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上藥 ...

明春被關進柴房的當天夜裏,捆着柴火堆的繩子似乎是老化磨損了斷裂開,木柴掉下來正砸到明春背上。

她被壓了一夜,等早上人去送飯時才發現,見她已經出的氣兒多進的氣兒少了。

甫懷之聽聞,憐憫她遭難,多的也不罰了,只讓人擡着她給她送回了家。因是犯了錯的下人,并沒給治病和體恤錢,連當月月錢都扣下了。

府裏一切還是照舊,只少了個丫鬟,引不起任何波瀾。

上次高燒後,甫懷之請了一個月的病假,皇帝似乎還對他殘存怒意,準了不說,連體恤賞賜都沒有。現下假已過去了三分之一,沒有甫懷之在,潞王一派不是元妃一派的對手,趁胡孟人內戰出兵一事到底被壓了下來。胡孟那邊一個叫哈爾巴拉的年輕人異軍突起,踹了他的長兄成為部落首領,接着吞并了草原上半數的胡孟部落。

每個人都不着急,甫懷之又何必憂國憂民。他每日寫字,讀書,偶爾畫畫,趕上在園子裏碰到雲婉,與她論一論何為“氣韻生動”。

如果不知道甫懷之的底細,他給人的感覺比起權臣,更像是家境尚可的書生,親切非常。雲婉時時被他迷惑,與他說話輕松惬意,不知不覺就過去了幾個時辰。他為人随和,學識豐富,什麽都能聊上一兩句。

既然那癡兒明确是甫懷之的妾,那麽二人親昵到也不算有傷風化,癡兒不懂禮數,這也無可指摘。雲婉為甫懷之行徑尋了合理的理由,對他評價又好了起來。

同時甫懷之也确實為鄧成德的事出了力,雲婉心裏多少感激他,她接到母親的信說,陛下将這宗案子壓後審了。雖沒能平反洗冤,但也沒追責,這已經是很好的結果了。

唯獨讓雲婉疑惑的是,甫懷之一直沒有碰她,每每在府中偶遇,也是十分守禮的離五步開外說話。

她偷偷觀望,睡前都是甫懷之,一時想贊他,一時又對他微妙,少女的心思七零八落,有些不知如何安放。

這日又是在園中論畫,雲婉眼中看着畫,走近了些,一時不察撞上甫懷之的手臂。

他後退幾步,“冒犯了。”

雲婉紅着臉沒搭話,手裏攪起帕子。

打破這份尴尬的是阿笙,她氣鼓鼓地跑過來,抓着甫懷之,沒前沒後的一句,“不要上藥。”

“阿笙怎麽了?”甫懷之柔聲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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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笙解開自己的衣帶子,扒拉着領口,露出大片雪白的背肌,上面一道刺眼的紅痕,長得差不多的傷口又開始流血了。

雲婉呀了一聲,背過臉去。

甫懷之為阿笙把衣裳先穿好,抱歉道:“雲婉小姐,懷之先行告退。”

等人走遠了,雲婉有些悵然若失地轉過頭,看着甫懷之環着阿笙的背影離開。以雲婉的手帕交各家而言,她一直以為自己家中爹爹對娘親敬重有佳,便是最好的夫妻了,妾室以美色侍人,多半都被當成個玩意。

她從來沒見過像是甫懷之對阿笙這樣的。

他雖一貫溫和,但對着阿笙只有更加的包容,滿眼寵溺。她幾次撞見二人相處,阿笙什麽樣的天真言語和舉動,他都沒有過不耐煩,從來靜靜聽她說話,還會喂她吃食。

到如今,雲婉自然不會再以為甫懷之是在欺騙傻姑娘,阿笙長相嬌憨人可愛,大概是二人有緣,是一段話本子似的故事。

此時雲婉心中話本子的女主角阿笙又開始扒拉自己的衣服了,話本子男主角甫懷之拿他那雙天然帶笑的眼睛在一旁看。

背上底下的傷口已經好的差不多了,只肩上因着阿笙不注意,又繃開了些。

甫懷之當衆宣布阿笙是他的侍妾之後,底下人自然跟着變了個态度,即便對方是個什麽都不懂的傻子,那也是府上第一個女主子。

負責上藥的小丫鬟戰戰兢兢的,阿笙一叫疼,她便不敢上了。是以阿笙這道傷反反複複許多日,到現在還沒有長好。

眼見着傷口日益嚴重,小丫鬟怕化膿,使了力要給阿笙敷上,阿笙尖叫着便來找甫懷之訴苦。

甫懷之手指在傷口邊緣撫過,似癢似疼的,阿笙躲了躲。

“我給阿笙上藥好不好?”他低聲道。

阿笙點頭,“好。”

甫懷之将小傻子抱起來,坐在他身上,将藥粉傾倒在傷口處。藥效開始起作用,刺激着外翻的嫩肉,一陣陣刺痛,阿笙扭動身體要躲。

甫懷之在她屁股上一拍,“別亂動。”

他的氣息陡然變得有些危險,阿笙敏銳地察覺到了,她不再亂扭了,乖乖地伏在他身上。

這樣安靜的貼合,帶來一種不太尋常的感受。

甫懷之給她上好了藥,不知是撫慰阿笙,還是在撫慰自己。手掌在她長長發尾上掠過,他的掌心很暖,沒做過什麽活,也不粗糙。

阿笙像是只被順毛的貓,慢慢軟化了身子。

一個他有興趣的姑娘,半裸着,在他的手掌心底下,乖順、依賴、服帖。

甫懷之強制自己将阿笙從自己身上抱下來。

他眼中在蹿火,是阿笙不熟悉的神情,她伸着手在甫懷之眼皮上點了點。甫懷之抓住她的指尖,帶到自己口中,咬了一下。

阿笙似乎覺得這個很有意思,她笑做一團,在甫懷之的手指上也咬了一下。

她口中溫軟濕潤,甫懷之抽了口氣,将阿笙扔下的衣服撿起來,蒙頭給她蓋上,轉身出去找了個丫鬟來給她穿衣服。

阿笙現如今被養的脾氣越來越大了,甚至開始有了自己的主見,雖然很難想明白她的主見是因為什麽,但是顯然現在她不喜歡小丫鬟來給她穿衣服。

“我不要。”阿笙光着身子在屋子裏跑,躲着小丫鬟遞過來的衣服。

“姨娘,穿上衣裳,奴帶你去花園好不好?”小丫鬟哄她。

“不要!”阿笙雙手背在身後,“你走!”

她在屋裏尖叫,屋外的甫懷之拆了剛剛送到手的今日密信,兵部有個空位,底下人争權,來問他該給誰升。

甫懷之心頭的火未消,看到這種事頓感煩躁。

“一群廢物。”他道,“都不用去了,讓李琪手底下那個林令上吧。”

話說完,阿笙沖出屋來,一頭紮進門外的甫懷之懷裏。

“阿笙要安之!”

阿笙身上披着好不容易套上的中衣,沒有系扣,甫懷之臉色有些不大好,但是很快又轉成一片和煦。

“阿笙要我做什麽?”

“要安之給穿衣服。”

甫懷之帶着阿笙重新回了屋子裏,他撿起地上的外衫,坐到床邊。阿笙湊過來,在他身邊坐下,抓着他的衣服帶子玩。

甫懷之托着阿笙的下巴,将她頭擡仰起來,為她系扣子。

“高懷不會變通,但是忠心,李琪靈活些,但是個牆頭草。還有李琪的副手林令,挺聰明,也算忠心,但是經驗不足壓不住人。阿笙你說,我該選哪個呢?”

照往常,阿笙對這種聽不懂的話并不感興趣,但是今個兒不知怎麽,她揚着下巴,貌似很認真地在聽,聽了一會兒,她道:“阿笙喜歡草!”

甫懷之為她整理了衣襟下擺,“李琪雖然并不忠于我,但是他忠于利,很會審時度勢。我只要得利一天,他便忠誠一天,即便帶不來好,起碼也不會辦差了事,況且他手下有個林令可以壓制他。你說的不錯。”

阿笙臉上立刻露出笑容,她很喜歡被誇獎,于是整個人埋進甫懷之懷裏,甕聲甕氣的,“安之也棒。”

柳媽走之後她真的是瘦太多了,這樣抱着,都能摸到骨頭。甫懷之将她拎起來,“我們去吃好吃的。”

阿笙的笑容更大了,“安之最好了!”

甫懷之對口腹之欲沒有要求,平素極少在三餐之外叫吃食,零食點心也是一個月最多能用一兩次,因而廚房裏沒什麽準備,要現做。

廚娘的小孫子端着一碗甑糕經過,阿笙眼睛都看直了,她拉了下甫懷之的袖子。

“要這個,要這個。”

這碗甑糕是小孫子剛剛央求着娘親從府後門路過的小販那裏買的,自己還沒舍得吃一口。

甫懷之掏出一塊碎銀來,小孫子立刻把不舍得下口的甑糕讓了出來,頗歡喜的拿着賞錢出去玩了。

阿笙也很歡喜,挖了一勺放在嘴裏,嘴巴嚼着,眼睛都眯了起來。

甑糕是用糯米、蜜棗和紅豆上甑蒸制出來的,黏糊糊的一大碗,甫懷之看着她吃都覺得甜的牙疼。

“好吃?”

“唔。”阿笙舔了舔勺子上沾着的飯粒。

她又挖了一大勺,想了想,有些舍不得,抖掉其中一半,遞到甫懷之嘴邊,“安之也吃。”

甫懷之本想拒絕,但是見她一臉心疼又堅持分享給他的樣子,又覺得有趣,他作勢張開嘴,阿笙就皺着小臉閉起眼睛。

“我若是這一碗都要呢?”甫懷之道。

阿笙睜開眼睛,神色很驚恐,她糾結地皺起鼻子,“安之一定要嗎?”

甫懷之點頭。

“吃一口嗎?”

“我全要。”

“兩口?阿笙給安之吃兩口呢?”

“我想要一整碗。”

“那、那……給阿笙剩一口嗎?”

“不給。”

“哦……”阿笙低落地垂下頭,她把碗放到甫懷之手裏,“給……”

甫懷之拉阿笙坐到他腿上,拿着勺子喂給她,阿笙立刻将失落抛到腦後,歡歡喜喜地抱着他的脖子吃起來。

“若是雲婉妹妹管阿笙要,阿笙給嗎?”甫懷之還沒放過剛才的話題。

阿笙嚼着甜滋滋的甑糕搖頭,妹妹雖然漂亮,但是不能搶她的吃的。

“柳媽呢?”

阿笙接着搖頭,柳媽才不會跟她搶東西吃呢。

甫懷之這才笑起來,為她擦了下嘴角。

他這個笑和之前的笑都不太一樣,阿笙也說不出來哪裏不一樣,但是瞬間把她看呆了,覺得她的安之比雲婉妹妹還要漂亮些,眼睛像蜜棗一樣,泛着光。

阿笙颠着小屁股,“安之吃。”

甫懷之抱緊她,“太甜了。”

阿笙很難理解這個世界上竟然會有人嫌棄甜,她嘟着沾了蜜汁的嘴巴,貼上他的唇,蹭了蹭,“安之嘗嘗。”

吃藥時她也做過這樣的舉動,甫懷之将她推開一點,“阿笙常與人這樣吃東西?”

阿笙歪着頭,“怎麽樣?”

甫懷之在她唇上一點,“這樣。”

“才不是呢,只有安之。”

甫懷之聞言挑了下眉,他舔了舔嘴唇,道:“還不錯。”

小傻子笑嘻嘻地接着去蹭他,一碗甑糕吃了兩刻鐘,吃到最後她嘴巴都腫起來了。甫懷之把她放開,感覺自己又有點被拱起了火。

下午送來的政務,甫懷之處理的手腕要比往日淩厲些,底下接信的人都道,看來近日大人心緒不佳,得仔細點。想來也是,被後宮中的那位元妃擺了一道,大人怎麽可能咽的下這口氣,一時衆人在小事上給元妃一派添堵更起勁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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