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酒這種東西（一更）
衛生間是個神奇的地方, 女人的矛盾常在此滋生，友誼也多在此萌發。
等到夏妍和萬玲回來, 兩個女人手挽着胳膊, 關系已經極為融洽。進門的時候也不知道夏妍說了什麽, 連萬玲這個萬年板着臉的女強人都笑顏如花, 少女感十足。
然而等兩個人回到座位, 看到姓龐的胖子已經大大方方地坐到了夏妍的位子上, 臉色頓時一變。
萬玲拉着夏妍轉身要走，龐總經理這一次卻端着酒杯跟了上來。
“夏小姐！”
他這樣扯着嗓子喊, 夏妍就不好裝作沒聽到。萬玲微笑着上前一步, “龐總……”
龐胖子被擋住，不太高興, “萬總, 你也不好老是這樣纏着夏小姐吧。今天畢竟是劇組的中秋聚會, 大家都是第一次見面，我們也想和夏小姐深入合作, 你不能一個人霸着機會啊。”
他面向猥瑣，好好的“深入合作”由他說出來叫人頭皮發麻，惡心兮兮。萬玲忍住不适, 禮貌地道“不好意思龐總，我們還有些正事沒談完，不如下次……”
“你們談的是正事, 我們談的難道就不是嗎？”龐胖子瞧着桌子挑剔道, “夏小姐真是大忙人, 連喝杯酒的時間都沒有，可見我龐鐘飛沒有這個面子。”
他這樣說，萬玲連忙道“龐總，夏小姐當然不是這個意思，只是我們還沒……”
“少廢話！長輩說話，哪有你一個小輩一直插嘴的份兒！”龐胖子一揮手，萬玲措手不及，被推的後退一步，她腳下穿着十公分的高跟鞋，這一下眼看就要失去平橫。
下一刻，她感覺一陣香氛環繞，後背靠在一個柔軟的懷抱裏。
夏妍在她身後，穩穩地扶着她站穩，低頭問，“沒事吧？”
那張美麗的臉蛋近在咫尺，突然就和電視劇裏太子瑜那張雌雄莫辨的臉重合，萬玲居然覺得臉上一熱。
“沒、沒事，”她站穩道，“多謝。”
若是她跌到了，那場面就尴尬了，不只她難堪，雙方都下不來臺，還會搞砸了梁齊導演準備的場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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龐鐘飛酒勁兒上頭，這一推，卻是清醒了些，也感慨自己手勁兒重了。只是他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幹咳了兩聲，卻也沒上前道歉。
夏妍眸色一沉，端着酒杯主動走上前去，卻不是對着龐胖子，而是對着這一桌所有的資方，道“不好意思，剛才我和萬小姐确實有些要事，沒來得及和各位老板打招呼，差點鬧了笑話。來，我自罰一杯。”
說完，夏妍端起高腳杯，豪氣地一飲而盡。
夏妍如今人氣正盛，資方當然也不想和她鬧僵，見她這樣幹脆，也紛紛給面子的幹了。龐胖子見她敬了所有人，卻沒有搭理自己，不禁又升起一股火氣。
“夏小姐好大的架子。”他冷哼道。
夏妍不緊不慢地用餐巾紙擦了擦唇，回頭看到他酒杯的酒一口未動，也是臉色一沉。
“龐總，你這是幹什麽？”她喝了一杯酒後，臉上帶着些方才沒有的嬌豔，含嗔似怨的一個眼神，勾得人心癢癢，說話卻是鋒利，“龐總留着杯子養魚呢？”
龐胖子一哼“你敬的他們，不是敬我。”
“我敬這一桌資方，龐總難道方才不是坐在這一桌？”夏妍頗為不悅，“龐總連我的酒都不喝，還要怪我架子大，着實小家子氣。”
龐鐘飛老臉一紅，“你……好！”
酒桌上不能杠，尤其是龐鐘飛這樣的人，他架不住挑釁的，當場把一杯酒幹了，倒過杯底，“怎麽樣？”
夏妍頓時換上嬌俏笑顏，鼓起掌來，“龐總真是個痛快的人，來，我們再喝。服務生，給龐總倒酒。”
夏妍喊人，自己紋絲不動，俨然一副千金做派，即便在這樣的環境下也不顯得風塵，像是出席什麽典禮。見她還要喝，萬玲擔心她逞能，夏妍卻回頭給了萬玲一個眼神。
——我沒事，來，看姐妹給你變個“戲法”。
萬玲不解，就見夏妍從包裏抽出一張票子塞給服務生，道“小哥，你就不要走了，留在這裏給龐總倒酒。我和龐總一見如故，今天必要痛飲一番。”
她才不給死胖子倒酒呢。
龐鐘飛聽罷，哈哈大笑，他何嘗看不出夏妍的挑釁，只是龐鐘飛自诩酒場悍将，酒桌上是絕對不會認輸的。他當即叫服務生給自己滿上，舉杯示意，然後咕嚕嚕飲下，臉色通紅，眼神卻很清醒。
“夏小姐，請。”
夏妍看了看桌上的高腳杯，那小服務生挺可愛的，給她倒酒的時候還留了餘地，給龐胖子倒酒時卻倒到快要溢出來。
夏妍擡頭對他一笑，柔聲道“小哥，我不喜歡這樣喝酒，太粗魯了。給我換小杯，我要慢慢的喝。”
服務生被她一個眼神看得心砰砰跳，頓時也不管聽到“粗魯”二字，龐胖子變了臉色。小服務生一路踩着雲彩去後廚給夏妍換了五個白酒用的小酒盅，又一一斟滿。夏妍果然慢條斯理地端起小杯，一手遮掩，一手将酒杯端至唇邊，仰頭而盡。
她喝得極慢，但是動作極美，像是拍戲一樣，旁人見了都不忍心催促。
龐胖子卻沒什麽耐心，“夏小姐，不是我說，你這樣喝酒，太不痛快了。”
五杯飲盡，夏妍眉梢眼角帶上一抹嫣紅，風情更盛，“龐總，我好歹是個藝人，今天這一局，不知道多少手機在拍我，興許還有媒體，我得随時保持公共形象，否則對劇組名聲也不好。您這樣的大老板，不會連這點小事都不體諒吧？”
龐胖子一想也是，雖然覺得哪裏不對，但又找不出什麽邏輯錯誤。
确實，周倩沒在，夏妍就是這部劇的順位女一，這酒店也沒多隐蔽，指不定有媒體混進來。身為女藝人，生活作風總是要精致些，謹慎些。想通了這一層，他便不再追究。
“來，我們再喝！”
“奉陪。”夏妍笑顏如花，在萬玲擔憂的目光裏又飲了五杯。
只是每五杯過後，她總要抽一張紙巾優雅地擦幹被酒水沾到的手指，一舉一動簡直講究到了極致，仿佛并非拼酒，而是在從事一項極其雅致的活動。
因為兩個人只喝酒不吃菜，這一會兒的工夫一瓶紅酒盡數飲盡。當服務生開啓第二瓶的時候，萬玲實在不敢讓夏妍再喝了，她插在二人中間勸阻。龐胖子卻不悅地道“萬家大侄女，你實在不懂事。人家夏小姐還沒說什麽，你一而再的插話，是不把我龐鐘飛放在眼裏嗎？”
飛鶴文化在s市很有勢力，就是萬玲她二叔來，也要給他幾分面子。
萬玲見龐胖子動了真格，知道自己今天是勸不動了。她越發擔心夏妍，想來想去，轉過身，給一個人發了一段消息。事已至此，她盡力了，大不了後面的她來頂替夏妍繼續喝。
酒過三巡，萬玲的眉頭越皺越緊，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兒，不過夏妍除了眉梢眼角帶一點海棠紅外，倒再沒有進一步表現。反倒是龐胖子面色有些古怪，又過了一會兒，他有些撐不住地站起身。
“夏……夏妍，你等會兒，我去方便一下！你……你別走啊！”
夏妍微笑着揮揮手，眉宇之間一片清明。
趁着龐胖子離席，萬玲趕緊拉過夏妍，“夏妍，你不能再喝了。”
夏妍突然雙手親昵地拉過萬玲的手，“放心吧，我沒事，總不好辜負龐總的‘美意’。”
萬玲卻是一怔，随即表情有些古怪。倒不是因為別的，而是因為這一握手，她手裏被塞了些濕漉漉的東西，又黏又軟，令人頭皮發麻。
說話間，龐胖子回來了，嚷着還要繼續和夏妍決戰。于是夏妍擦幹了手，五只酒盅一字排開，眉目如畫，道了聲“奉陪”。
萬玲背過身，偷偷看夏妍塞給她的東西，卻見掌心整整一把的醫用棉球，因為吸飽了水粉黏答答的混成一團，她微微用力，紅色的酒水便從指縫地滴滴答答的流出來，其含水量遠超過她的想像。
萬玲一驚，生怕露餡，不動聲色地踢過腳邊的紙簍，丢了進去，随即看向夏妍。
這一次，她睜大了眼睛，眼也不眨地看着夏妍的動作，生怕自己忽視了什麽細節。
只見夏妍蔥白的五指翻飛，遮着酒杯的拇指處變魔術似的夾着一塊幹燥的棉球，仰頭時在杯子邊緣一吸，一杯酒頓時就只剩下一個酒底，偏偏這個酒底夏妍也不碰一下，随手把杯子一放，沒等別人看清，眼尖的小服務生已經又倒滿了。
夏妍連“飲”五杯，什麽事也沒有。五杯之後，她又熱絡地和衆人聊了起來，手下卻乘人不備将“玄機”往桌下的紙簍裏一扔，而後繼續優雅地擦拭手上的酒漬。
大家都被她美麗的容貌和言談舉止所吸引，居然沒有人注意到她的小動作。從頭到尾，夏妍沾到的酒精怕是就只有一開始的那一杯，後面都是龐鐘飛在單方面自己猛灌而已。
萬玲！！！
這是什麽仙術？
二十分鐘後，饒是龐胖子的大肚子也有些吃不消了，紅酒後勁兒足，等到最後一杯酒下肚，他看人已經是雙影兒。只見龐總經理指着夏妍身邊的空氣，和他眼中的“夏妍”叫嚣道“夏妍，你……好，你真能喝……”
話沒說完，他眼睛一翻，臃腫的身軀“咚”地一聲攤到在地，不省人事。
龐鐘飛倒下的瞬間，夏妍似乎被吓到了，她極為做作地站起身，嬌滴滴地道“哎呀，龐總，你怎麽了？”
這邊的熱鬧頓時吸引了另外幾桌。梁齊導演和齊維裔才注意到夏妍這邊的風波，原本梁齊離開是為了給萬玲和夏妍制造機會，卻沒想到一回頭看到的是這幅情景。
他看着夏妍面前整齊的五個小酒杯，在看看地上不省人事的龐總經理，感到錯愕。
“這……這是怎麽了？”
齊維裔以為是有資方為難夏妍，也趕緊過來解圍，卻在看到桌上的五瓶紅酒後，一怔忪——別的桌，可是一瓶還沒喝完。
他好看的眉頭微皺，“這都是你們喝的？”
簡直是胡鬧！
他憂心地去看夏妍，卻見夏妍踩着高跟鞋站得筆直，除了酒後的妝容顯得豔麗了幾分，眉目一片清明，竟好似一點事也沒有。
他擡手在夏妍面前揮了揮，想試探她是不是裝的。
夏妍不解地看過來，“齊老師，有事嗎？”
齊維裔一尴尬，收回手，“沒事。”
夏妍撩了撩鬓角的卷發，對周圍人解釋道“沒什麽，大家不要擔心。龐總聊得太開心，一時多喝了幾杯，睡一覺就好了。”
她轉而又看向一桌子的資方，一臉內疚地道“些許小事，大家不要壞了興致。我也沒想到龐總酒量這樣淺，來，我們繼續喝？不知道還有哪位想和我‘詳談’的，我夏妍，必定舍命陪君子！”
諸位方才還在看熱鬧的資方，這會兒一個個面面相觑，頓時仿佛啞巴了一般，看見夏妍晶亮的眼睛，再也不敢借酒調戲，端杯的手都是顫抖的。
還是萬玲站起來打了圓場，“小飲怡情，大飲傷身，我看，咱們不如換上茶水吧，吃吃菜，聊聊天，怎麽樣？”
“萬經理說的對，飲酒誤事。再有像龐總這樣的，十分不美。”
“對對對，不瞞各位，別看我胖，我其實酒精過敏。”
“喝茶好，喝茶文雅，養生，健康……”
夏妍一臉無辜地眨眨眼，“也好啊，都聽大家的。”
她于是又面向侍應生小哥，柔聲道“小哥，又要勞駕你，麻煩換幾套茶具上來。”
說話間，她坐回位子，長腿在酒桌下一踢，将裝了半桶“酒精棉”的紙簍一腳送到龐鐘飛坐的位置下方，自始至終，表情管理無懈可擊。
萬玲看看她，無聲地拱了拱手。
姐妹，這一手“乾坤大挪移”，佩服！
夏妍十分謙虛地搖搖頭——雕蟲小技，無足挂齒。
當初她在電影裏飾演一個魔術師助手的角色，特意和老師學了兩手，什麽巧換撲克牌、空壺變酒之類，大多已經都忘了，只有這招她不但學了，還略加改良，自此後在酒桌上未嘗敗績。
當然，也不是沒有露餡的時候，露餡了怎麽辦呢？不會尴尬嗎？
簡單啊。
她只要笑一笑，俏皮地吐吐舌頭，“哎呀，本來想給大家表演個魔術當餘興節目，沒想到露餡了。”
——耍賴就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