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一夜魚龍舞》
王朝初年, 天下初定, 四方安穩，海晏河清。
本應是盛世之始, 陛下卻因舊傷複發，卧床不起, 難以支撐朝政, 任命太子暫為監國。
上元前夕，太子親自主持祭天大典，忽而天降奇象, 白虹貫日, 一時之間朝野衆說紛纭, 人心動蕩。
有人說，這是因為太子沒有真龍之氣。
太子之母白氏乃商賈之女，身份低微, 而商賈之子主持祭天大禮, 惹怒了老天, 故而降下奇象示警。
太子有沒有真龍之氣，百姓看不出，朝臣卻心裏有數。
太子從小跟在皇上身邊，品性純佳, 文韬武略，諸人有目共睹。太子生母白氏雖然早逝, 卻是趙王府明媒正娶的趙王妃, 太子既占了嫡, 又占了長，也無愧于賢，他沒有真龍之氣，那誰有？
默默無聞的三皇子？
暴戾乖張的四皇子？
一心從軍的五皇子？
還是年幼體弱不谙世事的七皇子？
皇帝子女衆多，最小的七皇子都已經十六歲，都不是孩子了，有些事，大家心知肚明。
在此之前，趙家兄弟關系極好，太子十二歲上随父從軍的時候，最小的七公子才四歲，走路還跌跌撞撞的年紀，就已經抱着太子的手臂哭喊，不願與兄長分離。
四公子和五公子也還是總角頑童，雖然這兩人脾氣不和，但他們對于太子這個大哥都是發自內心敬愛，如果不是太子自己都還是個孩子，可能就要抱着弟弟一起從軍了。
可那時與現在怎麽同日而語？
那時候趙家是王侯，太子也只是世子。彼時天下大亂，藩鎮林立，拼的是兵馬和拳頭，王侯的頭銜都險些不保，世子又算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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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後陛下登基，成了天下之主，世子就是名正言順的繼承人，可天下平定後，皇上卻遲遲不立儲君，這期間就讓許多人起了心思。
太子生母早逝，後宮無人照拂，其他的皇子們也都到了獨當一面的年紀。且不說皇子本人有心無心，單說他們背後的母族勢力盤根錯節，朝野後宮，權力交雜，局面相當焦灼。
此番天降奇象，一時之間流言蜚語遍地，朝野後宮蠢蠢欲動，眼見山雨欲來，大家都在靜觀局勢。
皇子們固然強勢，但他們這位太子也不是凡人，雖素以溫雅醇厚示人，在貴妃把持後宮，自己沒有母族支撐的情況下，還是坐上了儲君之位。
至少目前，太子還是衆望所歸，還沒有哪一位皇子的聲望能越過太子。然而——
元夕當夜，東宮走水，火勢滔天，太子下落不明。翌日，宮人于書房發現一具焦黑屍體，以龍佩辨其身份。
天元四年，元夕，瑜太子薨，帝大悲，天下盡哀之。
誰也沒有想到，最勝券在握的人卻最先退出了這場争奪。
半月後，臣子們上書冊立新儲。皇帝大怒，命人将把這些臣子都趕了出去，冰天雪地的罰跪在殿外。
天元四年在一整年都在痛失儲君的壓抑悲戚中度過，好在皇帝的身體居然日漸轉安，朝局再次穩定下來。
一晃又到了年底，皇上依舊沒有立儲的意思，有老臣撞柱血谏，皇帝不為所動。天元五年初，皇上再度重病退朝。這一次，沒有太子監國，局勢變得更加緊張。
元夕當夜，皇帝自知天命将至，命心腹宮人呈上筆墨，一口氣下了四道诏書，以火漆封緘，分別送往三皇子、四皇子、北地五皇子府以及新開府的七皇子處。
四道密诏快馬加鞭送往四個方向，衆人都猜測即位诏書就在這四封密诏之中。
一夕之間，朝野風起雲湧，上元當夜，花市魚龍燈舞，八方勢力競相而起。
此時，帝都城外，一名披着黑色披風的消瘦男子踏雪而來。他到達帝都時，城門已落鎖，只得轉而回行，投宿城外小棧。
店家見男人半邊臉龐被面具所遮，有所遲疑。
這年頭遮着臉的人，要麽是欠了債，要麽就是犯事之人，受了黥刑，刺在了臉上。無論哪一種，都不是什麽好相與的人。
那人卻不惱，以一副柔雅嗓音說道：“店家，我是醉月樓的樂師，前幾日回鄉探親，被風雪誤了路程。”
店家細看，果然見男子身後背着一把月琴，雖遮着半面，但眉宇間沒有半分戾氣，素雅如月，着着實不像歹人。
男人笑着掀起半邊頭發，露出一段小小的梅花刺青，“老板，我幼年不慎撞到炭火，毀了容貌，這……”
他指了指那段疤痕，“并非有意遮掩，只是怕吓到人罷了。”
原來如此。
店家松了口氣，敞開門板，“先生請進。”
天色已晚，風雪冰寒，店家親自下廚給男人煮了一碗圓子。
樂師取出銀錢，卻被店家攔住。
店家道：“今日上元，這碗圓子湯送給先生暖暖胃。”
樂師未再推卻，雙手接過，笑意盈盈地道了謝。
等店家離去，男人眼中笑意漸褪，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霜雪冰清。
——他走的時候是上元，沒想到回來也是。
樂師似想到了什麽，揚了揚唇角，喝下了這碗圓子湯。熱湯驅散了身體的寒意，樂師的神情再度緩和——只願此去一行，這胸中最後一點溫熱，不要也被這風雪消散。
雪花飄落，映着小棧窗內的一盞孤燈，鏡頭拉遠，畫面變得模糊。
劇情戛然而止，與此同時，片尾曲前奏入，與畫面結合得堪堪正好。和OP蒼勁的男聲不同，片尾曲是柔美的女聲，歌詞則是片頭未唱完的下半闕《青玉案》。
“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
“衆裏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翻來覆去只有這兩句詞，卻唱得百轉千回，餘音不絕。
因為只拍了兩集，所以ED也沒有什麽劇透畫面，就是一段水墨畫，展現了一枝墨梅勾勒的過程，淩寒傲雪，顧影搖曳，如一頁紅箋，和片頭的畫卷遙相呼應。
此時，《一夜魚龍舞》全組人員都在酒店的放映廳內，和網友一起看完了前兩集。等片尾曲放完，現場寂靜無聲。
這是帝冠影業特意為劇組舉辦的“點映會”，現場除了主創團隊，主演還有應邀到現場的媒體記者。導演在播放的時候，特意關閉了彈幕，所以演員們也不知道觀衆的反應如何，這會兒放完了，見現場一點兒聲響都沒有，一下子心頭提到了嗓子眼。
是好是爛，給個反應啊？都不出聲算什麽事？
提心吊膽之際，不知道哪個角落裏響起第一聲掌聲，接着聲音擴大，迅速蔓延全場。等到前排的主創團隊回過頭，發現身後的媒體大不知何時已經起立鼓掌。
點映大廳的燈光在這時全部點亮，來自三十九家特約媒體的掌聲讓主創團隊一直懸着的心終于落地。
主持人此刻重新走回臺上，“看起來，我們的主創團隊和演員們還是非常緊張啊。方導，您覺得呢？”
方行接過麥克風，清了清嗓子，“謝謝大家的認可，這還只是開始，我們不敢放松，接下來也會好好拍完這部片子。我只能說，我會盡我最大的能力，同時也感謝我們的團隊，尤其是我們的演員，他們真的非常優秀。”
夏妍這會兒坐在第一排，為了配合今天的場合，她特意做了一些中性化的打扮，和左右的玫瑰團穿了同色的服裝，乍看就像男團一員。不過她長發随意披散，半邊香肩微露的小心機，使她英氣的同時也不失女性魅力。
叮酮玫瑰今天整體都是深色系，造型和而不同，和在舞臺上的外放張揚截然不同，是偏沉澱的風格。
演員上臺後，主持人又問道：“夏妍心情怎麽樣？”
夏妍想了想，微笑道：“有點不好意思，尤其是和這麽多人一起在大屏幕上看到自己的臉。”
她說完，臺下發出友善的笑聲。
“相信臺下的媒體也很好奇，你是怎麽想到去演繹一個異性角色的呢？”
夏妍“嗯”了一會兒，莞爾一笑，“因為帥。”得不到，就加入！
臺下笑聲更大，這次連主持人也笑了。
接着他又采訪了玫瑰團。
林泰：“看到了自己的進步，也看到了缺陷吧。”
吉利：“我就只看到了缺陷……我還得努力啊。”
小洲：“導演拍的太好了！”
盛骁：“……繼續演吧。”
主持人皺眉道：“其實在場媒體剛才已經給出了很高的評價，但我發現大家依然不怎麽自信。不如這樣吧，讓我們一起看看《一夜魚龍舞》首播後觀衆的反應，怎麽樣？”
方導一怔，剛要喊停，那邊後臺已經開啓了彈幕。
大屏幕幾乎是一瞬間被潮水般的彈幕淹沒，雪花屏一般，根本看不清說了什麽，大部分都是“啊啊啊啊啊啊”，還是後臺花了點時間，提煉了一些內容。
“啊啊啊啊啊！沒了？怎、麽、就沒了？！！才到關鍵時刻啊！”
“啊啊啊啊啊就兩集嗎？不能超前點映嗎？我要看後面啊！”
“@郁姥爺，商量商量，我再充十個會員，給我家親朋好友都辦上，咱們每周播四集行嗎？感覺劇情才剛展開，真的完全不夠看啊！”
“聽說導演以前是拍旅游風景片的？這鏡頭絕了，每一幀構圖都很講究，我中途一度以為自己在看電影。”
“不是說小破劇組經費緊張嗎？我感覺服化道一點兒都沒有偷工減料，說到這裏就是在忍不住想回去再噴一下某雞毛撣子大獎賽……”p.s.為免引戰，這條一閃而過，被快速的撤掉了。
當然，關于演員的評價還是最多的。
“夏妍姐姐，什麽也不說了，命給你了，拿走拿走別客氣。”
“夏妍NB，我跟我媽一起看的，她被太子圈粉了，我跟她說這個是女的，她不信，還要跟我掰頭。”
“這可以成為反串表演的教科書了吧？夏妍本身可是大美女啊，聽說原本是《滿月王朝》寵妃的後選人，她是怎麽瞬間讓自己變成另一個人的？”
“夏妍姐姐NB 1，也誇誇我們弟弟！玫瑰團超棒的，放在偶像界已經是神演技了吧！”
“啊啊啊啊啊啊暴風哭泣，弟弟真的會演戲了！感謝導演，感謝主創，感謝夏妍姐姐，感覺玫瑰團整個精氣神全都不一樣了。”
請問僅僅三周時間，玫瑰團到底經歷了什麽？從糊團演變成功了演技男神天團，修煉了洗髓經嗎？脫胎換骨，不過如此！
看着飛速刷屏的評論，主演的幾個人面面相觑，一時不知道作何反應。
倒是方導不太意外，還扼腕地拍了拍額頭。
——其實成片出來以後，他已經大概心裏有數。原本不想讓他們這麽快知道反響的，就是怕新人演員沉不住氣，在贊美中迷失自己。
這才是開始呢，嗯，道阻且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