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粉與黑
“梁導演, 我覺得我們沒有什麽談下去的必要了！這件事我會如實像萬總報告的！”
秘書先生起身，用公文包捂着裆部, 模樣狼狽。
這麽熱的天，那麽一點點水早就幹掉了, 但是吉利也不知道在哪兒弄的顏料, 水份蒸發後還留下了一塊形跡可疑的色素, 加上位置……效果十分尴尬。
“請留步, ”見人要走了, 夏妍忙提醒他, “這位不知道怎麽稱呼的秘書先生, 你東西落下了。”
秘書的視線落在桌上那一包現金, 眼神頓時變得深邃。
夏妍笑容不變。
他冷哼一聲，“希望夏小姐不要後悔今天的決定。”
夏妍臉色一沉，用高深莫測的語氣說道“秘書先生還是先關心自己吧, 畢竟……沒有解藥。”
噗。
“哈哈哈哈——”
躲在樹叢後的小夥伴們終于憋不住笑出了聲。連方行導演都低着頭捂着嘴, 努力不失态, 梁齊導演則是從頭到尾都在看天，被正午的太陽曬得打了好幾個噴嚏, 卻寧可迎風流淚，也不看當事人。
“好, 你們很好！”秘書先生臉色通紅, 一手依舊用公文包捂着裆部, 用一個別扭的姿勢走回來, 把桌上的現金帶走。
夏妍笑眯眯地看着那人的背影, 突然又拍了拍扶手，“咻”的一聲，一根牙簽飛了出來。
劇務小哥好奇地過去看，卻聽夏妍道“可別碰，那也是‘劇毒’。”
夏妍一臉正經，“那賊人逃之夭夭，我這一手準備卻是用不上了，可惜了我四弟一番籌謀。”
她背後還有千年玄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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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歸笑，梁齊有些擔心他們會報複夏妍，甚至影響《一夜魚龍舞》劇組。
梁齊問“他們還會來的，你打算怎麽辦？”
“導演，這事不難，”夏妍笑笑，“該怎麽辦就怎麽辦，要麽向我道歉，要麽向法律道歉。”
報警，立案，證據，起訴，走法律程序，花錢打官司，一套程序她駕輕就熟。
她當然會要求賠償，不只她，她還要替劇組索求耽誤工期的賠償，但這些必須是建立在合理的秩序層面上。
你做錯事，你就得向我低頭，懇求我的原諒，而不是你不屑地丢一箱銀子過來，我跪下求你放過，那太委屈了。
夏妍上輩子就受不得委屈，要不然，她也不至于跌跌撞撞的奮鬥了那麽多年。
她一直相信，十三歲那年老天派人來救她，是因為她活着還有意義，絕不是為了讓她委委屈屈的過下半輩子，重生也是一樣。
夏妍态度堅決，梁齊也沒什麽辦法，他私下裏和方行說，讓他勸勸夏妍。這事還是私了的好，真鬧得不可開交，連帶着劇組也會受影響。
沒想到方行很是坦然，他說道“師兄，我們這劇你也知道，從一開始就磕磕絆絆，差點連拍都拍不了。現在紅也紅過了，錢也賺到了，名聲也有了，比之前預想的要好太多，就算現在腰斬了我也不怕。讓他盡管來吧。”
“你真是——”梁齊搖搖頭，“哪就到了哪一步呢？”
《一夜魚龍舞》的人氣是靠着硬質量一點一點殺出圈的，何況他們後面還有帝冠，郁姥爺也不是吃素的。兩個月來，帝冠靠着這部劇吃了多少紅利，萬青是瘋了才跟帝冠撕破臉。可是，帝冠并不是夏妍的靠山。
夏妍到現在還沒有簽約，萬一萬青找上帝冠，帝冠不願意為她出頭，這事最後吃虧的還是她自己。
夏妍這會兒還是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被玫瑰團幾個人圍着，還坐在輪椅上自拍起來。他們不知聊到什麽，轟然一笑，氛圍十分快樂。
一群年輕人，竟是誰也沒有把剛才的事放在心上。
梁齊導演在圈子裏浮沉多年，見多了桀骜不馴的新人，他更知道，那些中的大部分人最後都免不了向現實低頭，也有一些看淡名利不同流合污的，雖然才華橫溢卻始終不溫不火，更多的則是被大浪淘沙，沒有作品，沒有觀衆，更沒有舞臺。他不希望夏妍成為這樣的人，他理應過去勸告她不要沖動，應該接受萬經理的和解，可是親眼看到女孩子臉上飛揚的神采，他又為自己的這種想法感到愧疚。
梁齊呀梁齊，你的腰杆彎了，便見不得年輕人意氣風發了嗎？你這顆垂楊暮柳，見不得蒼翠的竹節拔升了嗎？
跌了跟頭又怎樣個，這個女孩子從前難道沒跌過跟頭嗎？你當初難道沒跌過跟頭嗎？
真正屬于這份事業的人，總是能再爬起來的。
他再看看自己那一臉義氣的學弟，突然覺得自己果然是老了。他才四十歲啊，人生也才走了一半，怎麽就“馴服”成這樣，得連一點氣性都沒有了，這何嘗不是一種可悲。
上戲前，夏妍難得的更新了微博，并配上了和玫瑰團的合影，畫面裏，她坐在輪椅上，身後是叮酮玫瑰四小生。
演員夏妍感謝弟弟們為我準備的“戰車”！
照片一出，立即引來了網友圍觀，先是先頭部隊毫無防備地砸了一下——
“我去！年更博主詐屍了！”
“姐姐你終于想起賬號密碼了？”
“你是誰？為什麽在我爺爺關注的微博裏？”
夏妍剛解約那陣子，每天在微博狂舞，吸引了一大批粉絲，完全是網紅式曝光。可是自從她進了組，據說手機被鎖保險櫃，已經近兩個月沒有發過微博。之前還有粉絲嘲諷她這哪是拍戲，是被綁架了吧。
等最初的驚訝過後，第二批網友聞訊趕來，發現衆人穿着戲服，便以為這是劇照。
“這是我們的前線戰友夏妍記者冒着生命危險發回來的劇照？”
“姐姐！這不行！趁着方行導演沒看到，快删掉s我已經保存好了。”
“這是哪一段劇情？上元五子人這麽齊？書裏有這段嗎？”
驚詫組和聞訊組過去後，第三批劇粉書粉也得到了消息，大部隊趕至現場——
“這不是輪椅嗎？從隔壁劇組偷的嗎？導演梁齊導演這邊有人團夥作案。你看他們還笑，可見是慣犯了！”
“壓一車黃瓜不是劇照，人設不符，四皇子還拿着手機呢，是拍着玩的吧？突然合影的理由是？”
“花式秀車？太子瑜喜提二輪敞篷？”
“原著黨暴風哭泣，如果這是書裏的結局有多好，可惜再也——劇透，打住……”
大部隊中還夾雜着不少“上元五子”的粉絲，有舔生圖姐姐美貌的，有爆吹自家哥哥顏值，其中也有人提出疑問——
“禮物？為什麽弟弟們要送夏妍輪椅？姐姐不會是受傷了吧？”
不過這一條猜測很快就被其他回複淹沒，還有人讓他不要傳謠，畢竟上周的劇情裏，樂師還能飛檐走壁救太子妃呢，受傷的人肯定不能這樣吧。
也有人分析夏妍腳踝的造型有異，靴子裏有點臃腫，左腿的姿勢也有些過于小心翼翼，很符合腿部受傷的狀态。但這些消息都沒有引起太多關注，直到半個小時後，另外兩個人轉發了這條微博——
周倩“等我明天帶好吃的給你。”
齊維裔“好好休息。”
被這兩個人回複後，之前猜測夏妍可能受傷的微博又被頂了上來，這一次大家态度就有所不同了。
周倩和齊維裔的語氣耐人尋味，倒像是夏妍真的出了什麽事。
生圖姐姐不會真的受傷了吧？嚴不嚴重？她可是《一夜魚龍舞》的頂梁柱，端午的四集連播還能正常進行嗎？
夏妍雖然坐着拍戲，任務卻一點兒也不少，等休息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四點多，她這才發現微博上不少人來詢問她的情況。
她發照片原本是為了“秀車”，沒想到會驚動了周倩和齊維裔。
受傷的事她沒想瞞着，卻也沒打算到處宣傳，于是她回複了其中一個粉絲的留言。
“我沒事，請期待中秋的四集連播。”
這樣既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但是承諾了中秋的劇集播放不會影響，網友多少還是有些猜測，但至少松了口氣。
從照片上來看，夏妍狀态還是很好的，應該沒什麽大事。這幾天這麽熱，戲服那麽厚，姐姐中暑了也是可能的？于是小天使們則紛紛叮囑夏妍注意身體。
被從劇組接回到家中的萬妮也刷到了這條微博，她作為一個夏妍的絕對黑粉，當然不可能關注夏妍，她會看到夏妍的微博純粹是因為齊維裔不只點贊了夏妍微博，還轉發了。
齊維裔本來就是娛樂圈“點贊狂魔”，喜歡到處點贊，他在圈裏互相關注的朋友，不管男女，幾乎沒有沒被他點過的。也因為這樣，齊維裔接觸的人不少，卻沒怎麽傳過桃色緋聞，別人也不會多想。
但這個別人不包括萬妮，在她心裏，夏妍就是個蹭他男神熱度的lo貨，親眼看到齊維裔點贊夏妍，萬妮簡直氣得不行。
這時候，趙小穎發來消息，“妮妮，你看了嗎？”
萬妮當然知道她在說什麽，她沒好氣地回道“肯定是那個女人逼着哥哥發的。哥哥性格那麽軟，怎麽能拒絕得了。”
趙小穎沉默了一會兒，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轉而問道“妮妮，那件事，他們不會發現吧？”
趙小穎是萬妮的同學，雖然上同一所學校，但是萬妮是因為成績不行，無可奈何的被家裏花錢塞進這所學校，趙小穎卻是舉全家之力才把她送進這所學費昂貴的民本大學，兩個姑娘的家庭情況天差地別。
因為趙小穎總是跟着萬妮，甚至幫萬妮寫作業，同學私下裏都瞧不起她，說她是萬妮的“丫鬟”。
可是“丫鬟”又怎樣呢？她沒錢沒勢，在這所學校裏格格不入的，只能抱緊萬妮的大腿。所以她努力讨好萬妮，連喜好也故意附和她。
她本人其實更喜歡年輕的偶像團體，喜歡顏值高的，比如盛骁，但是萬妮喜歡齊維裔，盛骁又和夏妍走得近，所以她一點也不敢暴露自己的喜好，也裝作是齊維裔的鐵粉。
那天下午，萬妮因為齊維裔和夏妍的親密而心情不好，就想要“搞一搞那個女人”，還想出了調換威亞設備的法子。
趙小穎當然不願意做，這個實習機會對她而言得來不易，她很想抓緊機會在劇組多認識一些人。可是在萬妮面前，她不敢表現得太出衆。她又怕萬妮鬧出大事來，就一直規勸她，
“你瘋了，妮妮，那會出人命的！”
她和夏妍無冤無仇，為什麽要去害人呀。
“不會的，”萬妮一臉不以為然，“我告訴你，我在以前的學校，有一次不小心把一個女生從二樓推下去，結果她就只是骨折而已，一個月後就活蹦亂跳了。這個高度根本死不了人的啦，你在怕什麽？”
“再說了，不是還有鋼絲嗎，就算脫扣也不會立即掉下來，只會讓她在上面哇哇大叫而已。”她就是要吓吓她，讓那個女人在哥哥面前出糗！
見趙小穎還在猶豫，她道，“你相信我，我拍過戲，比你懂的。小穎，你要是幫我做了這件事，你哥哥欠的錢，我就不用你還我了，怎麽樣？”
趙小穎的哥哥創業投資失敗，欠了一屁股債，全家人都在幫他抽簽。萬妮為人義氣，一口氣幫她湊了二十萬，趙小穎很感激她。
于是她猶豫了，也許，真的不會有事呢？
天知道，看到夏妍突然掉下來的那一刻，她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聽說人沒事之後，她幾乎癱坐在了地上。還沒等松口氣，她又想到當時身邊還有別人，這件事她做得并不算十分隐秘。果然，當天下午導演就找到了她們談話，當時趙小穎心中只有兩個字——完了。
可是萬妮始終是一副“你不用大驚小怪”的樣子，還勸她說沒事，如果劇組追究，叫他爸爸甩幾個錢就好了。上次那個女同學的事，就是這麽被擺平的。
趙小穎還是緊張兮兮的，一回家就給萬妮發消息問進展，萬妮看得不耐煩，就把手機扔到一邊，轉回電腦上和粉絲群裏的姐妹們聊天。
突然，她注意到有一個平時很安靜的群，信息突然飙升到了999 。
萬妮好奇地打開屏幕，先是被群裏快速滾動的信息刷的眼花，她耐着性子往上翻，就看到一個不怎麽熟悉的網友說“哇！集美，看我吃到了什麽驚天大瓜，我縣城醫院的朋友拍到的！”
接着那人發了一張照片，照片裏，男人橫抱着女人，因為背着身，只能隐約看見側臉，女人乖巧地依偎在男人懷裏，露出半張嬌容。
如果抛開背景是醫院，那麽說照片裏這兩個人之間沒什麽，她絕對不信。
女人毫無疑問是夏妍，但是男人……萬妮有些不确定。
萬妮先是保存了照片，然後抱着猶疑的态度把照片發給了趙小穎。
“小穎，你看……這是不是盛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