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午宴後,回到德陽殿的司馬敬曜氣得把案臺上的物品砸了個幹幹淨淨了,他親政已将近兩年了,朝堂上依舊是窦家人說了算,他倒不知道是他是皇帝了還是窦先是皇帝了。
他一眼瞟到地上散落的奏折,随意拿起一封被他扔到地上的奏折,該奏折彈劾了窦家人,指認他們在京城胡作非為的事跡,此等奏折在他的書案上不下十封,可又有什麽用,上頭太後壓着,下頭窦氏兄弟掌握要職,他就快被他們架空了,即使鐵證如山,他目前也不能拿窦家人怎樣,這種憋屈感着實難受。
他忍了太久了,父皇早逝,才十歲的他就坐上了皇位,十年間他就是被人牽引的木偶,太後臨朝聽政,窦家掌握實權,他只能說窦家讓他說的話,做窦家讓他做的事,好不容易親政了,還要被窦家人壓着,他如何能忍下這口氣。
“陛下,先消消氣。”張公公為皇帝奉上茶盅,待皇上冷靜不少後,将地上掃落的物件一件件清理好,“陛下萬不可心急,朝中亦有不少大臣不滿窦家作為,如今窦家氣勢正盛,該避其鋒芒,積蓄力量,以待時機,一舉殲滅。”
“朕知道,可朕堂堂天子,被他們操弄于股掌之間,朕實在咽不下這口氣。”明明他才是皇帝,那些大臣們卻對窦先唯唯諾諾,看着就讓人生氣。
“陛下提拔的将士們已經在軍隊中建功了,南軍中咱們的人已經開始掌握軍權了,相信不假時日,陛下定能掃滅窦氏。”大夏的軍隊分為京師兵和地方兵,其中京師兵又分為北軍和南軍,北軍是全軍的精銳,窦先率領攻打匈奴的軍隊就是北軍,而南軍主要是守衛京城的軍隊。南軍中負責守衛皇宮的衛尉劉禹是皇上暗中培養的,另外此次北軍負責協助京城治安的中壘校尉嚴垨也是皇上的人,窦先的權利是很大,但京城的兵力基本掌握章皇上手裏,只要慢慢籌劃,張公公相信憑借皇上的手段,一定能打敗窦家。
“太後那邊安排的如何了?”司馬敬曜問張公公,張公公原名叫張衆,自小就在司馬敬曜身邊照顧他,他登基後,身邊圍繞的都是窦家人,他能信任的也只有日夜陪在他身邊的張衆,而張衆也不負他的期望,一手整合皇宮中的宦官們,組建宮中情報網,秘密聯系宮外的大臣們,才讓他在窦家的包圍中撕開一道口子,他現在能培養出衆多屬于他的勢力都是多虧了張衆。
“陛下放心,我們的人已經安插進去了,今後太後宮中的動向會愈發明了。”張公公回道,監控太後的動向能進一步了解窦家的動作,他一定會幫助皇上掃清一切障礙的。
“很好,另外你多派些人護着阿曦,局勢更緊張了,以防有人對他不利。”他真正的親人就只有阿曦了,無論如何都得護住他,即使阿曦和窦家人的關系很好,他也不能信任窦家人,他不僅要在這場争鬥中取回屬于他的權利也要護住他重要的人。
“遵命。”張公公領命,皇上重視的人,也是他重視的人,他從小跟在皇上身邊,他知道的,以皇上的能力一定能開創出一個盛世,為此他願意做皇上手中最銳利的劍,斬斷一切阻礙。
再經歷一次太後大壽,司馬敬曦早就沒了新鮮感,阿雁又不在,二皇兄不知道又忙什麽去了,一轉眼的功夫就找不到人了,其他人看起來好像也很忙的樣子,一時間似乎自己與這個世界隔離了。
司馬敬曦就這麽默默地待到了晚宴,從午宴開始開始發生的一切都和上輩子經歷的一樣,不同的是這次的他倒像是局外人一樣,靜靜地看着一切發生,是一種貌似真實又不真實的感覺,他有一種好像冥冥之中一切都沒有改變,但是一切又都不一樣了的錯亂感。
晚宴一如上輩子進行,不同的是這次司馬敬曦的壽禮不是滿室生輝的紅珊瑚樹,而是青翠的百壽青瓷,沒有了上輩子的驚豔,但也契合祝壽的氛圍,太後笑着道:“你有心了,在外頭歷練了些日子,算是成長不少,你皇兄也可以少操心了。”
“母後說的是,兒臣會盡量不給皇兄添麻煩的,那兒臣就告退了。”司馬敬曦回話後,恨不得立即遁走,心裏默念着太後不要再關注他了,讓他順順利利地溜走完事。
然而上天并沒有聽到司馬敬曦的祈求,太後叫住了他,“哀家記得你也不小了,是該成家了。”
果然還是逃不掉嗎?他是不會輕易放棄的,司馬敬曦推脫道:“母後,兒臣還小,不急着成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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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誇你懂事了,現在又是這個不着調的樣子,你讓哀家和你皇兄如何放心的下。”太後嘆了口氣,又對皇上說道,“看看你這不成器的弟弟,該找個人好好管管他了。”
皇上點頭,問司馬敬曦:“你也到年紀了,可有喜歡的姑娘?”
有,可是你們現在肯定不會讓他娶她做王妃的,司馬敬曦心裏嘀咕,嘴上卻說:“沒有,臣弟想以後遇上喜歡的再娶。”
“胡鬧,婚姻大事豈可兒戲。”太後皺眉,語氣中盡是對不成器的兒子的無奈之意,她掃過窦家的位置,“哀家有一人選,窦家傲玉如何?她是個賢淑的,你們自小一起長大,知根知底。”
聽到太後的話,窦傲玉挺直了身子,心裏踏實了,剛才聽到表哥不想成親的話,她心裏不安,自從她表哥去了楚國,他們見面的機會就越來越少了,她一直擔心他表哥被楚國的小妖精們纏住了,現在太後發話了,而表哥從小最聽太後的話,她覺得楚王妃已經是她的囊中之物了,不由高興起來。
“不行,兒臣要自己挑王妃。”司馬敬曜一口回絕,除了阿雁,他誰都不想娶。
被楚王拒婚的窦傲玉一下子紅了眼眶,她沒想到表哥這麽決然的拒絕了,她都能想象得到明天那些人該如何嘲笑她了,她低着頭,手指緊緊地絞住手帕,到底是誰,是誰搶走了她的表哥,是誰讓她受此大辱。她才不信她表哥所說的沒有喜歡的人,一定是哪個小妖精迷住了她表哥,他才不想娶她的。
一旁的窦元緯擔憂地看着妹妹,他是知道自家妹妹的,性子極傲,在太後壽宴這種公開場合被楚王拒婚了,心裏不定怎樣生氣呢。其實在他看來,嫁楚王有好有壞,好的地方是楚王心性單純,好控制,他妹妹嫁過去不會被欺負,壞的地方是楚王能力不足,萬一有什麽意外,他肯定護不住他的寶貝妹妹的,再者他雖然和楚王交情不淺,但在他心底,他還是認為楚王配不上他妹妹的。至于他妹妹被楚王拒絕失了顏面的事,他倒是不怎麽在乎,畢竟全天下也沒幾個人敢嘲笑他們窦家人,誰敢不識擡舉地欺負他妹妹,他就讓那些人好看。
司馬敬曦的态度讓太後動了怒,“你大了,翅膀硬了,哀家的話是不管用了,是嗎?”一個個都是這樣,越大越不服管教了。
司馬敬曦不敢回嘴,只能用求救的眼神看着他皇兄,他的話太後肯定是聽不進去的,他皇兄不一樣,太後待他是不同的。
收到求救信號的皇上,忍不住想嘆氣,他能怎麽辦,自己寵的弟弟,爛攤子還不是要自己來收拾,更何況他也不贊同娶窦家女,他弟弟跟他們不一樣,是一個重感情的人,他希望楚王能夠遠離窦家人,這樣在将來的某一天,他弟弟不至于太傷心。
“今日是母後的壽誕,別為了他這個不聽話的壞了心情,他還小,不急于這一兩天。今日該高高興興的才是,過後朕一定好好教訓他。”皇上伏低做小地哄太後。
太後看着好聲好氣同他說話的皇上的那張臉,恍惚間像是看到了先帝,每次她生氣時他也是這般溫和地哄着她,不再是那個雷厲風行的皇帝,而只是她心愛的夫君。這是他的兒子,那麽像他的兒子,只要看着現在的皇帝,她就沒辦法同皇上生氣,她最大的遺憾就是眼前的這位酷似先帝的皇兒不是她的親兒,即使她算計一切,他也變不成她的親生兒子,就像她明明得到了一切卻失去了摯愛,她這一生注定不能圓滿嗎?
太後微微點頭,暫時放過了楚王,她緩緩合上眼,晚宴的一切頓時引不起她半點興趣了,珍寶又如何,權利又如何,這世界沒有了她的夫君,哪怕身處在最熱鬧的場所也是無比的孤獨。
逃過一劫的司馬敬曦送了一大口氣,這一刻的他終于有了那種這輩子和上輩子已經不一樣的踏實感了,他不用再娶窦傲玉了,他和阿雁之間少了一個很大的障礙,接下來他要取得山家的好感,然後靜待時機讓皇兄同意,他的兩個終生之願的其中一個就能圓滿實現了,司馬敬曦不禁得意起來,老天爺果然對他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