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折辱 ...

阿笙的東西收拾了好幾日,她時不時會想起還有什麽沒帶,于是又要打開行李往上加。

壓在櫃子下面的樹葉子,或者院子裏的一塊小石頭,甫懷之很縱着她,阿笙想要帶走湖心的假山,當天甫懷之便遣人将那塊石頭撬了起來。

吃過早飯,甫懷之要去書房處理些公務,阿笙沒有膩着他,自己留在卧房裏玩多寶閣。

玩了一會兒,阿笙轉過身,比劃着整面牆大小的多寶閣,對一旁的杏雨道:“這個也帶走好不好?”

杏雨默了下,“這些物件別處也有,夫人不必非要一起帶走。”

阿笙沒有說話,杏雨以為她聽不懂,繼續道:“這樣重而無用的東西,夫人不要給大人添麻煩了。”

宮中遞了口信出來,除夕前夜新帝要宴群臣。這與往年的規矩一樣,沒什麽好在意的,只是今年特地指定讓甫懷之帶內眷入宮。

現在還不到撕破臉的時候,甫懷之應該做好一個臣子該做的表面功夫,但是帶阿笙入宮他實在不放心。男女分席,他沒法時時顧着她。

甫懷之回到寝室內,滿腦子都是各種安排,一時也沒注意到阿笙異于平常的沉默。

自從兩人同枕以來,甫懷之的睡眠就愈來愈好了,夜間驚醒的次數少了許多,晨間還和阿笙學會了賴床。

但今晚他不知怎的,躺下卻沒什麽睡意,于是他便開始折騰阿笙。

其實甫懷之倒也不說多喜歡這事兒,身體的歡愉是一時的,他長久以來的性格導致,對于這種極短暫的刺激,一瞬間的失控,他心裏頭可能厭煩要更多些。

但和阿笙這樣貼着,這樣親密無間,進入、包容彼此的一部分,眼睛裏除了對方什麽都不能有,這使得甫懷之難以自拔,實在有些上瘾。

小傻子往日裏喜歡拒絕他,一開始是因為害怕,總要被甫懷之哄着才能一點點打開自己,後來則單純覺得這樣好玩。

她癡傻的小腦袋裏有着女人本能的直覺,明白這種時候,她做了什麽甫懷之都不會生氣,她的無理取鬧反倒會為游戲增添許多樂趣。

但這次阿笙沒有,她十分順從且配合,軟軟地被擺弄成各種姿态,喉嚨裏發出貓叫似的細細嗚咽,甫懷之一時有些失控了,在她身上留下許多印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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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這麽乖……”他剝開因汗水而貼上她面頰的發,在她額頭上親了親。

小傻子還沒完全從餘韻裏出來,她用帶些哭腔的嗓音小聲說:“阿笙可聽話了。”

“是嘛。”甫懷之失笑。

小傻子使勁兒點頭。

臘月二十九,以莫湖村的習俗是要貼窗花的,甫懷之哄着阿笙從被窩裏出來,讓她端着漿糊在一旁看。

按中都城的年節習慣,貼窗花是臘月二十八,府裏其它房間下人們早收拾好了,只有這間屋子被留了出來。

阿笙在一旁看得眼睛發亮,似乎很想試試看的樣子,甫懷之将一張元寶圖案的窗花遞給她。

阿笙接過去,似乎被那薄如蟬翼的紙張和細致的裁剪給驚到了,被定住了似的,連氣兒都不敢大喘了。

甫懷之手把手教着她怎麽貼,小傻子想躲,手指頭直往回縮。

等貼好了,她終于松了口氣,道:“阿笙沒有搗亂哦。”

甫懷之有些意外她怎麽會突然這麽說,有許久不曾見過她這麽小心翼翼了。

他想起前幾日問李山景的話,對阿笙需要多些鼓勵,于是道:“阿笙做得很好。”

小傻子笑起來,跟着誇了自己一句:“阿笙可棒了!”

中午時宮裏賜了一套首飾到府上,說希望甫夫人戴着去參加宮宴。

甫懷之本想讓阿笙稱病不去,但又覺得新年用這樣的由頭,實在有些不吉利。他自己百無禁忌,對着阿笙,卻多少不喜歡不好聽的東西。

不管是新帝還是元妃,眼下都不是個發難的好時候,甫懷之想了想,還是決定帶着阿笙入宮一趟。

因着阿笙特殊,他也很方便求個照顧,讓杏雨随她一起進宮。

女眷的宴會,是元妃主持的。

新帝還做潞王時正王妃便去了,之前甫懷之為他安排的女奚烈氏族女沒娶成,于是這個位置一直空着。

幾個側妃和姬妾封了妃嫔之位後,倒也想去奪後宮之權,但元妃的勢力完全不是她們這些深宅大院女子可比的,只能任由元師兒名不正言不順地挑起了大梁。

朝堂上也沒人敢異議。

眼下勢力三分,韓照和懷化大将軍一家效忠新帝,吳國持和元妃與先帝時期差不離,但有歸順新帝的打算。甫懷之雖還是勢力最大的一個,但比之前削弱了不少。

元妃此舉,是自身需要,顯而易見也得了新帝授意,甫懷之又沒有發話的意思,自然整個朝堂都對此視而不見了。

身為二等郡夫人,阿笙在宮宴的位置并不很往前,甫懷之也是想到這個,才最後決定還是帶她來。讓杏雨替她打發無關之人,她專心吃吃東西就好。

周遭人很多,全是竊竊私語聲,阿笙怯怯地貼着杏雨。

她還是害怕陌生人群,但比之前好多了,不至于大哭暈厥。甫懷之臨出門前用李山景教的法子一直鼓勵她,讓阿笙明白自己在做一個很厲害的事,而不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杏雨剛安排阿笙坐下來,小傻子突然整個縮到了杏雨身後。

阿笙感受到一股不怎麽友善的打量。

“早聽聞甫夫人名號,今日才得以一見。”坐在最高位置的元妃道,“甫夫人來本宮身邊坐坐吧。”

阿笙越過杏雨的肩膀偷瞄說話的女人,那女人穿了一身深紅色的華麗衣袍,臉上是以金箔勾勒的妝钿,整個人如同一朵貴氣豔麗、氣勢逼人的雀兒,壓過了廳中所有莺莺燕燕。

她很漂亮,但她身上的東西讓阿笙有些不喜歡,甚至是有些害怕。

元妃開了口,杏雨便安撫了阿笙兩句,帶着她坐到了元妃右側席位。

各類美食已經開始上桌了,阿笙很想吃,但是她不敢動手,求救地望了望杏雨。

杏雨接過了小宮女的活,上前為她布菜。

“我想吃那個。”阿笙拽着杏雨的袖子附在她耳邊說。

“夫人,您得先吃這個,這是規矩。”杏雨道。

阿笙拿起勺子挑了兩口便擱下了,她在座位上扭了扭,又開始拽杏雨的袖子,“安之在哪裏?”

“怎麽了,是宮宴不合甫夫人口味嗎?”元妃抿了口酒道。

阿笙看了她一眼,離得近了,更感覺到她的不友好,她眼圈一紅,“我想找安之……”

甫懷之很了解元妃,在這種時候,她喜歡端着,這是她一貫所享受的高高在上。于是聽到阿笙的哼唧,她再想看她笑話,也只是刺了句“甫夫人真是與甫大人伉俪情深”便罷了。

坐在她左側的韓秀姬路上耽擱了些時候,這會兒剛剛入席,她聽到元妃的話,将目光投向垂着頭的阿笙。

又是一道讓人不安的打量,比剛剛還要不友好。

阿笙整個人抖了一下,徹底哭出來。

“我、我要去找安之……”

杏雨看了眼元妃和韓秀姬,蹲下身給阿笙遞上帕子,小聲道:“夫人再忍忍,不要給大人添麻煩。”

“阿笙沒有……”她抽泣着說。

韓秀姬拎了壺果酒走到阿笙的席邊,“早想結識一番甫夫人……”

她的話到一半停下了。

阿笙今日穿的是臨時趕制的禮服,領口有些大,韓秀姬居高臨下地看着,便将她鎖骨處的幾枚紅痕收入眼底。

她原想,甫懷之娶了個傻子,真是大快人心。但這傻子養得如此嬌嫩,身上帶着親密的痕跡,讓她壓在心底的恨意立刻翻湧上來。

如果不是甫懷之殺了她父親,她怎麽會家勢敗落,怎麽會名聲被毀,她被逼嫁給那德州知府,被折磨數年,老頭早沒了能力,于是慣愛鞭打她助興。

韓秀姬日日身上帶着的,都是各種傷疤。

她恨恨地看着阿笙,咬牙切齒:“甫懷之那個低/賤的下等人,找你這麽個傻子真是正相配。”

傻子一點反應也沒有,大概是被罵了都不知道,韓秀姬心裏并沒感到暢快,她心裏的怒火更重了。

她們說話聲音不大,但周圍幾人還是能聽清的,幾個妃子互相遞眼神,遠處的各位夫人、郡主也時不時往此處瞥一眼。

正當元妃要開口打圓場時,阿笙突然起身,她劈手奪過了韓秀姬手裏的酒壺,将裏面的酒潑向她。

“你個壞人!不許你罵安之!”

她害怕的要命,但還是用圓圓的大眼睛瞪着韓秀姬,意圖擺出兇狠的樣子。

一整壺酒都潑到了韓秀姬臉上,将她敷的鉛粉和胭脂化開大半,她臉色漸漸猙獰起來。

杏雨很快意識到,這件事比她以為的,要更嚴重。

兩個小太監急匆匆跑入大堂中,新帝剛剛聽了個頭,便見甫懷之蹭得站起來,往後殿而去。

他口中“愛卿”兩字還沒出口,聽那小太監結結巴巴地将後半句說完:“……韓夫人把甫夫人的丫鬟刺傷之後,将甫夫人給挾持了。”

新帝立刻顧不上那點被忤逆的不快,忙道:“趕緊去叫人啊!還等什麽!”

等新帝拉着一群侍衛和韓照趕到時,韓秀姬正拿着一把匕首架在阿笙脖子上,與幾步開外的甫懷之對峙。她臉上的妝脫了大半,鉛粉與胭脂暈在一起,看着十分可怖。

“姐你在做什麽!”韓照大喊。

韓秀姬已經聽不到任何人說話了,她眼中只有不遠處的甫懷之,她死死盯着他,“你要付出代價!甫懷之,你一定要付出代價!”

甫懷之往前走了半步,他背對着衆人,看不到他面上的神情,只聽到他說話,和平時沒什麽區別,不疾不徐地問:“你想我付出什麽代價?”

“我要你死!不對,那太便宜你了……”韓秀姬癫狂地絮叨,“我要你受我受過的苦……我要你嘗嘗被人恥笑,一日日絕望的滋味……”

她手上的匕首随着她激動的言語而晃動,在阿笙脖子上劃過幾道紅痕。阿笙已經徹底吓呆了,整個人哭得發抖,她看到甫懷之,就想往他的方向跑,被韓秀姬扯着頭發拽了回去。

“阿笙,不要亂動。”甫懷之沉靜的嗓音奇異地将她安撫住,他繼續問韓秀姬,“你要想好,你想我付出什麽代價,有些事你的弟弟已經在做了。”

“那不夠!”韓秀姬歇斯底裏地吼道。

“那麽,此時此刻立竿見影的代價,你想我做什麽?”

韓秀姬環視四周,她的目光在一張張驚恐的臉上劃過,整個中都城,整個大缙朝的權貴都在此處,她想到了一個好主意。

“你跪下,你向我下跪!”

甫懷之并不跟她談條件,他立刻撩起官服下擺,重重跪下。

膝蓋與漢白玉的地面相撞,發出“咚”得一聲,那聲音響得每個人心頭一顫。

“你還想要什麽?”甫懷之繼續問。

韓秀姬愣了一瞬,她笑出了聲,她這輩子都沒有這麽暢快過,好像這些年所有的郁氣都被笑出去了一般。

她還是韓家大小姐,是那個高高在上的襄安城韓秀姬,是不樂意父親的定親決定,用一根小手指就能将甫懷之捏死的尚書小姐。只要她随便一句話,便有人争相折磨甫懷之,只為了她一句“真好玩”,只要她一個不滿的眼神,甫懷之便在三九天裏被丢進冰湖去。

“我要你給我磕三個頭。”

甫懷之背挺得很直,他眼睛看着被韓秀姬鉗住的阿笙,彎下腰三叩首。

“我要你……”

韓秀姬獰笑着,用匕首指着甫懷之。

她手中的匕首一離開阿笙的脖子,便有一支箭淩空射過來,直直穿過她的腦殼。

溫熱的液體濺到阿笙的臉上,她愣愣地看着那個泛着寒光的箭尖突兀地出現在視線中,又随着韓秀姬的倒下而消失。

熟悉的手掌覆蓋在她眼睛上,将那血腥的一幕擋在她的視野之外。

“沒事了,阿笙,不要怕。”

阿笙并沒有哭,她發現,她的安之在很細微地顫抖。

盡管他的聲音還是那麽平和,但是他整個人都在抖着。

小傻子輕輕地靠在甫懷之的懷裏,輕輕地在他背上拍着,“安之不怕,阿笙有替安之罵回去的。”

外圍的小太監們還不知道宮裏發生了這樣大的事,煙花按時被放上天空,照亮了整個中都城的除夕之夜,孩子們從家中出來走到街上,往皇城的上空望去。

在那巨大的、盛開的煙火之下,甫懷之突然笑了下,他擁住他的小傻子。

甫懷之不信鬼神,沒有了高堂,皇帝寵愛他常常免了他的禮。需要下跪叩首的時候,這些年不太多。

剛剛那個大禮,他不是給韓秀姬的,是給他的阿笙的。

甫懷之在她耳邊喃喃道:“馬上要新年了,阿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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