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寧婕一愣，表情有些困惑：“不是女孩子……不是女孩子是什麽意思？”

既然已經說出口，便沒有回頭路可走了，簡寧輕輕呼出一口氣，他覺得後背已經被冷汗浸透了：“我……喜歡的是男人……”

寧婕想了幾秒，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上劃出刺耳的聲音。

“媽！”簡寧想去扶，被寧婕躲開了。

“可你也是男的啊？！”寧婕退了幾步，不敢相信地連連搖頭，“男的怎麽可以和男的在一起！不行，寧寧，你會被騙的……”

“不會的媽，你聽我說，穆彥是個很好的人，他真的對我很好，你——”

“閉嘴！”寧婕一把推開他，崩潰地叫起來，“你怎麽和你爸爸一樣！你們為什麽都要這樣對我……”

“我從來沒有對不起你！！”簡寧吼完，痛苦地捂住臉，“媽，求求你好起來吧，我真的太累了，我不能再失去穆彥了……”

寧婕被吼得呆愣在原地，她看着站在她面前，已經比她高出許多的兒子，突然跌跌撞撞地跑回房間鎖上了門，在裏面“嗚嗚”地哭起來。

簡寧頹喪地癱坐回椅子上，耳邊嗡嗡直響。失敗了，他把一切都搞砸了，就好像七年前的那一晚，他絕望得看不到前面的路。

簡寧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也許是一個小時，也許是五個小時，他的腦子裏一片空白，直到他聽見腳步聲。

寧婕從房間裏走出來，在他身邊坐下，眼眶還是通紅的，或許是哭過後鎮定不少，她握住簡寧的手，輕聲問：“寧寧，是不是因為媽媽……你才會這樣的，是不是媽媽害的？”

簡寧費力地擡起頭，他的脖子因為長時間保持同一姿勢而刺痛不已，他拼命地搖頭：“沒有不是的，不是因為你，我高中時就喜歡他了……”

寧婕又哭了：“那你怎麽會突然喜歡男的呢，一定是哪裏弄錯了……”

“不是突然的……我真的很高興認識他，他讓我改變了很多，也給了我很多希望，喜歡上他……是必然的。”簡寧想到穆彥，仿佛又有了勇氣，生活重新給了他一次選擇的權利，他不能再逃了，“媽，不是所有人都壞的，我已經長大了啊，我可以照顧你也可以保護你的，你再試着相信一回好不好……”

寧婕早已捂着嘴哭得泣不成聲。

簡寧并不指望這樣就能說服寧婕，他只是太久沒和他媽好好地說過話了，他以前說多了，不小心就會刺激到寧婕，引得寧婕又哭又鬧，以至于後來他越說越少，每講一句話前都要在心裏默念幾遍有沒有敏感的字詞，認識穆彥的時候，正是他最沉默內向的那會兒，卻沒想到成了他這輩子最幸運的時刻。他斷斷續續地說了一會兒，只記得最後靠在寧婕的肩膀上睡着了。

簡寧早上醒來的時候，是睡在凳子上的，寧婕把三張椅子拼在一起給他當床，他一翻身差點摔下去，身上還蓋着一條薄被。

他睡得渾身酸痛，呆坐了一會兒漸漸清醒，起身在屋裏看了一圈，寧婕不在房間，桌上也沒留字條。

簡寧想着她可能是去買早飯了，便管自己先去洗漱，洗完出來仍不見寧婕回來，他打了一個電話，聽到手機鈴聲從房間裏傳來，寧婕連手機都沒帶。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簡寧的眼皮都開始一跳一跳，他有點不安，但也許是寧婕還在生他的氣，所以不想看到他。他一邊安慰自己一邊在桌上留了紙條，然後出門上班。

一個上午都在簡寧的心神不寧中度過，好幾次走神連客人叫他都沒聽見。午休時他又給寧婕打了幾個電話，依然沒人接，他再也沒心思上班，急匆匆地請了假就往家裏趕。

家裏空空的，和他出門時一樣，桌上他留的紙條仍舊躺在那，被風吹得上下翻動。

穆彥被簡寧照顧了一天，又嘗到了甜頭，心情大好，睡了一夜起來神清氣爽，熱度早就退下去了。他想到今天簡寧是上班的，便買了好吃的開車帶過去。

“簡寧？中飯都沒吃就請假回去了！”妮妮一個人忙得直喘氣，心裏卻還惦記着簡寧，“不知道出了什麽事，看他一上午神不守舍的，還以為又是你——”

妮妮及時地止住了話。

“又是我什麽？”穆彥挑眉。

“沒什麽……”妮妮心想戀愛中的人都是善嫉又小心眼的，萬一大帥哥把她當成假想情敵怎麽辦，啊真是一出大戲！

穆彥又看了她一眼，把手裏的袋子扔給了她：“平時謝謝你照顧簡寧，這個便宜你了。”

哼，誰稀罕呀！妮妮接過瞟了一眼，哇！海鮮飯！

穆彥覺得這丫頭簡直和他妹有的一拼，笑了一聲往簡寧家開。

穆彥快到時給簡寧打了兩個電話，都沒人接，他皺了皺眉，停好車直接往簡寧家走，剛走進小區，就看到簡寧白着臉從不遠處的社區辦公室裏跑出來。

“寧寧……簡寧！”穆彥喊了幾聲，簡寧就和聽不見似的，他不得不小跑着追上去一把拉住人，“叫你呢，怎麽回事？”

簡寧臉上全是汗，抖着唇幾次要說話都發不出聲，看上去像是要哭出來一樣。

“不急不急，寧寧，慢慢說，告訴我發生什麽事了？有我在呢，別怕。”穆彥看着心都揪起來了，不停地摸着簡寧的頭發、脖子，讓他放松下來，要不是邊上還有人，他早就把簡寧抱進懷裏了。

“穆彥……”簡寧終于低低地叫了一聲，聲音裏帶着無助的哭腔，“我媽……我媽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