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Chapter 24

維克托跟着菲爾德踏出房間門。

下午的陽光并沒有直接照射到他的臉上,但卻依然透過淺色的紡布窗簾透進來。即使已經被窗簾遮去了大半的光線,但是那依然讓他不适應地眯起了眼睛,只能擡起手遮在自己的眉骨處。

見到久違的陽光,維克托并沒有多大的感觸,他只知道自己已經在屋子裏關了七天了。

沒有窗口的屋子,一絲光線都沒有辦法透進來,在屋子裏時間就仿佛靜止了一般。

維克托只能通過每日一次的進食時間來判斷早晚。

長時間的餓肚子讓他的腳步有些虛浮,但是維克托仍然一步一步地走穩,跟在菲爾德的身後,一直到走到了唐所在的房間。

“進去吧。”菲爾德停在房間的門口,轉過身來看着他,面無表情地說道,“PAPA已經在裏面了。”

維克托擡頭又看了看一眼窗外的陽光,明明是那麽刺眼的光線卻讓他心生出一絲不舍,他心底暗想,這大概是他人生中最後一次看見太陽了。

他深吸了口,推開門走了進去。

這是一間比之唐的會客廳更為昏暗的房間,沒有如同唐以往的習慣那樣,配上輕薄的窗簾和明快的裝飾。

房間非常昏暗,幾乎要看不清唐的表情了。

唐坐在長而寬的沙發上,他身後站着背着手的希洛和幫派的另外一名成員,阿爾弗雷德。

希洛是維克托熟識的,但是他和阿爾弗雷德卻沒有過多的交往。不過這不妨礙維克托清楚雷德的身份:希洛和阿爾弗雷德都是和他一樣的,高級清潔工,也是唐最信任的殺手和戰士之一。

看到這兩人,維克托幾乎能想到自己的下場是什麽了,他的臉上并沒有出現恐懼或者是驚惶的神色,他只是慢慢地走到距離唐還有三步的地方,單膝跪了下來,垂下了頭。

“你看上去倒是很鎮定,不負我歷來對你的教導。”唐的目光在維克托垂下的腦袋上停留了很久,最後終于說話了。

維克托默不作聲地聽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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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你第一次進這個房間吧?”唐的聲音裏聽不出任何的情緒。

維克托點了點頭,低聲回答:“是。”

“知道這裏是做什麽用的嗎?”唐繼續問道。

維克托猶豫了一會兒,才慢慢說道:“……大概知道,以前聽說過。”

因為工作時間還沒有足夠長,維克托并沒有遇到過需要在這間房屋裏處理事務的情況。但是通過希洛的教導,以及從其他人的口中,他大概知道了這是審訊室,或者,行刑室。

“不錯,”唐點了點頭,“看來你倒是很清楚自己會是什麽下場。”

維克托又重新沉默了,但他的頭低的更低了,像是對最後的結果無比坦然,了然于心。

“不過在最後處決你之前,我們得好好算一算你做下的事情。”唐冷淡地說道。

他的手從沙發邊拾起了一本冊子,上面的手寫的“維克托·布馮行動報告”,“這是關于你做下的事情的報告,你也聽聽看,看有沒有疏漏和誤會的地方。”

維克托抿着嘴不說話,他慢慢地點了點頭。

“首先,”唐翻開了第一面,“你在沒有經過任何允許的情況下,私自離開了紐約。”他看了眼維克托一樣,“在第二天發現你沒有來費特麗宅的時候,我還有些擔心。收到了來自柯特麗那邊的口信後,才知道你是臨時有些事情。”

“不過誰會沒有突然的私人事件?”唐繼續說道,“我也不是那麽不近人情的人……”

“但是,”唐的聲音一下子惱火了起來,“接下來,到了拉斯維加斯你居然敢私下裏和娜塔莎做交易!”

唐的聲音突然放大,在空蕩的房間裏顯得異常的響亮,“你不僅私下和娜塔莎達成了協議,你還是用家族的利益去交換的!”

“維克托·布馮,誰給了你這樣的膽子!”

面對唐陡然發作的怒火,維克托跪在地上的雙腿巋然不動,只是身體有些微微的顫抖。

看着維克托毫無驚慌的表情和他臉上的鎮定,唐深吸了口氣,冷靜下來自己的情緒,冷笑了一聲:“是為了那個女人,海蒂維希·拉瑪,對吧?”

“PAPA!”維克托鎮定的表情在一瞬間碎裂,他驚慌地擡起頭來,卻又強自讓自己冷靜下來,辯解道,“她什麽都不知道。”

“你應該早就知道,你做下這樣的事情,我們這邊是一定會查到你是因為她的原因吧?”唐冷厲地看着維克托,“為了将她脫解出來,你不僅對我們撒謊,也沒有對她說實話。你倒是很了解幫規的制度,也有一些了解我。”

“不過你有沒有想過,”唐冷冷地說道,“也許正是因為你這種利用幫規的行為,我反而不能不處理海蒂維希?”

“PAPA!”維克托這樣真正的驚慌起來,即使他長時間的跟在唐的身邊,也對他的性格多多少有些了解,他沒有辦法肯定唐剛才所說的是不是他的決定。

維克托膝行到了唐的腿邊,他懇求地看着唐,“求求你,海蒂沒有要求我一定要和她去見沙皇,也沒有要求我和沙皇做交易,她什麽都不知道。”

“都是我的錯,是我隐瞞了她,她是被我牽連的。”

“是嗎?被你牽連?”唐低頭看着維克托,“你為了她做出那些事情,居然能說成她是被你牽連?”

“……是,”維克托猶豫了一小下,然後重重地點頭,“我是可以拒絕她的,本來如果我真的那樣的決絕了她的話,那麽什麽事情都不會發生。”

“是嗎?”唐聽上去卻更加生氣了,他又翻了幾頁紙,“如果只是因為她的請求,你又沒有拒絕。那麽你到了歐洲做下的事情,也是她的請求嗎?”

“PAPA……”

唐念着報告上的內容:“你在到達奧地利的第三天,就殺掉了艾倫·曼德爾。”

“不僅如此,除掉他的時候你受了傷,于是不得不接受伊斯利爾·羅曼諾夫的幫助,這使得我們再次欠了羅曼諾夫家族的人情。”

唐重重地合上了手上的冊子:“你還真的膽子大!”他想起來娜塔莎駐派在紐約的員工跟他報告的事情,就一陣惱怒,“不管你的行為是不是私人行為,你是我們家族的人,你欠下的人情我還得替你還!”

他将手上的冊子狠狠摔到了維克托的臉上,維克托沒有躲閃。如此近的距離下,尖銳的膠裝硬角劃在他的臉上,留下了一抹長長的紅痕。

“我們不允許任何私下的搶劫、偷竊、殺人的行為,你居然敢不經過任何允許,僅僅因為你的私人原因,就能私下對艾倫·曼德爾動手!”

說道這裏,唐顯然有些怒極了,“我們家族之所以能夠維持幾百年沒有垮,就在于我們有嚴明的紀律。如果人人都像你這樣,無視家族的利益和規則,如果只是因為私憤就能随便動手殺人,那我們布亞諾早就完蛋了!”

“……都是我的錯。”維克托喃喃地說道。

“你的錯?”唐冷笑一聲,“你的錯不僅僅是這個,你的錯是明明你知道那是不被允許的,你還敢去做!”

“那個艾倫·曼德爾,是海蒂維希的前夫對吧?”唐指着被摔在地上的小冊子,“為了嫉妒你就敢殺人?嗯?這樣看來,海蒂維希還真是個禍星,僅僅因為娶過她就要被你殺掉!”

“……不是的”維克托突然說道。

“不是什麽!”

“我不是因為嫉妒,”維克托擡起頭來,分辨道,“這不是海蒂的錯,她也不是禍星。那個曼德爾明明身為猶太人,卻要向納粹賣出武器……”

“哈,”唐譏諷地一笑,指着維克托對身後的希洛和阿爾弗雷德說道,“你們聽聽,我們布亞諾居然出了個正義的使者!”他轉回頭怒視着維克托,“你既然這麽富有正義感,怎麽不去刺殺希特勒,嗯?!”

“不僅僅是這樣,”維克托竭力解釋道,“他不肯放過海蒂,海蒂的父母被關進集中營,也是他在後面動了手腳……”

“所以說來說去,你還是為了她,對吧?”唐的臉色冷了下來。

“……她沒有要求我這麽做……”維克托小聲地說道。

唐盯着他看了很久,久到維克托覺得自己的跪着的雙腳已經完全麻木了,才不為所動地看着維克托,像是在做最後的結論:“所以所有的事情,都是你自己主動做的,她對你沒有任何的要求?既沒有要求你去見娜塔莎,也沒有要求你殺掉曼德爾?”

“是。”這一次維克托回答的斬釘截鐵,這一次他的心反而輕松了,唐能這麽問他,說明他已經不打算處理海蒂維希的行為了。

畢竟海蒂維希不是幫派中人,又是電影明星,如非必要,唐不會做出傷害她的事情,維克托有些慶幸,好在唐是個足夠理智的人。

“你私自脫離,私下與娜塔莎做交易,甚至私自動手殺人……”唐慢慢地說道,“你可真是幹得好啊。”

“PAPA......”維克托探身握住了唐的左手,低下頭最後一次親吻着面前這個已經年老的男人中指上的戒指,喃喃地說道,“原諒我.....我知道是我的錯,我願意接受任何懲罰。”

“你真的讓我很失望,”唐深深嘆了口氣,坐在深深的高背沙發內,挺直了脊背,垂着眼睑看着他,本因為年歲的關系而變得渾濁的眼珠,此刻卻透出銳利的光芒,“我養你這麽大,我将你打磨成我最鋒利的刀,我将你培養成為我最得力的助手,可你卻能為了一個女人做出那樣的事情來!”

維克托沒有答話,垂着頭等着最後的判決。

“告訴我,”老人握緊手中的手杖,強行擡起了他的臉。他自己打量着維克托的臉色,因為饑餓和關在黑屋子太久,他的臉色已經有些憔悴,膚色泛着虛弱的蒼白。

“她對你有多麽重要?你居然能為她做到這個地步?”

維克托的身體在老人常年累月的威嚴下有些發抖,但他握了握拳,仍然堅定而輕聲地說道:“她是我的全部。”

“很好,”唐慢慢地點了點頭,“既然你認下了所有的事情,那麽……”

他擡了擡手,站在他身後的希洛和阿爾弗雷德“咔嗒”一聲,替手中的手槍上了槍栓。

希洛臉色極度難看地看着好友維克托,手臂卻依然穩穩地擡起來,黑漆漆的手槍口指住了他。

維克托坦然的閉上眼睛,等待着最後一刻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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