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不要緊張，深呼吸。”站在自己家門口，江瑞摸着林清燃的後背說。
“說的輕松……”林清燃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又深吸了一口氣。
“……不至于吧，我都聽見你牙打架了。”江瑞有些哭笑不得。
從宿舍一出來林清燃就不太對勁的樣子，他以為還是腿疼，但問了林清燃又說不是。
“見家長啊……我還是個處男就要見男朋友的家長了……”林清燃看着他。
“那有什麽的，我不也見過你爸爸媽媽了嗎？”江瑞捏着他的手安慰道。
林清燃沒有說話，只是用力回握住他的手。
“一會兒我爸問你什麽你照實答就行了，真不用緊張。”江瑞只好繼續說，“不是說了嗎，就跟去羅大頭家串門一樣。”
林清燃又深呼吸了兩次才放開了手：“走吧。”
本來江瑞還有點擔心，但林清燃一進門就像變了個人似的，落落大方：“叔叔好，我是江瑞的朋友，我叫林清燃。”
“哦，小林來啦。”老爸正在泡茶，旁邊很久不用的棋盤居然也擺上了棋子，“快坐。”
“叔叔還下象棋呢？”林清燃一點沒含糊，直接坐在了棋盤對面，“來一盤？我也好久沒下了。”
江瑞挑了挑眉，沒想到他會主動跟老爸講話。
老爸顯然也很驚訝，畢竟這麽多年也沒跟兒子的朋友打過交道，但既然晚輩提了他也不會拒絕：“行，叔叔先讓讓你。”
“不用，您先下。”林清燃居然笑了笑，“我得摸摸您什麽路數。”
這句話一出來，江瑞頓時覺得自己的擔心都是多餘的。
他的男朋友實在是個社交高手，不管是跟同齡人還是長輩。
這話看似說的是象棋，其實是在拐彎抹角地讓江瑞放心。
潛臺詞是：你忙你的去吧，我有自己的對策。
“兒子，你去廚房把菜擇了吧，我跟小林下完這盤再去做飯。”老爸看起來很高興。
“……好。”江瑞沖林清燃眨了眨眼，但沒有得到回應。
仿佛已經真的全神貫注于還沒開始的棋局了。
江瑞進了廚房，并沒有看到任何需要擇的菜。
蔬菜、牛肉、海鮮，全都在一個個盤子裏碼好，看起來已經準備了很久了。
他回頭看了一眼客廳，原來老爸也只是在找借口支開他。
……真就多餘啊，他整個人就多餘。
“小林啊，江瑞在學校人緣怎麽樣啊？”江爸爸落下一子，趁林清燃思考的時間問。
“挺好。”林清燃簡短地回答，依舊皺着眉。
“那怎麽沒見別人跟他一塊兒過生日啊？”江爸爸不緊不慢地問。
饒是林清燃再怎麽淡定也有點心虛了：“他們……可能在學習吧。”
真是扯淡，純扯淡，羅岩孫毅李恬沒有一個會在周末學習。
“哦……那你怎麽不學？”
“我……”提起這個話題林清燃就想起他搶了江瑞第一的事兒，“我明天學。”
還是扯淡，這回更純了，他明天只想跟江瑞窩在宿舍談戀愛。
江爸爸沒有在說話，沉默地看着棋盤。
一盤終于下完，林清燃一個馬後炮将死了對方，江爸爸長舒一口氣贊嘆了一聲。
“看不出來，你這孩子下棋還挺厲害。”
“您讓着我了。”林清燃謙虛道。
“棋路不錯啊，我以前……江瑞他媽媽也喜歡這麽下棋。”
林清燃沒有說話，知道接下來也許要說點別的了。
“小林啊，”江爸爸果然沒再聊象棋的事，“江瑞這孩子……我不知道他跟沒跟你提過，他媽媽走的早，我也沒照顧好他。”
他嘆了口氣，往廚房看了一眼，接着說：“他不太會交朋友，之前聽說有你這麽個關系好的，我還挺驚訝。”
“但是見到你之後更驚訝了，沒想到這一交交到這麽好的一個孩子。”
“不管怎麽樣，叔叔謝謝你願意陪江瑞胡鬧。”
林清燃愣了兩秒，心說這父子倆可真會戳人心窩子。
“江瑞也很好，跟他……做朋友我很開心。”
跟他談戀愛也很開心。
“開心就好，叔叔希望你們都開心。”江爸爸笑了笑，拍了拍他的頭說，“好了，叔叔去給你們做午飯。”
“聊什麽了？”看到老爸進來，江瑞迫不及待地扔下了手裏的土豆。
“沒聊什麽，小林下棋不錯。”老爸撿起水槽裏的土豆，“你出去吧，讓小林嘗嘗我的手藝。”
江瑞沒有再問，洗了洗手就去了客廳。
林清燃正坐在沙發上玩手機，一副沒事人的樣子。
“你倆到底聊什麽了？”江瑞往他身上擦了擦手。
“……聊你呗。”過了兩秒，林清燃才聲音不高地答。
居然對他擦手的動作沒有反應？
江瑞前傾着身子側過頭看他。
眼神飄忽，表情呆滞，是不是腎透……
江瑞趕緊打消了自己的想法。
“……我爸罵你了？”他想了半天想到個理由。
“屁，他罵你都不可能罵我。”林清燃終于動了一下，“叔叔應該很喜歡我。”
“那不是好事麽？”江瑞沒懂。
“是啊，好事。”林清燃也轉過頭看他，“叔叔也覺得你交到我這麽個朋友是好事。”
“要是他知道我跟你……交朋友，只是為了泡你呢？”
“不僅泡你，還把你泡到手了。”
“要是他知道了這些呢？”
江瑞愣住了。
出櫃他不是沒有想過，也知道林清燃最害怕的就是這個。
但他從來沒想過出櫃在他自己身上也會是個問題。
“現在不用操這些心。”他斟酌着開口，不确定怎樣才能安慰到林清燃，“現在又沒人逼你，不想說就不說。”
“萬一叔叔先發現了呢？”林清燃說。
“那就……”江瑞想說那就藏好點，又覺得不太妥當。
憑什麽要藏，光明正大談戀愛不舒服嗎？
“那就我來說。”江瑞看了一眼廚房，老爸大概是怕油煙進屋，已經關上了廚房門。
于是他放心地牽起林清燃的手：“到時候你負責點頭，我負責挨罵和……我爸應該不會打我吧。”
林清燃終于笑了：“那我多不爺們兒。”
“屁話。”江瑞在他臉上刮了刮，“你怕的東西我來幫你，我怕的東西你也在幫我。這有什麽爺不爺們的？”
“……有道理。”林清燃想了想，信服地點了點頭。
江瑞還沒來得及說話，廚房裏傳來“叮咚”一聲，是油煙機關閉的聲音。
随之而來的是老爸的聲音：“兒子，帶小林來吃飯。”
江瑞應了一聲，松開了牽着林清燃的手：“走吧小林。”
“好的小江。”林清燃笑着站了起來。
江瑞有魔法說不定是真的。
江爸爸做飯應該算是好吃的，但口味偏鹹，而且吃過了江瑞本人做的飯，別人做的都顯得略遜一籌。
但比起江瑞家餐桌上的氛圍，口味這種問題根本上不了臺面。
倒也不是說氣氛壓抑，但林清燃習慣了家裏吵吵鬧鬧，吃飯也有個小姑娘恨不得上桌跳舞，對江瑞父子的安靜感到有點不習慣。
甚至懷疑自己剛才是不是說錯了什麽惹得他倆中的某一個不高興了。
終于熬過了午飯，林清燃迫不及待地把江瑞拉到了卧室裏。
“幹嘛呀這麽着急。”江瑞居然笑嘻嘻的，一點也沒有剛才飯桌上不茍言笑的樣子。
“哎憋死我了，你們吃飯怎麽都不說話啊。”林清燃關上門才放松下來，“緊張死我了。”
“一直這樣。”江瑞嘆了口氣，“其實去你家吃飯之前，我一直以為所有人家裏都這麽吃飯。”
“……小可憐兒。”林清燃沒忍住在他脖子後面摸了一把。
江瑞看着他。
“看什麽？”林清燃問。
“你把我拉進屋裏就沒有別的事要做了嗎？”江瑞說。
“我……”林清燃頓時覺得臉上有點兒燒得慌，“不好吧，叔叔還在外面，而且剛吃完飯就劇烈運動對身體不好。”
“我是問你……我禮物呢！”江瑞差點想跳起來捂他的嘴。
“啊。”林清燃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趕緊從包裏拿出了那本翻頁書，“給你。”
還沒等江瑞說什麽，林清燃又把手縮了回去：“我想想要說點什麽。”
江瑞等着他。
“也沒什麽可說的，老夫老……夫了都。”林清燃最後還是沒說什麽，“就生日快樂吧。”
“糟老頭子真不浪漫。”江瑞笑了笑，把翻頁書接過來翻了一遍。
大概是水平有限，林清燃并沒有花搞什麽複雜的花樣，只畫了一個小男孩從左下角撲到右下角的另一個小男孩懷裏親嘴的過程。
兩個小孩兒特點都很鮮明，江瑞一看就看出來被撲的那個是自己。
“為什麽是你撲我啊？”他來回地翻着小小的本子，沒話找話。
“因為我比較主動。”林清燃理所當然地說。
“……你哪來的臉，表白都是我表的。”江瑞終于停下了翻書的手，看向他。
林清燃“啧”了一聲，沒再廢話，直接走過來摟住了江瑞的腰。
“我就要撲你懷裏。”他貼在江瑞耳邊小聲說，“有什麽意見？”
江瑞沒說話，掰着林清燃的臉就親了上去。
親之前腦子裏居然殘存着點清醒：親一親就可以了，老爸還在廚房洗碗。
其實他還有一些話想說，只是嘴有了新的用途不太方便說話。
比如畫上的那件衣服他一點也不喜歡，還不如穿校服好看。
還想說你有一頁畫得也太不走心了吧，小男孩的鼻子都長眼睛中間了。
再比如……
他認得他那些筆觸，沒擦幹淨的鉛筆印、塗到線條外的色彩，還有手抖畫彎了那些線條。
煩躁地、耐心地、小心翼翼地。
勾勒出平面時空裏也相愛的他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