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黑暗之前

羅伊一直都知道自己的智商高不到哪裏去, 所以他幾乎從來不腦補，而是習慣用事實說話，盡量推理出一個合理的結果。

這也是雅格希斯教他的，做人最重要的就是自知之明，如果腦袋不是很好用的話，寧願把事情完完整整不帶有一絲主觀情緒地告訴有腦子的小夥伴，讓他們幫忙分析, 也不要自己胡思亂想。

一般來講，這個有腦子的小夥伴是指雅格希斯。

但是為了防止羅伊離開了雅格希斯就變成傻瓜，雅格希斯有教過他很多關于怎麽吸取他人智慧的方法。

最簡單的就是多問, 多聽。羅伊把黑象給他的黑球托起來，他自己覺得這幾乎是一團純粹的黑暗能量，但有些事情還不能确認，就問在場的獸人們：“你們以前見過這東西嗎？”

獸人們不情不願地回答：“氣味挺熟悉的, 但是以前沒見過這東西。”

“咱們這裏黑暗系魔獸多，有類似這樣的東西也正常啦。”

還有獸人惡意地說：“那麽大一個圓球, 也可能就是黑象的糞便吧。”

他想看羅伊失态，結果羅伊還沒啥反應，獵場管理員差點暈過去，他居然讓黑象給這位羅伊大人一坨糞便！不能活了！自己的仕途還沒怎麽開始就要結束了！

黑象則是一腳揣在那獸人身上：昂！你才給人糞便呢！魔獸也不是不講禮貌的好嗎！

好吧, 這裏的魔獸都是高級魔獸，智商不低，能聽的懂人說好話還是壞話了_(:з」∠)_

可惜，它能聽懂人說話, 人卻聽不懂它的象語，黑象煩躁地跺着腳，聲音大得就像在打雷，就連神經最大條的獸人現在也有點害怕了。

羅伊嘗試安撫這頭黑象，他一邊看着黑象背後聚集過來的黑暗系魔獸們，還有一些是別的屬性的，原本這些魔獸的關系并不好，但在獵場這裏，他們已經被人養熟了，互相之間就能夠和平共處。

這是一群智商很高，知道如何适應環境，如何團結一致的高級魔獸。

天災黑泥降下來的時候，他們正在小憩，獵場的高級魔獸們平日裏小日子過得很好，尤其是春天大家都不會來打擾他們的時候，到了夏天他們就會忙一些，很多人會選擇在那時來參觀獵場。

紫羅蘭學院的學生，萬神殿的祭司和牧師修女們，各個單位都會組織人來這裏游玩的。

他們這段時間都有點焦躁不安，魔獸比人更敏感，但他們也不知道将要發生什麽事，所以一瞬間他們也都被黑泥砸懵逼了。

直到……活的最長的那頭黑暗魔獸突然發現，黑泥中有他們熟悉的“東西”。

黑象把羅伊領到了獵場裏年紀最大的黑龍面前，這頭黑龍已經活了一千多年，按道理講他這個年紀就不該在獵場呆了，但他是科莫斯森林最後的黑龍，現在科莫斯森林氣候大變樣，如果讓他回去的話他根本無法生存，只好委委屈屈地待在獵場裏。

他也是這裏所有魔獸的老前輩。

他的待遇也是最好的，因為只有他擁有一名會說通用語的“翻譯”。

一群人過去，年邁的黑龍努力睜開渾濁的眼睛，它雖然老了，但還沒有老年癡呆，很快就分辨出到底誰是能主事的人，看到羅伊，就更加努力地擡起頭。

它發出一陣蛇一樣的嘶啞的聲音。

做翻譯的獸人是個妹子，羅伊驚異地發現她是個“堕落的”薩滿，她的身上有很濃厚的獸神神性，從她頭上自然生長出來的巨大鹿角，和她的那雙大蹄子一樣的手，都表明了這姑娘是個返祖現象很重的獸人。

在人類這邊，返祖情況這麽嚴重就是殘廢了，都無法正常生活的，不過作為獸人，返祖代表天資卓越，被獸神眷顧。

不過她同時也是個堕落者，因為她是個瞎子，兩只眼睛黑洞洞的好像兩座枯井，看上去有些怕人。

這真是可惜了，羅伊心想，獸人是個很不講道理的種族。可能是因為生存環境惡劣的緣故，他們對于身體上的殘疾比其他種族更加不能接受，這個種族說好聽點叫虔誠，說難聽點是迷信，不管是瞎眼啊還是耳聾啊，他們都會說這是這些人的靈魂背棄了獸神，所以獸神降下懲罰。

就是“堕落者”。

至今為止，雅格希斯對于普通的堕落者的生活也很重視，現在大陸統一，堕落者也是他的子民，而因為獸人常年累月地打仗，他們族內的堕落者人數還真不算少，要是都放任他們去流浪，勞動力缺失也是個大問題。

這妹子是比較倒黴的，她不是個普通的堕落者，她擁有薩滿資質，因為過高的天賦，反而不能被獸人們所容。

因為獸人內部薩滿地位很高，基本上只有笨本族上一代的薩滿死亡之後，下一任才能上任。

她只能在這當個翻譯了。

有時候羅伊覺得，所謂的堕落者就是這個種族為了一些利益“造”出來的，但他同時又覺得，他會有這種想法，是因為雅格希斯一直在這樣教育他。

如果他沒有受到過這麽大膽的教育，那麽現在也許他只是庸俗衆人中的一個，沒有自己的主見，只有受人宰割。

……他的一切都是雅格希斯給的。

但他并不覺得這是一種恩賜，就好像……他們本來就該是現在這樣。

翻譯姑娘開口，羅伊的心思收回來，她用平靜的沙啞的聲音說：“我今年已經有三千歲了，三千年前，當我還是剛剛破卵的雛龍時，我經歷了一場光明與黑暗的鬥争。”

羅伊反應了一下，才意識到這姑娘是第一人稱在敘述黑龍的話。

黑龍就跟老人一樣有點絮絮叨叨、前言不搭後語的，他的話不太好理解，翻譯姑娘只能等一句說一句：“一開始，光明占盡上風，它們狂熱席卷了整個世界，包括其他幾塊大陸……但死亡從未減少，黑暗從不遠去，它們只是被外力驅逐，我知道它們遲早會回來，總有那麽一天，當它們回來的時候……”

黑龍陷入沉思，它在找一個合适的說法。

最終，它歪着頭，嘶嘶低吼着說：“當它們回來的時候，對于整個世界來講都是災難，但這是應該的……這是對光明的……審判……”

羅伊心想你一條黑龍說話還神神叨叨的，但是黑龍接下來的話，卻讓他愣住了。

黑龍說：“世界會還原成本來的面貌。”

說完，他腦袋一歪，鼻涕泡泡出來了。

羅伊看着手上的髒污，突然想到雅格希斯的話。

雅格希斯之前和他講歷史的時候，曾經評價過幾次光明和黑暗的鬥争。

他說過：“衆神戰争是第一次，之後各族混戰是第二次，惡魔到地下之後，光明神教在地面上逐漸興起，他們開始排除異己，這是第三次。”

“但不管是光明排斥黑暗，還是黑暗排斥光明，都是非常愚蠢的，這個世界能夠平衡下來，就是因為各種元素同時存在，少了誰都不行。元素之力的反噬是很嚴重的。”

——可能現在整個世界都被元素之力反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