幾個男人先退到一邊,将樓梯讓給了他。

他微微颔首,在幾人打量的目光中,繼續向上走。

不一會兒,又看見一個男人匆匆跑下來。男人頭發淩亂,腳踩一雙拖鞋,一副剛睡醒的樣子。

何勁曦不禁思量,這究竟是什麽地方,什麽亂七八糟的人都有。

溫氧從前住在這裏,真的安全嗎?

三樓有四戶人家,四扇門組成一個凹型,最右邊的一戶房門大開。

何勁曦正要判斷哪一戶是溫氧家,右前方的房門忽然開了。

門後是一名濃妝豔抹的女人,大約五十歲上下。女人看都沒看門外,直接将手裏的袋子扔在地上,随後立刻關上了門。

袋子恰好落在何勁曦腳邊。

他一怔,低頭,然後便看見幾只蟑螂從袋子裏緩緩爬出。

他最怕蟑螂這種黑黢黢的生物。只因小時候睡覺時有蟑螂鑽進耳朵,從此留下陰影。

此刻何勁曦驚得眉頭緊蹙,逃生的本能讓他快步走向最右邊那間房門敞開的屋子。

屋內,溫氧正在收拾殘局,這一地的瓜子殼并不容易打掃。

猛地見何勁曦闖進來,差點吓出一身冷汗。

金胖子答應了她不會說出去。就算他同何勁曦在樓梯上碰見,大可以說金胖子是樓上的鄰居。

既然如此,何勁曦的神色為什麽依然如此凝重?

難道金胖子說漏嘴了?

或者不是金胖子,是楊氫?

溫氧迅速在腦中将所有可能都想了一遍。她一邊佯裝鎮定,一邊觀察何勁曦的神色:“何先生,您怎麽來了?”

何勁曦不說話,只是默默地走到她身後。

她疑惑地轉頭,看向神色未定的男人,“怎麽了?”

沉默片刻,何勁曦指着門口,“趕緊把那些弄走。”

溫氧順着他手指的方向望過去。

南夏的蟑螂或許都是見過大世面的,并不怕人,有時候甚至還往人多的地方湊。

此時幾只黑色蟑螂,正悠哉地爬過門檻,溜進屋內。

好半晌,溫氧像是忽然明白過來,“您怕蟑螂啊?”

何勁曦臉色明明已經發白,卻依舊不願承認,只是屏着呼吸,像在很努力地壓制心中的恐懼。

眼看蟑螂慢慢靠近,最後到底還是恐懼占了上風,他開口道:“一萬塊,快弄走。”

溫氧就喜歡這樣一言不合就砸錢的老板。

她撲哧一聲笑出來。

不僅僅是為天上掉餡餅,更多是沒想到向來高冷的何勁曦,竟然會害怕這小小的蟑螂。

男人被她這笑弄得面子挂不住,冷聲威脅道:“再笑扣工資。”

溫氧立刻收了笑,像一名即将上戰場的女戰士,“別害怕,我保護你!”

說完,拾起地上一只拖鞋,追着小強跑去。

小強雖然跑得快,但她也不是吃素的。拖鞋啪啪幾聲後,世上少了幾只小強,多了幾條屍體。

“何先生,放心吧,已經都被我打死了。”

聞言,何勁曦緊張的眉眼這才緩緩松弛下來。

片刻後,他将方才所有的緊張與慌亂收起,仿佛從未遇見過蟑螂,又恢複了一貫冷然的表情。

他環顧四周,認真打量起溫氧家。

目光所及之處都是狹□□仄。卧室和客廳連在一起,空間甚至沒有他的洗手間大。除了床、沙發和簡單的一張餐桌外,幾乎沒有多餘的家具。

他無法想象在這樣的環境裏,她是怎麽長大的。

此時溫氧蹲在地上,一邊打掃蟑螂屍體一邊說:“好端端的,樓道裏怎麽冒出這麽多蟑螂。”

何勁曦:“隔壁扔的。”

溫氧一愣,想到之前她把幾只蟑螂扔進隔壁女人家,如今這個女人一定是聽到她回來的動靜,于是報複她。

偏偏又沒那個膽子上門,只能扔在門口。

這不,吓到了小何先生。

今天的何勁曦尤為耐心,他雙手插兜,看她慢慢地将房間打掃幹淨,一句催促都沒有。

等到她忙完,才問:“你不是上廁所去了嗎?”

溫氧這才猛地想起她之前找的借口。

她腦瓜子一轉,謊話張口就來:“是啊,我上好廁所後,剛出來又想上,結果廁所進人沒位置了。我想着這裏離家近,就回家上廁所。”

何勁曦盯着她,一雙清明的眼睛仿佛洞察一切:“剛出來又想上?”

溫氧鄭重地點頭,“是,我腎虛。”

何勁曦:“……”

這總不能怪她了吧?畢竟人有三急,她又腎虛,那可不就要上了又想上嗎?

果然,何勁曦不說話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信了她的謊話。

溫氧将問題抛回去:“不過,您怎麽過來了?而且您怎麽知道我家住在這裏啊?”

“過來看看。”

他輕描淡寫一句,顯然是不想多說,溫氧也識趣地沒有再問。

“我們走吧。”打掃完,她站起來提議。

何勁曦微微點頭,又問:“走之前不用再上個廁所?”

“……”溫氧幹笑兩聲,“不用,現在腎不虛了。”

兩人走到樓下,銥誮溫氧又忽然想到什麽,說:“何先生,能不能等我兩分鐘?”

何勁曦沒說話,不知道她又要耍什麽花樣。

倒是溫氧替自己找好了借口:“我又想上廁所了。”

何勁曦:“……”

溫氧咚咚咚地一口氣跑上三樓。

金胖子走時,落下兩個雞毛撣子。家裏正好有兩個舊花盆,她将雞毛撣子插在花盆裏,又将幾張A4紙撕成細長的白條,貼在雞毛撣子上。

裝扮完畢,溫氧将這兩個不吉利的東西擺在了隔壁女人鐘秋梅的家門口。

一邊一個,門神似的,看起來就很陰間,像是某種祭奠儀式。

鐘秋梅吓她沒關系,但絕對不能吓她的金主。萬一把金主爸爸吓壞了,她日後還怎麽賺錢。

所以這仇,必須報。

擺好花盆,溫氧滿意地拍拍手上的灰,敲了敲門。

不過沒等鐘秋梅開門,她已經兀自向樓下走去。

走到二樓時,她聽到開門的聲音,還有女人尖叫的聲音,似乎被吓得不輕。

溫氧勾唇,這大概就是一報還一報吧。

……

前後不過短短半小時,等他們回到路邊的時候,車已經不見蹤影。這地方不讓停車,車大概率是被交警拖走了。

何勁曦立刻打電話,讓高峻開別的車過來。

但到底是離得遠,況且早高峰還沒過去,高峻就算将油門踩到底,過來也要四十分鐘。

兩人站在路邊,一時有些無措,等待的滋味并不好受。

溫氧知道何勁曦今天特意早早出發,是有事要去工作室處理。如今雖然他沒有表露出半分焦灼,但心裏肯定着急。

到底是因為她才耽擱,溫氧心裏有些內疚,提出解決辦法:“何先生,您別着急,我來叫車。”

她打開叫車軟件,遺憾的是許久都沒有人接單。

溫氧焦灼地環顧四周,路邊有一排粉紅色的摩托車,是政府最近在做南夏優秀企業推廣。

她忽然靈光一閃,指着路邊的共享摩托車,問何勁曦:“要不,我們騎摩托車去?”

粉色的輕型摩托車,小小一輛,是此刻的救命稻草。

何勁曦睨她,像是懷疑似的,“你會騎?”

“當然了,技術杠杠的。”溫氧頓了頓,又問,“難道你不會?”

何勁曦沒說話。

溫氧沒忍住,哈哈大笑,“您不會騎?哈哈哈,這個就和電動車差不多啊,輕型的,您竟然不會騎。”

男人的眉眼沉下來,周身寫着冷意。

對上不太愉快的視線,溫氧立刻收了笑,“要不,我載您?”

何勁曦應該是真的着急了,竟然破天荒地同意了她這荒謬的提議。

一輛摩托車只提供一個頭盔,顯然不夠用。溫氧只好去詢問附近的電動車主,能不能把頭盔賣給她。

一百塊的價格足以讓人心動,那人喜滋滋地将頭盔賣給了溫氧。

何勁曦沒坐過摩托車,更沒戴過電動車頭盔。這頭盔帶子有些繁瑣,他半天沒能扣上。

“何先生,我幫您扣吧。”

溫氧伸手,想要幫他扣,卻還是停在半空,等着他的回應。

到底是扣不上,何勁曦像個無措的孩子,乖乖地松手,默許了她的提議。

溫氧走上前,細心地幫他調整帶子長度,卡進扣眼。

何勁曦一米八八的個子,從這個角度,能看清溫氧垂下的睫毛,聞到她手上淡淡的香氣。

應該是柑橘味的洗手液,他怔怔地想。

等她扣好頭盔,那張小臉又重新仰起來,“好啦。”

何勁曦收回目光時,那頭溫氧已經掏出手機掃碼。

摩托車“啪嗒”一聲解鎖,她拍了拍後坐墊,得意地對他揚揚下巴,“走吧弟弟,姐姐帶你去兜風。”

何勁曦:“……”

何勁曦長腿一擡,跨坐在摩托車上。

他人高腿長,這樣小的摩托車對他來說,屬實有點委屈,像是大人坐在了兒童車上。

溫氧嘟囔一聲:“腿真長啊。”

她說是會騎摩托車,還是好多年前跟着楊氫考了個摩托車駕照。玩似的,考完就放在那裏,再也沒有動過。

真正算起來,拿到駕照後也就騎過一兩次,技術早已經生疏了。

溫氧剛坐上去,因為不熟練,車身亂晃,差點摔倒在地。

好在何勁曦腿足夠長,立刻撐在地上,才避免了一場人禍。

他不悅:“你這是會騎?”

溫氧不服氣,她只是一開始不太熟練而已。

接下來,她漸漸進入狀态,終于向何勁曦展現了一下她的技術。

“看到沒?我說了會騎。”

男人淡淡:“技術有點差。”

溫氧:???

什麽人啊,好心載他去畫室,還嫌她的技術差。哼,不衤糀坐可以下車!

“技術差怎麽了?技術差也沒收你錢!喝水還嫌挖井人!”

“……”

溫氧不認識去畫室的路,靠着何勁曦一路指引,摩托車在機動車道上橫沖直撞。高峰時期,反倒是比汽車快了很多。

五月末的晨風吹在臉上,是夏日的味道。它卷着溫氧的發絲,飄過何勁曦鼻尖,帶來淺淺香氣。

他用手撥開時,柔軟的頭發絲劃過指尖,像綢緞。

溫氧完全不知道身後發生的事情,所有注意力都在路況上。

紅燈、綠燈、拐彎、轉向,一個個都不容易。

明明在安全行駛,卻沒想到忽然有人橫穿馬路。

溫氧緊急剎車。

她沒被眼前亂穿馬路的行人吓到,卻被身後猛地撞上來的胸膛吓到。

夏天兩人衣服薄,瞬間的熱度燙得她渾身一激靈。

她的臉瞬間紅了。

何勁曦就不能用手撐着點嗎?這樣直接貼上來好嗎?

溫氧罵罵咧咧,不太自在地向前挪了挪身子。身後男人像是也很快意識到問題,向後挪動,同她拉開了距離。

再行駛時,溫氧長了個心眼。看見前方有個下水井蓋,故意從上面經過。

摩托車颠簸,後座猛地一颠,何勁曦發出一聲悶響。

“你能不能開穩一點?”

溫氧沒好氣地說:“你能不能和我保持距離?”

何勁曦沉默了好一會兒,似乎才意識到她在說什麽,冷呵一聲:“盲目自信。”

溫氧:???

什麽叫她盲目自信,剛才明明是你先撞上來的好不好。

再說了,她膚白貌美、前凸後翹,哪裏盲目自信了。

溫氧氣得吹胡子瞪眼,當場就想把何勁曦丢下車——

“是你先撞到我身上的。”

“你沒坐過摩托車嗎?不知道用手撐在身後嗎?”

“不知道要和女生保持距離嗎?這是基本禮儀。”

她嘟嘟囔囔地說了一堆話,身後的何勁曦平靜地問:“不想要工作了?”

溫氧立刻乖乖閉嘴。

好的呢!

再怎麽樣也不能和飯碗過不去!

一路艱難跋涉,兩人終于到了畫室。

何勁曦摘下頭盔,遞給溫氧,便匆匆向屋裏走。

工廠那邊的供應鏈出了點問題,今天廠長特意來找何勁曦商議後續的方案。

而此時的工作室早已炸開了鍋。

沒人敢相信,何勁曦竟然是坐摩托車來的,還是共享摩托車,還是粉色的。頭盔是在路邊找人買的二手頭盔,頭盔帶子甚至還破了一個洞。

衆人好奇心高漲,溫氧半坐在桌子上,向大家講述這一路的“驚心動魄”。

她講得繪聲繪色,簡直比說書的話本還精彩,大家聽得津津有味。

海哥:“太颠覆了!這還是我認識的何老師嗎?”

髒髒:“何老師是被奪舍了嗎?”

“那麽小的摩托車,何老師這大長腿無處安放啊!”

“他的車就這麽被拖走了?”

……

而此時的何勁曦并不知道自己正成為故事的主角。他一直工作到傍晚,供應鏈那邊才有了可行性方案。

終于可以松一口氣。

他閉上眼,揉揉眉心,随後走出辦公室。

何勁曦走到大的辦公區域,還沒見到溫氧的人,先聽到她的聲音:“我覺得今天這件事何老師要負主要責任……”

等到走近,視線漸漸開闊,何勁曦才看清此時的溫氧正坐在桌子上,被大家圍着,高談闊論。

他正要上前叫她一起回家,就聽到她說:“何老師不會騎摩托車啊,都是靠我載他,他就是個菜雞……”

何勁曦:“……”

就在這時,有人發現了何勁曦,沸騰的人聲頓時安靜下來。

溫氧還沉浸在方才“演講”的興奮中,這當頭一盆冷水澆下,她吓得立刻從桌子上跳下來。

她咽了咽口水,補上:“車的人。”

踩機車的人。

合情合理,溫氧為自己的機智點贊。

何勁曦沒說話,轉身向一樓走去。

溫氧立刻跟上,一路叽叽喳喳:“高助已經把車取回來了嗎?拖車要交錢嗎?會罰款嗎?要扣分嗎?高助已經等在樓下了嗎?那我們一起回家吧。”

何勁曦沒回答,兩人走到樓下時,一切都有了答案。

高峻早已處理好了車輛問題,此時正等在樓下。

何勁曦這才停住腳步,側過眸來回複她:“你開摩托車回去。”

溫氧:???

還是人嗎?有沒有良心啊!

她一大早開摩托車載他來畫室,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結果現在,車拿回來了,他竟然叫她開摩托車回去!

實在是太沒有人性了!

溫氧:“為什麽啊?”

何勁曦:“和你保持距離,這是基本禮儀。”

溫氧:“……”

作者有話說:

溫氧:小心眼,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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