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簡寧第三天去上班的時候，妮妮一臉神秘地把他拉到角落裏：“我跟你說，那個帥哥昨天又來了！”
“帥哥？哪個帥哥？是個男人在你眼裏都帥。”
妮妮拍拍胸口：“太好了太好了，你總算是正常了……呸！就是前天那對帥哥美女啊，把你叫過去的那個男的。”
簡寧一愣，繼續幹活：“那有什麽奇怪的，你還不準人來啊。”
“不是！我覺得他是來找你的！”妮妮看簡寧停了手中的活，又戲精上身了，湊過去繪聲繪色道，“昨天他是一個人來的，坐下就左顧右盼，後來上菜的時候，他問我你怎麽不在，我說你昨天休息，問他有什麽事他也不吭聲，然後坐了沒十分鐘就走人了，還有盤菜沒上呢！你說他是不是沖着你來的？天哪……他實在太帥了，我被他盯着看腳都軟了！”
後面幾句話被簡寧自動屏蔽了，他在想男人為什麽要找他，難道還記恨前天那碗菜？想到那碗菜，他又想到了穆彥，穆彥也不能吃辣，一吃臉上就過敏發痘痘，想抱他又怕會傳染，憋得一臉委屈。
正想着，有客人進來了。
“你看我說什麽來着，我就猜他還會來！”妮妮壓低嗓音喊。
簡寧擡頭一看，真的是前天那個男人，對方看到他，愣了一秒，随即面無表情地移開視線，随便找了個位置坐下。
簡寧拿了菜單過去，想了想又輕聲說：“前天……對不起，您的臉沒事吧？”
“……臉？”
糟糕，剛想着穆彥的臉就說出來了……簡寧連忙搖頭：“不是不是，我是想問您沒有過敏吧？”
“沒有。”男人的表情緩和了一些，原本緊抿成一條線的嘴角微微松開。
說來也怪，這次男人明明一個人，卻吃出了兩個人的速度，吃完飯還叫了一杯咖啡，慢悠悠地喝。
簡寧看着他神似穆彥的臉，魂又出了竅，好幾次差點把菜上錯桌。
好不容易熬過最忙的一波，眼看可以休息一會兒，妮妮那邊就出了問題，一桌客人扯着嗓子說菜和圖片不符，欺騙客戶，讓店裏賠錢，還拽着妮妮不準她走。
簡寧見多了這樣的事，走過去把妮妮擋在身後，一個勁地對着客人道歉，反正被罵幾句也少不了一塊肉。
那幾個人顯然不是善茬，絲毫沒把瘦弱的簡寧放在眼裏，把他推得一個趔趄，正要破口大罵，就被幾張紙扔了一臉。
“要不拿着錢滾，要不我就報警了。”穆彥把錢甩在他們臉上，拉着簡寧往外走。
簡寧一直被他拉到路邊，還在心疼那幾張錢：“你幹嗎要給他們錢呀！讓他們罵痛快不就好了，再說也用不着那麽多錢啊……”
“你願意，可我不願意！”穆彥背對着他，重重地喘氣，過了一會兒才轉過身，“簡寧，你是不是一點都不在乎……別人的感受。”
簡寧猛地擡起頭，看着面前比他高了大半個頭的男人，記憶中的少年五官已經全長開了，不複青澀，曾經動不動就帶笑的眉眼間現在只剩深沉，盯着人看的時候讓人猜不到他在想什麽。簡寧不敢細看，很快就移開了眼，他呼吸急促，腦子裏亂成一團，甚至忘了怎麽開口講話，好一會兒才深吸一口氣：“……穆彥。”
穆彥細細地盯着他打量，那視線讓簡寧站立不安。
“怎麽，才七年，就已經認不出我了？”
簡寧低着頭，像是一個做錯事的小朋友，兩只手在腿側捏緊又放開，小聲道：“嗯……你變了很多，怕認錯……”
也不敢認。
“怕認錯？”穆彥簡直要氣笑了，自己于他竟然已經是要認錯的人了。他看着簡寧那細得一只手就能捏斷的脖頸，恨不得狠狠地咬上去。他準備了很多殘忍、刻薄的話，也無數次試想過兩人再見面時的場景，然而真的見了面，他卻發現心裏除了恨，更多的是痛。
最後，他只是咬牙切齒地問：“你就沒什麽要解釋的？”
簡寧抖了一下，他覺得胸口很悶，但他不敢喘氣，他無措地盯着腳邊打轉的螞蟻，聲音更加小了：“對不起……”
對不起。
穆彥等了七年，就等到這三個字，氣得表情都扭曲了。他深吸一口氣，沒忍住，倒是連着七年裏的恨，全冒了出來。他一把扣住簡寧的下巴，強迫他看向自己：“那老同學要結婚，能不能賞個臉過來？”
簡寧看着他，看着這張有點陌生，早已不再屬于自己的臉，顫聲道：“你給請帖，我就來。”
穆彥狠狠地瞪着他，眼睛裏像是要冒出火，許久才猙獰笑道：“那我還真得謝謝你了。”
簡寧看着穆彥走遠的背影，感覺眼眶一陣泛酸，連忙擦了擦眼睛。
回去的時候，妮妮看到他就沖了過來：“你去哪了呀！我都快報警了……你和那個男的認識？你眼睛怎麽那麽紅……”
“哦，以前的同學，沒認出來……”
“這麽帥的同學你還能認不出來！”
“嗯……那幫人呢？”
“拿錢走了呗，不就圖這個，你那同學真有錢啊，對你還挺好。”
簡寧笑笑，他寧願這人不是穆彥，他寧願永遠不要和穆彥再相見，可心底又有另一個小人在大笑，在狂舞，在瘋狂地期待着穆彥的出現。
他太想穆彥了。穆彥是他的罪惡之源，也是他的救贖之光。
簡寧晚上回到家，寧婕又在問他爸回來了沒。
“媽！他不會回來了！他不要我們了！你為什麽要為了他這樣？你就不能面對現實嗎！”簡寧對着他媽吼，他痛恨他爸，痛恨這個家，也痛恨軟弱無能的自己。他吼完就後悔了，穆彥的出現讓他情緒失控了，“媽媽，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是開玩笑的。”
寧婕受了刺激，已經聽不進話了，開始歇斯底裏地又哭又叫：“他這個混蛋！不是好東西……男人都不是好東西！你也是！你也不是好東西！！”
簡寧抱住他媽，承受着不斷落到背上的拳頭，輕聲安撫。以前穆彥也會抱着他安慰他，給他無限的希望，可是後來沒有了，穆彥沒有了，希望也沒有了，只剩他自己。
他們愛的人都不會再回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