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一時間,樂喆莫名尴尬,手中的雞翅拿又不是,放又不是。
偏偏韓啓天這時又問道:“還想吃什麽?我烤給你吃。”
“不用了,我自己來吧。”他讪讪笑道。
韓啓天沒說話,看他将一串烤腸烤糊了後,便默默将烤熟了的食物放他手邊。樂喆看了一眼,悄悄拿了過去。兩人一個負責烤一個負責吃,倒也默契。
吃完東西,有人便提議來點兒飯後娛樂活動,也算是兩個班聯誼。有人上去唱歌,有人上去尬舞,張聰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樂喆預感不妙,果然便聽他大聲起哄道:“讓我們的才藝小王子——樂喆同學給大家表演一個好不好!”
“好!”
“你妹!”樂喆瞪他。
“上啊,別慫!”張聰帶頭鼓掌。
樂喆騎虎難下,只得硬着頭皮上了。他本想表演他拿手的街舞,不過這段時間沒怎麽練,一下子又沒有準備。他皺着眉沉思片刻,便開口道:“我給大家表演一段bbox吧。”
樂喆也屬于即興發揮了,只聽他用嘴巴和舌頭,模仿出有節奏的鼓點音樂來,逼格迅速提高。等他下場的時候,張聰又調侃道:“小哥哥口活不錯喔。”
樂喆沖他做了個手勢。
他坐回到韓啓天身邊,便聽他問:“你還會這個?”
樂喆聳肩,“好玩兒學着呗。”
他就是這樣,什麽好玩兒都去試一下,畢竟玩才是第一要義。
側過頭,見韓啓天直直地盯着他,樂喆吓了一跳,不自在地退後了一點,“幹嘛?”
“別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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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喆乖乖坐在原地,不敢動了,瞳孔裏都是韓啓天的倒影。隔了一會兒,只聽他道:“你眼睛紅了,得是剛才進水了吧。”
樂喆舒了一口氣,不知怎麽又有些失落,他擡手要揉眼睛,“可能吧。”
韓啓天一巴掌拍掉他的手,“別揉,越揉越紅。”
“那怎麽辦?”他使勁眨着眼睛,“很紅嗎?”
“……還好。”韓啓天說,“我待會兒給你拿點眼藥水吧。”
“你還真什麽都準備了。”
韓啓天嘆氣:“哪像你,光準備一書包零食。”
“切。”
等衆人嗨完回宿舍了,樂喆剛洗完澡,坐在床上玩手機,便聽到外面傳來兩下敲門聲。
他跳下床去開門,看到韓啓天站在門口,手裏拿着一小瓶眼藥水。
“臨睡前滴。”
“嗯。”
樂喆接過眼藥水,卻見韓啓天還沒走,他又不好意思開口趕人,兩人就這樣面對面杵着。
“哎,外面是天哥嗎?”平子探過身來,熱情地招呼他進門,“來來來,咱們五個剛好來個五黑。”
于是韓啓天莫名其妙地被他們拉去開黑。
“打龍打龍!”
“打什麽龍,趕緊團一波!”
“回防回防!”
“穩住穩住,這局能贏!”
樂喆宿舍裏的人都跟他一樣鬧騰,節奏都不知道被他們帶成什麽樣了,還好最後韓啓天指揮有素,險勝回來。看着戰報樂喆又開罵了:“靠大春你又搶我MVP!”
大春嘿嘿一笑:“謝謝啊。”
韓啓天不僅會打球,還會打游戲,更難得的是不瞎搶人頭,于是樂喆宿舍裏的一夥人對他的好感度簡直蹭蹭上升。
樂喆一玩起游戲來就有點兒瘋,拉着韓啓天說:“再來一局?”
韓啓天嘆了口氣,又陪他玩多了兩局。
等第三局結束,韓啓天就站起身說:“不玩了,我得回去了。”
“哦。”樂喆應了一聲。
韓啓天走後,樂喆不知道為什麽突然沒了玩兒的心情,他退出了游戲,跟舍友說不玩兒了。
平子有些驚訝地看着他:“我靠,平時不是你最能來瘋嗎?今天居然第一個說不玩?”
“不玩兒了。”他擺了擺手,靠在床頭,“你們玩吧。”
他點開朋友圈,看見韓啓天發了幾張白日裏大海的照片,還有他們班的合照,點了個贊。
又刷了一會兒,大春叫他:“咱們打牌,來不來?”
“來呗。”
打到深夜,張聰贏得最多,樂喆和平子輸贏參半,就數大春輸得最慘,腿上胳膊上都畫滿了烏龜。
“王炸!”張聰潇灑地扔出手裏的牌,“還有誰!”
“不玩了!”大春也忿忿地扔牌,“就我一個最慘。”
樂喆樂不可支,張聰調侃他:“誰前半小時還說要反敗為勝的。”
“行了行了,都睡吧,明天還要繼續玩的。”平子總結陳詞。
臨睡前他特意滴了韓啓天給他的眼藥水,一絲涼意浸潤眼球,還挺舒服的。樂喆本以為能很快入睡了,然而也不知道是不是認床,他躺在床上,輾轉反側好幾次,聽到舍友們都響起了輕微的鼻鼾聲,他還是沒睡着,便輕手輕腳地起身到陽臺透透氣。
明月高挂,夜風習習,隐隐傳來海的鹹腥味。周遭漆黑安靜,只能聽見浪花拍打在礁石上的聲音。
“還不睡?”
聲音從旁邊傳來,樂喆吓了一跳,側頭看去,便看到韓啓天站在隔壁的露臺上,倚着欄杆朝他望過來。
“靠,你要吓死人啊。”樂喆低聲說,“你不也沒睡?”
“睡不着。”韓啓天看着他說,“眼藥水滴了沒有?”
“滴了。”
韓啓天朝他靠近些,仔細端詳,“好像沒那麽紅了。”
樂喆不由自主地往後退,嘴裏問道:“抽煙嗎?”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學校圍牆邊,這是他倆最慣常的相處方式。
結果當樂喆尋摸到煙盒的時候,卻發現已經空了。
“我日。”樂喆望着空空如也的煙盒,無言以對。
韓啓天嘴裏叼着煙,卻不點上,看着他笑。
樂喆伸手過去:“來一根。”
韓啓天說:“你抽得慣這牌子嗎?”
“試試呗。”樂喆聳肩。
韓啓天卻不遞給他,只說道:“出去抽?”
“去哪?”
韓啓天目光示意了一下不遠處的那片海。
樂喆愣了一下:“我靠?大晚上去看海?都黑乎乎一片有什麽好看的?”
“去不去?”
“去呗。”
等他踮手踮腳地穿過房間,看見張聰突然翻了個身,還咕哝了一句什麽,差點沒把他吓個半死,頓了兩秒才發現此人原來是在說夢話。樂喆呼了口氣,輕輕推門出去。
媽的,為什麽搞得好像偷情一樣……
過了一會兒,韓啓天出來了,他打了個手勢,兩人朝安全通道下樓。樂喆忍不住壓低聲音說道:“不就抽根煙,幹嘛搞到像地下黨交接情報似的?”
“什麽比喻。”韓啓天搖頭失笑。
兩人穿着背心大褲衩,腳下一雙人字拖,乘着夜色溜達到海邊。深夜的海灘空曠無人,仿佛天地間的這份寧靜獨屬于他們倆。
“坐。”韓啓天招呼他坐下。
樂喆坐下了,伸手:“煙呢?”
“急什麽。”韓啓天嘆氣,把煙和火機扔給他,示意他看向前方,“看。”
樂喆點上煙,看着眼前的大海,怔住了。一輪圓月在海平線上升起,瀉下了銀色的清輝,随波逐流地浮躍在水面上。浪聲濤濤,海風徐徐,他的心一下子變得靜極了。
“美嗎?”
樂喆點頭,“美。”
仿佛怕驚擾這一刻的安靜,辜負這大好美景,兩人都不再說話,只默契地看眼前潮水漫漲,聽耳邊海濤聲聲。
等煙燃盡,樂喆才轉頭看向韓啓天。而韓啓天也似有所覺,朝他看來。兩人目光相接,樂喆分明看見他眼中也染上了一層月色,熠熠生輝。
樂喆聽見了自己心髒傳來的擂鼓聲,像是此刻極靜處的喧嘩,又像是古典鋼琴曲裏奏出的不和諧聲。可他仿佛被眼前這雙眼睛懾去了心魂,一時間竟動彈不得。
“還好嗎?”直到韓啓天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他才回過神來。
“還好。”樂喆驚魂未定,收回了目光,又禁不住一番懊惱。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面對韓啓天變得不可名狀地怪異起來。
韓啓天在附近摸索着什麽,樂喆忍不住問道:“找什麽?”
“找到了。”
只見他從細沙裏翻找出一個小玩意兒,樂喆看過去,“海螺?”
“嗯。”他颠了颠沙子,放在嘴邊吹了起來。
螺號聲悠揚婉轉,和着浪聲起伏、白濤拍岸,綿延開去。等他停了,樂喆才笑道:“你是從哪弄來的玩意兒?”
“撿到的。”韓啓天說,“能吹出聲的海螺可遇不可求。”
樂喆一時興起:“我也要吹。”
韓啓天把海螺遞給他,教他吹:“你用舌尖壓住上嘴唇,調整氣流大小。”
試了幾次,樂喆才勉強發出聲音來。
“還行。”他說着,要把海螺還回去。
韓啓天卻說:“送你了。”
樂喆挑眉:“真的?不是說可遇不可求嗎?”
韓啓天注視着他:“嗯。”
樂喆啞口無言,拿着的海螺似乎一下子變成了燙手山芋,燒得他心裏發燙。生怕自己又幹出些什麽丢人現眼的事情來,他有些發慌地說道:“回去吧,挺晚了。”
兩人一前一後走回去,互道晚安後各自回房。樂喆躺在床上,覺得一顆心燒得慌,忍不住把海螺拿出來看。那海螺被他貼身放了許久,已經浸潤上他的體溫,此刻摸起來也是暖暖的。
樂喆看了許久,無意識牽起了唇邊的笑,終于在不知道某個時刻沉入了夢鄉。
結果第二天一早,他就被他舍友晃醒了,鬧着說要去看日出。大春看見他床頭的海螺,忍不住上去碰了碰,大驚小怪地說:“我靠,你這是什麽時候弄來的寶貝?”
原本還神志模糊的樂喆聽到這句話立馬就清醒了,他劈手奪回:“還給我!”
大春愣了:“我靠,還真是寶貝。”
樂喆起床氣有點重,此刻沉着臉不說話。張聰看見這場景,立馬走過來打圓場:“行了行了,還看不看日出了。”
好在兩人平時玩兒得好,彼此知根知底的,也沒鬧什麽矛盾。樂喆被拖去看日出,看紅日在雲層後一躍而出,霞光在海面慢慢鋪開,聽室友在耳邊不住發出驚呼聲,他卻困得只想睡覺。
張聰在他身旁打趣道:“你昨晚做賊了嗎?怎麽困成這樣?”
聽到這話,樂喆竟然真有一絲做賊心虛的感覺:“大概是昨晚睡不好吧。”
知道他那些少爺毛病,張聰也沒起疑心,只是說:“待會兒看完日出還有時間補個眠。”
樂喆打着哈欠,說了聲“好”。
等太陽終于升起,樂喆困得連眼皮也睜不開了,總算能和幾個室友一同回去補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