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下午的自習課不湊巧地被黑面神班主任侵占了,唠唠叨叨地聽她講了一大堆廢話後,放學的時間已經晚了。

一大夥男生浩浩蕩蕩地走出校門,直奔燒烤檔。突然,走在前頭的大春停下了腳步,來了一句:“你們聽,是不是有什麽聲音?”他伸手指了指不遠處的小巷。

大夥兒同時定住了,仔細凝神那邊傳來的聲響。阿威笑着說:“哪有什麽聲音,是不是你聽錯了……”

話音未落,只見小巷裏走出了幾個人,其中一人拖着一個看起來很沉重的麻布袋,上了面包車。

樂喆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他認得那幾個,是上次圍剿韓啓天的那夥人!

“快,快報警!”他壓低了聲音,迅速記下了車牌號。

“幹啥……”張聰被他唬了一跳。

“沒時間解釋了,你和我先跟上那輛車,其他人去找人幫忙和報警!”

“不是,你倒是說清楚怎麽回事啊?”有人也急道。

樂喆語速很快地說:“他們是黑社會,很可能綁架了韓啓天,你們要不要幫忙?”

一時間,所有人都如夢初醒,全然沒了什麽七班八班的概念,只一心想着去救人。樂喆說:“太多人去反而會暴露了,我和張聰去就好,其他人報警搬救兵,快快快!”

所有人各自分頭行動。幸運的是他們很快截到了一輛計程車,立馬催促司機向面包車消失的方向駛去。

好在張聰對這一帶比較熟,憑着他對那夥人路線的推測,終于在後面不緊不慢地跟上了面包車。

“這個方向……”張聰皺着眉說,“我猜他們是去郊區的廠房。”

“廠房?”

“嗯,不過已經廢棄很久了。所以如果是綁票啊,殺人分屍什麽的,那兒最合适不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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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得樂喆一陣毛骨悚然,立馬打電話給大春他們,請求支援。

越往郊外走車輛越少,樂喆為了不暴露目标,跟張聰下了車抄小路過去。

“喂,你的推測可靠嗎?萬一他們不是去廠房而是直接出城了呢?”樂喆擰着眉問。

“你傻了嗎?要是想出城走這個方向不就兜遠路了嗎?”張聰看着他,“你該不會是關心則亂了吧?”

“屁,這可是人命關天的事!”

“行了行了,別說話了,仔細他們一會兒就過來了。”

兩人埋伏在灌木叢中,此時的天色已漸漸暗下去,周圍沒有光,靜悄悄的,只剩下一潭死水般的沉寂。

突然不遠處亮起了車前燈,一輛面包車停在廢棄廠房的門前。

幾人下了車,拖着個大麻布袋進去了。樂喆朝張聰打了個手勢,先靜觀其變,看時機不對再沖進去。

一盆冷水兜頭潑在她臉上,一個男人沖她喊道:“徐雪珍,醒了!”

她睜開眼睛,驚恐地看着面前的男人,尖聲叫道:“你們想幹什麽?!”

男人笑了笑說:“你不是沒錢還嗎?這不,我把你兒子帶過來了。”

他示意手下解開麻布袋,露出了一個緊閉着眼的少年。

“你們瘋了!”徐雪珍壓抑不住自己內心的驚慌,尖叫起來,“你們要幹什麽!”

男人把玩着手裏的刀子,漫不經心地笑着說:“你說沒錢還嘛,咱們也不為難你了。不過最近聽說人體器官還挺值錢的,你兒子賣幾個器官給我,咱們這賬就一筆勾銷了,成不。”

徐雪珍膝下一軟,頓時跪在地上,以頭搶地:“你有什麽沖我來好了,他是無辜的,放過他吧!”

“有什麽無辜的?母債子還,天經地義。”

徐雪珍絕望起來,對自己做過的錯事後悔不已,哭喊道:“那你割我的!要多少器官我都割給你!”

男人搖搖頭說:“你這整天酗酒的,年紀又大,器官早不知道衰竭到哪兒去了。還是你兒子的吧,小夥子年輕真好啊。”

他感嘆完,招呼身後一個幹幹瘦瘦的男人:“董醫生,你開刀有經驗,可以開始了。”

雪白的刀子亮着鋒芒,下一刻就要入肉。突然,廠房的門傳來一聲巨響,只見兩個少年破門而入。

樂喆搶身來到韓啓天身邊,堪堪奪去了那個黑醫的刀子,又把他踹得在地上痛苦地打滾。

原先那個男人面目猙獰地看着他倆,惡狠狠地說:“哪來的兩個小雞崽子!不過來了就別想跑了,抓住他們!”

他的手下一窩蜂地湧上了。樂喆把昏迷的韓啓天扛在肩上,一邊應付圍着他的人,顯然有點吃力。

“你還行嗎?”張聰百忙之中問道,随即被人一拳打中下颚,疼得他悶哼一聲。

“先顧好你自己吧!”樂喆從嗓子裏吼道。

三人最終還是被包圍起來,男人看着他們,哼哼地笑了兩聲:“剛才不是很能耐嗎?怎麽不繼續了?你們今兒送上門來,可別怪我不客氣了!”

他正要發號施令,門外卻又傳來一陣有條不紊的腳步聲,随即一人喊道:“警察!統統不許動!”

男人聞言色變,下意識想要逃跑,黑黝黝的槍口已經對準了他。

……

從警察局錄完口供出來,楊警官握着他倆的手說:“今天真是多謝兩位了。”

“嗨,楊警官不用客氣。”張聰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

“這個人我們追了挺久了,涉嫌多起犯罪事件。”楊警官搖搖頭,又看着他倆,“對了,你們剛才傷到哪了?要不要去醫院看下?”

“哎,不用,就一點皮肉傷。”張聰忙擺了擺手。

“那人會得到應有的處罰嗎?”樂喆突然問。

“會的。”楊警官堅定地回答,“壞人總會被繩之于法。”

道別了楊警官,兩人往學校的方向走。走了幾步,樂喆突然停住腳步,開口道:“我今晚不回去了,宿管查寝的話就幫我說一聲吧。”

“為啥呀?”張聰納悶地問。

“我想去趟醫院。”說完,他拔腿就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喂你……”張聰看着他快步消失的背影,嘀咕了句,“腿長了不起啊。”

到了醫院,打聽到韓啓天住的病房,便直奔而去。

走到病房門前,樂喆不知為啥突然有點緊張。他定了定心神,擰開門把進去了。

此時韓啓天已經醒來了,估計也做完了筆錄,半倚在床上看雜志。聽到門響,他便側頭看去,頓時愣了愣,“你怎麽來了?”

“來看看你。”樂喆走過去,把剛買的一袋水果放在桌子上,坐下打量四周。韓啓天住的這病房是雙人間,不過旁邊的床位是空的,還行。

“我沒事。”韓啓天說,“醫生說那只是普通迷藥,沒有後遺症和副作用。”

“那您偷着樂吧。”樂喆心裏莫名松了口氣。

“倒是你,”韓啓天看着他,“怎麽看着比我還像傷員?”

“嘿,那可是光榮的勳章。”樂喆滿不在乎地說。

韓啓天無奈地搖頭,“來讓我看看你光榮的勳章。”

就在他指尖即将觸碰到臉上的淤青時,樂喆突然往後縮了縮,韓啓天望着他:“你又搞什麽?”

“疼的好不好!”

韓啓天嘆氣道:“這舊傷未好又添新傷的,你怎麽老把自己弄成這樣?”

樂喆順嘴說了一句:“也不看看是為了誰。”

韓啓天沉默了片刻,然後說:“下次再有這樣的事,先保護好自己。”

“哦。”

“別不放在心上的,我聽警察說他們晚一刻,你們都有可能出事。”韓啓天語氣很凝肅。

“可我要是晚了,你也會出事啊。”

韓啓天看着他不說話。樂喆忽然感覺有點承受不住這樣的目光,轉移話題道:“我幫你削個蘋果吧。”

他從袋子裏取出一個蘋果,拿了把水果刀去削皮。韓啓天直嘆氣:“這位少爺,你怎麽削皮弄得跟割腕似的?”

白花花的大塊果肉緊緊依附在紅豔豔的果皮上。韓啓天慘不忍睹:“施主,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吧。”

“閉嘴。”樂喆惡狠狠地說,“躺好。”

韓啓天看不過去了,伸手想幫他削,“我來吧,你削下來的果肉比果皮都多。”

樂喆正專心致志與果皮作鬥争,只見斜地裏伸出一只手,兩人相觸,微微的溫熱通過指尖傳遞過來。樂喆一哆嗦,連水果刀都掉了。

幸好韓啓天反應夠快,伸手撈住了刀柄,無語地看他:“你今天怎麽回事?我又沒病,被我碰到有這麽可怕嗎?”

樂喆也是十分尴尬,他懷疑不是韓啓天有病,而是自己有病。

不過韓啓天也沒再說什麽,只是接過那個削了一半的殘缺蘋果,繼續削皮。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樂喆的目光滴溜溜地跟着他手上的蘋果轉,但見削下的果皮薄如蟬翼,雪白的果肉完好無損,這半邊蘋果到他手上,跟藝術品似的。兩廂對照,這雲泥之別也太打擊人了!樂喆簡直不忍心再看自己削得像被狗啃過的那半邊。

“好了。”韓啓天把蘋果遞給他。

“不是。”樂喆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我是削給你吃的啊。”

韓啓天嘆了口氣,把蘋果切開,“那就一人一半好了。”

樂喆見他把完好的半邊遞給他,說:“你把我削的那半給我吧。”

“拿着吧,我又不介意。”韓啓天說,“快吃,不然鏽了。”

“哦。”樂喆只好接過去。兩人分吃一個蘋果,樂喆咬了一口果肉,甜甜的,他突然又想起什麽便問,“你為啥老叫我少爺?”

韓啓天頓了頓,說:“你連蘋果都不會削皮,不是很少爺氣嗎?”

“哎。”樂喆忿忿地說,“我下次不會的了!”

“沒有下次了,吃完快走。”

“我不走了。”樂喆懶懶地倚在椅子上。

“為什麽?”

“太晚了。”樂喆說,“這兒離學校又遠,末班車都沒有了,就不回去了。”

韓啓天想想也有道理,于是說:“這旁邊剛好有張空床,你湊合着睡一晚吧。”

“行。”樂喆站起來伸了個懶腰,“讓你享受一下陪床的待遇。”

“睡吧,不早了,你明天還得早點兒去學校。”

樂喆本來都已經撲上那張床了,聞言便問:“那你呢?你什麽時候回去?”

“過兩天吧,得安頓我媽。”

“啊?你媽現在什麽情況?”

“她沒事,只是受了點驚吓,休息下就好。”

樂喆趴在床上,臉埋在枕頭裏,半露出只眼睛看着他:“這回你該不用擔心還債了吧?楊警官說那些人都會得到法律制裁。”

“希望吧。”韓啓天嘆道,“只要我媽現在不碰賭就夠了。”

“不會的。”樂喆聲音漸漸低下去,“人都是知錯能改……”

韓啓天看了他一眼:“睡吧,晚安。”

“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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