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窦府,在郁郁蒼蒼的竹林環繞的院子裏。

席修齊坐在窦元緯的對面,将手中的一套青瓷酒器送給了窦元緯。

“這是楚國所産的最有名青瓷,釉色滋潤厚實,以竹紋佐之,柔美而又秀逸,在下得了這麽一套,聽聞窦大人愛竹,特意送來。”

窦元緯拿起青瓷酒杯,細細地看了,輕嘆一聲,“這杯上的竹紋不錯,可惜這青瓷的顏色配不上這竹子。”

“看來在下的禮物不合窦大人的心意。”席修齊面帶幾分歉意地說道。

窦元緯擺手說道:“我并無此意,只是就這酒杯而言,顏色淡了,過于追求玉的質感,失了竹之神韻,以至于此物比不了玉,又失了竹。”山家映雁就如這青瓷一般,無論再怎麽似玉終歸也不是玉,始終無法與竹相配。

席修齊無意于窦元緯相争,相不相配一事,他不想過于深究,“窦大人卓見,在下今日前來另一事相商,聽聞太史丞鄧淮是窦大人的親戚?”

鄧淮,确實有這麽個人,來過他們家幾次,貌似他的女兒和小妹交情尚可,席修齊詢問此事有何目的,難道是小妹?窦元緯回道:“沒錯,他是否做了失禮之事,冒犯了席相?”

席修齊放下手中的茶杯,故作為難地說道:“并無,只是窦大人也知道,我家主公向來和窦家交好,對于太後壽宴的事很是抱歉,于是今日特意派人前來賠禮,途徑貴府後巷時,卻見太史丞的兒子欲對良家女子行不軌之事,楚王府的屬下良善,當即捉拿了賊人。楚王念及此人與窦大人家有幹系,只私下審問,結果此人供出了不利于窦府之事。”

“何事?”窦元緯心道不妙,該不會是小妹擅自動手了吧,他明明千叮咛萬囑咐讓她不要牽扯此事的,她怎麽就不聽勸了。

席修齊從袖中拿出供詞來,交給窦元緯,說道:“那姑娘也是運氣不好,中途與家仆走散了,就遇上了這等事情,幸好楚王府的人營救及時,才沒有釀成禍事,不過此事終歸傷及姑娘名聲,她父親十分疼愛女兒,此事恐怕不好辦。”

沒錯,席修齊證詞上的那個太史丞的兒子就是在窦府後巷欺負山映雁的人,他和楚王審問後,得知此人是窦傲玉派來的,目的就是為了毀了山姑娘,幸好楚王一直派人護在山姑娘周圍,窦傲玉的陰謀沒有得逞。不過窦傲玉此舉給他們帶來了破解之法,太史丞的兒子不堪大用,他稍微吓了一下,那人就把所做的事情都說了,還供出了窦傲玉。這下白字黑字的供詞,加上楚王爺的地位,若山家真要告窦傲玉,那窦傲玉的名聲算是徹底毀了。當然窦府可以盡力保住窦傲玉,以他們家的權勢做到這一點并不難,然窦傲玉毀掉的名聲自然是再也無法彌補的,窦傲玉的名聲和山家,孰輕孰重,席修齊相信窦元緯自會掂量。

窦元緯手中的供詞都被他捏皺了,鄧淮養的好兒子,竟然敢出賣他的小妹,害他小妹被人抓住把柄,他過後會跟他好好算賬的,現在重要的是處理小妹的事情,他不能讓別人傷害他的小妹,“那位姑娘的父親需要什麽補償,我都可以應允,只要此事平息。”

“那位姑娘是個孝順的,心中所願不過是家人平安、家中生意無虞而已,若能做到這兩點,那位姑娘就滿足了,她的父親也不會再追究。”席修齊說道。

呵,傷了他妹妹還能全身而退,真真是好手段,窦元緯不再和席修齊兜圈子,咬牙說道:“這供詞不止一份吧,席相怎麽保證那家人之後不會用此來威脅窦家?”

“窦大人放心,他們家不過是個商戶,尋求的是平安度日,不會也不敢和窦府為敵,席某可作保證。”窦家不去找他們的麻煩,山家肯定不會自己再往窦家跟前湊的,席修齊很了解山家人,他們犯不着惹窦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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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相既這麽說了,我且信一回,可若是這供詞上的話有半句洩露,就不要怪我無情。”山家要是不知好歹,害了他妹妹,他會讓他們全家都不得安生的。

席修齊走後,窦元緯找了自己小妹,很是無奈地說道:“不是讓你不要輕舉妄動的嗎?為何不聽為兄的勸。”

這麽快就被兄長知道了,是那個不長眼的家夥洩露了她的計劃,她可不想讓自己的計劃失敗,窦傲玉狡辯道:“我不知道兄長說什麽,我可什麽也沒做。”

“還嘴硬,人都被抓住了,那個太史丞的兒子。”窦元緯覺得自家小妹用人的眼光實在太差,找什麽人不好要找那樣的草包,自己父親在窦家手下做事,楚王在京城不能待太久,稍微有腦子的人都知道該如何取舍,畢竟得罪了他們家後在京城是混不下去的,可那家夥還是做了最壞的選擇。

窦傲玉一驚,沒想到他這麽沒用,連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窦搞不定,等等,那人被抓了不會供出她來吧。

“已經供出你了,不然你以為我是怎麽知道的。”窦元緯看出了小妹的心思,本來可以十拿九穩地把山家摁死,卻讓他這個傻妹妹愣是給救活了,沒辦法,自己寵的妹妹還不是要自己善後,因着這件事,窦元緯覺得就算是寵妹妹也該好好教她一些東西了,免得她以後再別人手裏吃虧。

“那又怎麽樣,我才不信有人敢把我怎麽樣?”窦傲玉嘴硬地說道,才不相信有人敢動窦家的人,她伯父可是上将軍,現在比三公的職位還高,除了皇上,就她伯父最大了。

“那你的名聲怎麽辦,就算我們家世不錯,可好人家怎麽會娶一個名聲有損的姑娘?”

窦傲玉這才明白自己做的不對了,她尋求兄長的意見,“那現在怎們辦?”

“放過山家,以保全你的名聲。”窦元緯摸着小妹的頭,看她一副不甘心的樣子,“這沒辦法,山家如何,為兄根本不在意,為兄只在意阿玉。”

世家之間名聲有多重要,窦傲玉是知道的,楚王拒婚雖說對她的名聲不利,可更多的是楚王任意妄為所致,本非她本身之錯,然而要是她利用太史丞的兒子報複山映雁一事傳出去,那她就徹底淪為別人的笑柄了,就這麽放過那個女人,窦傲玉很不甘願,“兄長,真的就這麽算了嗎?”

“急什麽,來日方長,這件事不會一直成為山家的護身符的。”這次他們僥幸躲過了,下次就沒有這麽好運,從來沒有人在得罪了窦家之後還能絲毫無傷的。

從那天被楚王府的人送回家之後,沒過幾天之前和山家斷了來往的商鋪們找上門來了,說是要繼續談青瓷的生意,她的父兄又忙起來了,不過沒了之前的熱情,特別是她的父親,頗有幾分心冷,山映雁問過幾回,她父親貌似有将家主之位交給她兄長的意思。

當然事情就這麽解決了,絕對不是窦家突然大發慈悲,而是楚王和席相從中周旋的結果,再這樣下去,她或許永遠都會還不清楚王的恩情。她甚至有些自私地想還不清也好,這樣她和楚王之間關系永遠都不會斷了。

從彭城外救了她的時候開始,楚王看她的眼神就像看重逢的人一樣,她想楚王肯定那次就認出她來了,明明都過去好幾年了,而楚王依舊是一眼就認出了她,不過是随手相救的人,他還記得那麽清楚,她卻記不清楚王的面容只認得楚王腰間的玉佩,山映雁心裏不免愧疚。

她一直感激着兒時的相救之恩,從不敢忘記,可是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她對楚王不僅僅是感激了,或許是他送玉佩之時,又或許是上京途中的相陪,那個人在她的心裏一點點變得重要起來,在她毫無察覺的時候。也正是因為這樣,酒樓相遇之時,她才會那麽生氣,她不想要在仁義和楚王之間做出選擇,做人萬不可沒了仁義,她也萬不能想象自己會讨厭楚王的情景,要她讨厭自己看重的人是一件非常難過的事情。

再後來她聽到楚王拒婚的消息,她既高興又難過,楚王沒有娶王妃,他心悅的人還是自己,可即使楚王心悅的是她,也無法娶她,而她不願意為妾,哪怕終生不嫁。這種糾結又憂傷的心情沒有持續多久,他們家就被窦家針對了,她無暇再想這些心思,只盼着早點解決自家的危機。在這種時候中,楚王又一再相幫,更讓她産生奢望的是楚王當衆拒婚可能是因她而起,一想到這種可能,她心中多了一份勇氣,她要勇敢點,說不準她真的能嫁給這個牽動她思緒的恩人。

不久,山家人京城的事情辦好了,舉家收拾好行囊,驅車趕回楚國,京城再繁華都沒有家鄉來得踏實,當他們的馬車剛出城門時,後頭楚王的車隊就趕上來了。

山映雁從馬車裏出來,就看到了車隊最前頭的楚王,英姿勃發,緩緩朝她駛來,他說道:“好巧啊,如此緣分,我們同行可好?”

“好。”山映雁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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