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回禮

她一出了事務所，馬上就打了通電話給蕭宇傑，卻是他經紀人老範接的電話。說是他現在正在錄節目，等等回撥。

沒想到話筒就這麽被接了過去，那頭的聲音雀躍的像是什麽八卦緋聞都與他無關一樣，“怎麽了？這是你第一次打給我欸。”

艾薇有些無力地笑着，輕聲說，“謝謝你給我MV女主角的機會，讓我請你吃頓飯吧。”

“好啊，你還記得我們的約定對吧？”

“嗯，我還記得。那就到時候見了。”到時候，她和蕭宇傑也就兩清了吧，然後就沒有理由見面了。偶像，是沒有資格談戀愛的，不管蕭宇傑再怎麽對她表示好感，無論是身分上的，還是心理上的，她都無法接受她。玩火，玩一次就夠了。

她有些無奈地掐掉電話，把那開朗雀躍的聲音還諸于黑暗的屏幕之後。看着倒映在屏幕中的自己，表情堅毅的卻有些落寞。

因為蕭宇傑隔天就要飛出國參加巡演，他們當天晚上就碰了面。是蕭宇傑找的餐廳，據說不一個月前訂不到位子，但他不過打了通電話就訂到了，名人總是有些特權。

方艾薇上網查了一下，唯恐蕭宇傑真的要她付錢，她還帶上了剛核下來的信用卡。辦卡的時候行員堅持她有學生證就只能審學生的額度，藝人算是自由業，收入不穩定，不能算是正當職業。她有些害怕會不會第一次用就把卡給刷爆。

艾薇花了一個小時打扮，又花了一個小時和人擠地鐵，從市郊一路晃到市中心。等到了的時候妝也都花得差不多了，只得在地鐵站的廁所裏重新打理一番，這才踏進那一進門就有着流水造景的高級餐廳。這種瞬間迎來的貧富差距，她也早已見怪不怪。有些地方，就算能因着藝人的身份而踏進去，不見得就表示你們能站在同一個高度了。她和蕭宇傑之間也是如此。

蕭宇傑到的很早，像是已經等了好一陣子。他坐在二樓的窗邊望着中庭的水波，悠哉地喝着水。低垂的眼睑映着水光，看起來有些動人。

“你怎麽這麽早，今天不用排練嗎？”艾薇優雅地脫下那件其實廉價的大衣，讓服務員接了過去。服務員摸到那料子頓了一下，但還是不動聲色地接了過去。有些事還是不要多好奇才好。

“推掉了。有什麽事能比你請我吃飯來的重要呢？”蕭宇傑支着下巴，好看地笑着。但艾薇一聽到請客就僵了一下。

蕭宇傑顯然察覺了她的僵硬，但卻笑着不點破她。

“哪裏，我才要謝謝你呢。”艾薇笑着舉起桌上的香槟，輕碰了一下他的杯緣。

不知道她玩的什麽把戲，蕭宇傑只是配合地喝了口酒，“是嗎？那今天就讓你好好感謝我吧。”

艾薇嘴角一抽，但還是笑得很優雅，又敬了一杯，“還有謝謝你幫我找回了衣服。”

Advertisement

“你這是打算一開始就把我灌醉嗎？”他抿抿唇，汲取着殘留在上頭的香氣，放下了酒杯，“你生日那天我有送花籃過去，有收到嗎？”

“嗯，是白色的蝴蝶蘭，上頭還噴着淡紫色的花樣，很美。”艾薇望向窗外，那有些懷念那花瓣粉嫩的觸感。現在那盆花怎麽了呢？還放在事務所嗎？還是已經被扔掉了呢？

“你喜歡就好。”蕭宇傑把最後一口酒一飲而盡，視線卻落在了艾薇交疊的手指上，輕輕捧起了她的手細細欣賞着，“新戒指？”

“嗯，蕭哥送的，說是尾戒防小人的。”艾薇不着痕跡地抽開了手，苦笑了一下，“但看來沒什麽用。”

“你看到那本被回收的雜志了？”他挑挑眉，順手接過服務員遞來的前菜，“那又沒什麽，和我攀上關系的女星沒有不紅的，不知道有什麽好大驚小怪的。”

艾薇繼續專注着窗外搖曳的樹枝，光從地面上打上來，就連室內也映上了樹影。是啊，對蕭宇傑不過是件小事，對自己而言可是攸關演藝生涯的大事。

他伸手摩娑了一下艾薇的臉頰，她吓了一跳這才回過頭來。

“我不喜歡你這表情。”

她輕笑着別過頭去，順便躲過了那手指的禁锢。這樣的交際是她所熟悉的，蕭宇傑顯然也并不陌生，但也就僅止于此。

“今天的你好像有點不太一樣啊。”蕭宇傑說着，喝了口紅酒，含情脈脈地看着她。有蕭宇傑出演的連續劇，鏡頭總愛捕捉他的雙眼，水粼粼的像是會說話一樣。

艾薇撩起長發勾在耳後，用來掩飾那失速的心跳，“那你平常認識的我是怎麽樣的？”

“嗯……”他支着下巴，還真認真地陷入沉思，“總是很兇惡很冷淡還有點暴力。”

方艾薇差點沒被水給嗆到，“我在你眼裏就這麽一點形象也沒有嗎？”

“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叫我滾，第二次見面你還是叫我滾，第三次見面你說你夠了沒有，第四次就直接賞了我一巴掌，你說呢？”蕭宇傑放下刀叉，笑容裏有些玩味。

記得第一次見到蕭宇傑是在後臺，一見面他就當着所有的人面說，‘我很喜歡你的歌，你跳槽來天晟吧。’有誰會豪爽地說：好，我跳。接下來一有機會就堵着她纏着她要她跳槽。大概也是因為這樣，對蕭宇傑總是直爽的，像是不管怎麽樣都不怕他受傷一樣。

“那還真是抱歉了。”艾薇溫婉地笑着，在碗邊輕刮了一下湯匙底，嘗了一口，細細的眉毛便順着那海鮮的香甜而順了開來。

“還有拍MV的時候，你是真的沒手下留情對吧？”

“哪裏，我原本想的是要怎麽樣才能多NG幾次，結果到了現場反而打不下手了。我是不是對你還滿好的？”艾薇說着，露出了小巧的虎牙淘氣地笑着。

“是嗎？那還真是謝謝你手下留情。”蕭宇傑輕碰了一下她的酒杯，又喝了一口酒。

“要是你還覺得不服氣，盡管打回來好了。”艾薇說着就閉上臉伸出了臉頰，一副任人宰割的樣子，卻冷不防被親了一口，那唇軟軟的，帶了點紅酒的香氣。一股熱氣從胸口一直蔓延至耳根，慌張地看向四周，幸好沒有人在注意這裏。

“方艾薇，我們就這麽開始交往，應該也不錯吧？”

看着眼前那雙在燈光下閃閃動人的眼睛，艾薇卻打從心裏亂了分寸。那雙眼含着笑，等待着答複。她從沒想過這人會這麽直接地提出交往，他的喜歡好像總是帶着點戲谑成分的，因此艾薇也從來沒當真過。就算有些出格的親昵舉動，也只當他是這人沒神經而已。

她摸着蕭哥送她的那枚戒指，讓狂跳的心慢慢恢複平靜，“還是不要吧，我最近真的怕了。”

蕭宇傑苦澀地又灌了自己一杯酒，故作輕松地說，“是嗎？現在不答應的話，以後可是會後悔的喔。”

“至少現在不會後悔。”艾薇伸手拿了點胡椒，用湯匙輕輕地攪拌着，“最近實在太多事了。”

“我真沒想過自己有天告白會被拒絕。”蕭宇傑依然開朗地笑着，像是剛剛的告白只是個玩笑一樣，“拒絕我的你還是第一個。”

“那我還真是榮幸，讓我自罰一杯吧。”艾薇仰頭把杯中微澀的紅酒一飲而盡，讓那略微嗆辣的觸感在舌尖停留一陣，才将最後一口給咽了下去。她有些慶幸沒看到菜單，要是看到了價錢不知道還吃不吃得下去。這真是難得的好酒。因為工作的關系，讓她在這個年紀就有機會進出各種場合，跌跌撞撞地學了不少禮節和品酒。有些同年紀的女孩很快地就迷失在這觥籌交錯之間，但艾薇總是能分的很清楚，這不是屬于她的世界。

蕭宇傑很享受似地看着她喝酒的表情，一邊耐心地切着手中的牛肉，“今天的你真的有些不一樣。”

“是嗎？平常的我就是這個樣子的。”

“這麽溫柔可人又有氣質嗎？那我又更迷戀你了，給我一個機會吧。”他擡起艾薇的左手，在那尾戒上輕吻了一下，露出了電力十足的微笑，一般人大概早就酥了。

艾薇眼神黯淡地抽開手，“我完全不是那麽好的人，你想多了。”

“怎麽會？”

“你總會知道的。”

看着眼前的方艾薇時而調皮、時而倔強，又在意外的時候展現出女人味，蕭宇傑還真的有些心動。

這頓飯艾薇吃的很得體，沒說什麽出格的話，也沒有失禮的地方，把對方哄的開開心心，但若要說有什麽的話，也就是得體而已。蕭宇傑卻吃的很不自在，好像眼前這個人與其他來應酬的人沒什麽不同，一樣婉約有禮，進退得當。不知為何有些悵然若失，但這樣的方艾薇，他并不讨厭。

在上甜點之前，艾薇想起什麽似地從手包裏抽出一方紙盒，遞了出去，“這是謝禮，謝謝你邀我當你新歌MV的女主角，和你合作的很愉快。”

蕭宇傑有些意外地挑挑眉，接了過去，一打開卻變了臉色。紙盒裏放着一張薄薄的塑料卡片，銀色的底上畫着燙金的飯店标志，和艾薇收到的十六歲生日禮物是一樣的圖樣，而他也并不陌生。

“這是什麽？”他的語氣中頓時帶上了濃濃的嘲諷與不屑，顯然是明知故問。

艾薇帶着笑，把話接了下去，“謝禮啊，你要的不就是這個嗎？”

蕭宇傑握着那房卡的手氣憤的有些微微顫抖着，才剛拒絕了自己交往的提議，現在卻說只陪你上床的話倒是沒關系。活到現在還是第一次有人敢這麽對他。而且竟然還只是為了一個MV的工作！他無法不去想眼前笑的這麽清純的人，還為了多少工作陪過多少人的床，如今才能這麽若無其事地提出這樣的要求。

光想想那畫面，就突然覺得惡心的無法忍受。

“這樣就想打發我，你也太瞧的起自己了。”

房卡連着紙盒甩在了艾薇頭上，她卻依然帶着笑，這時候才突然感謝起身為職業藝人的專業素養──無論何時都帶着那完美的無懈可擊的微笑。她看着蕭宇傑氣憤離去的背影，慢慢彎下腰撿起散落的紙盒和房卡，淚水在眼眶中打着轉卻沒有落下。

她愣愣地摩娑着左手的尾戒，用手指細細撫摸過上頭的刻紋和碎鑽的觸感。這麽做是對的吧？

“不好意思。”服務員拿着一個信封在一旁恭候着，“剛剛那位先生來的時候交代我餐後把這個交給您，但他先離開了，您看是不是要先收下？”

艾薇還沒回過神來，只是接過了那個淡紫色的信封，上頭還熏着淡淡的花香。打開一看，裏頭整整齊齊地疊着兩張演唱會的門票，日期是12月24號，蕭宇傑亞洲巡回演唱會的最終場。票早在一個月前就搶購一空，但上頭劃着的位子卻是搖滾區第一排。

她突然想起剛答應這個通告的時候，蕭宇傑曾經對她說過，‘哦那你先把今年的12月24號空下來吧。’

原來他所說的“報酬”，竟只是要她去看場演唱會而已。那麽單純的心思，卻反倒更顯出了自己的龌龊。這就是她和蕭宇傑之間的距離。在她的世界裏，想得到什麽超乎自己能力的工作，就相當于要付出一夜的代價。但對蕭宇傑來說，這顯然不是那麽困難的事。

她有些不知其味地吃完甜點，恍神地要踏出餐廳時，卻被服務員給叫住了，“抱歉，您那桌的賬單還沒……”

艾薇這才回過神來，手忙腳亂地掏出卡片。簽名的時候手還抖了一下，沒想到蕭宇傑還真這麽玩她，第一次刷卡就給刷爆了。雖然不是付不出來，但那心疼的感覺卻好像比剛剛甩掉蕭宇傑的時候還更痛了一些。

地鐵上擠滿了剛應酬完的上班族，渾身酒臭味的東倒西歪，艾薇拉着吊杆默默思索着今天的這一餐。這麽做就夠了吧？讓蕭宇傑看清自己是什麽樣的人，那僅存的美好幻想也就會跟着煙消雲散了。她曾經為了蕭宇傑說她為了工作，誰的床都能上，因此氣憤地打了他一巴掌，但現在想想，她又有什麽資格說自己不是呢？只是那時候在蕭宇傑面前不肯低頭，裝出很高潔的樣子，但其實裏頭早就不知道爛成什麽樣子了。就跟這個演藝圈一樣。

但她并不後悔踏上這條路，甚至因此和家裏決裂，這一路走來所犧牲的東西，一個蕭宇傑又算的了什麽呢？繼續和蕭宇傑牽扯沒完，只會加速自己演藝事業的崩壞而已。這種事她總是看得很清楚，然後一面小心翼翼地避開危險。蕭哥叫她處理的，她覺得自己已經算是處理的不錯了。

然後眼前突然浮現了俊凱的身影。明明才分手沒多久，卻好像已經過了很久一樣。但她卻有點慶幸分手的早，要是讓俊凱知道自己私底下是這樣的人，她覺得自己一定承受不了俊凱鄙夷的眼神。反正總是要分手，不如将戀情靜止在那最美好的時刻。一個蕭宇傑，又算什麽呢？她所做的只是讓兩人的道路回歸常軌，從此不再有交集。

她戴上耳機，将一切喧嚣阻隔在樂聲之後，光鮮亮麗的舞臺就浮現在眼前，然後嘴角浮起了微笑。

＊

艾薇回到家的時候心情還是滿好的，輕哼着歌按下了電梯，雖然心裏有些難受，但不得不誇獎自己的努力，以及那張被刷爆的卡。剛踏出電梯就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像棄犬一樣蹲在門口，艾薇本能地想往後躲，但電梯門卻已無聲的關上，那人也應着腳步聲擡起頭來。

她只得板起了面孔，“蕭宇傑，你還來幹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