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藍何知道程孝京心裏有了盤算,大致上就等于有了應對,但是就算是有了應對的辦法,沒有應對的裝備也不行。

他自行腦補了面對對方幾個心狠手辣且經驗老道的窮兇極惡追殺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高中生的場景,頓時打了一個激靈。

“光靠腦子靈光是不夠的,這就是現實。”他念叨着。

程孝京看他一眼,嗯了一聲。

藍何幫着吃完了包子,撐了一肚子,打了個滿嘴包子味的嗝,起身說:“不行,我得走走。孝京,我先回去一趟,中午再過來。”

程孝京詫異地看他,問:“不在我們家吃飯嗎?”

藍何指指自己的肚子,搖頭說:“我還吃得下嗎……”

“……”程孝京意會,只得朝他揮手,說:“去吧,等你消化了再過來。”

程孝京遲疑了下,忙喊住要出去的藍何,說:“中午能幫我帶着地圖來嗎?最好附近都能詳細一點的。”這種東西尋常人家不會有,也就只有做地皮生意的藍家才會有。

藍何匆匆走了,程孝京也沒有送他。

明天來得很快,他的時間非常緊迫。他坐在書桌前發了一會呆,然後起身到衣櫃裏面翻出了一套他沒有穿過的簇新的校服。幸虧還真的有,不然這計劃就真的進行不下去了。

他又在自己的書桌抽屜裏面翻,心想,至少要找個能防身的。

結果只翻出了幾把削鉛筆的小刀。

看着那薄薄的刀片,在他翻轉的時候閃過一陣亮光,程孝京心底一抖。他沒來由的想起了自己回到這裏之前,龔叔圳拿着刀捅進自己身體裏的那種刺骨冰冷的感覺。

他神色一陣恍惚,隐約感覺到了身體後腰的地方傳遞給自己的一點點疼痛。

剛開始只是一點點,結果越來越痛,仿佛真的有一把刀捅在那裏,并且還在一點點地深入自己的骨肉裏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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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孝京的額頭上滲出了冷汗,他捂着腰走到床邊坐下,眼前有點花。

仿佛花了好長一段時間,耳邊好像有什麽人在喊自己的名字。

“孝京……程孝京……,你別吓我,快醒醒!”

程孝京在精神恍惚,馬上就要陷入意識迷離的時候,忽然有人抓住了自己的胳膊,用力地搖晃了兩下,他勉力地睜開眼。

藍何還是那張稚嫩的臉,他臉色有點白,仿佛被吓得不輕。

有人伸手過來摸了下他的額頭。

那觸摸到自己身體的冰涼的感覺,讓他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哆嗦。

葉桂被他這反射性的動作吓了一跳,問:“怎麽了?突然這樣……”

程振站在另外一邊,弓着身看程孝京一會,說:“可能是魇着了,你給他收收驚。”

葉桂有些手足無措地起來,說:“那我去找秤和米升。”

程孝京回了神,坐好說:“你怎麽又回來了?”

問的就是藍何。

藍何愣了下,擡起自己手腕,給他看了下他手腕上的手表。

程孝京白他一眼,說:“我現在窮,你別在我面前炫富啊。”

“……”程振被他逗樂了,低笑了聲,說:“我下去了,你們玩。”

程孝京探頭看着程振的背影,忙喊:“爸。”

程振跨出去一半,又探回頭,問:“做什麽?”

“能給我點錢嗎?我想去市裏買點書。”程孝京挺直了腰杆,說:“明天早上去,下午就回來。”

程振猶豫了下,又跨出去了另外半步。

程孝京有點緊張,不管怎麽樣,錢都是不可或缺的。他現在還是個窮學生,沒有財務自由,只能跟別人低頭。

“晚點,我讓你媽給你。”

藍何看人走了,問:“要鎖門嗎?”

程孝京和他對了個眼神,說:“鎖。”

藍何馬上起身,上去折騰了半天,才把門鎖上,回頭說:“你們家的鎖比我家還複雜,在哪買的,我也去買一把……”

程孝京神情複雜地看着他,問:“你的好奇心可不比藍天少啊。”

藍何閉上了嘴,說:“我只是随便說說。”

程孝京心想他可不是随便說說的性格,于是回他說:“鎮上有一家叫揚子鎖記,我們家所有的鎖都是他家打的。”

藍何哦了一聲。他朝門口又看了幾眼,鬼祟地起身,從藍何的床頭的另一邊,拎了個包出來。

程孝京盯着他手裏的包,說:“這是什麽?好像不是我的吧。”

“我上午回去的時候,在家裏找出來的。”藍何在包裏摸了一會,從裏面摸出一把水果刀,說:“現在外面管制刀具,我們這麽大的孩子買不到這種東西。”

程孝京一看這玩意可比他的鉛筆刀可大多了,而且也不算太大,特別符合他現在這樣的身形使用。

“你這趟出門太危險了,沒有足夠的東西防身,我不放心。”藍何把刀往包裏一放,直接把整個包遞給他,說:“就帶這個包去,裏面我藏了不少東西。”

“……”程孝京覺得在這個時候跟藍何客氣,可能會讓自己的小命給客氣沒了,他伸手接過來,低頭往裏面看了幾眼,一眼就看到了用紙包包着的錢。

他猛地擡頭,問:“你給我錢幹嘛?”

給道具他可以領了他的心意,但是錢……

“用啊。”藍何說得理直氣壯,“雖然在外面你也花不了多少錢,但這次你不是一個人出門。有錢在身,萬一真出了點狀況,那些見錢眼開的人,也許會看在錢上,讓你找出個機會脫身。”

藍何心想這個人大概真沒有見過真正的窮兇極惡的人。那樣的人,是看不到錢的。

他嘆了口氣,倒是沒有堅持說錢的問題。

這是藍何的心意,他是真實地在擔心自己,程孝京不想拒絕。

“你傻嗎?”程孝京笑道,“都說青春期的小年輕都特別能腦補,我算是見識到了。”

藍何被他說紅了臉,說:“你跟我一樣大呢。”

程孝京愣了下,似乎才明白過來自己現在還是十七歲。十七歲的自己啊。

28歲的自己會有那種膽大的想法,沒有問題。

十七歲向來沒什麽朋友的自己,忽然說要幫程孝國,這句話大概對藍何來說,自己的身影有些異常高大。

藍何說:“說實在的,我不太明白你做這些事的用意。不過這是好事,我要是能幫得上,我一定也會幫的。”

程孝京聽出了藍何這番話裏面的希冀和無奈。心有餘而力不足的滋味,他早就嘗過了不知道多少遍。

他看着藍何,說:“藍何,幫忙可不一定要親自幫,你給了我這麽多東西,程孝國以後知道了,一定也會感激你的。”

藍何深吸了口氣,面露腼腆說:“是嗎?”

程孝京看他眨了眨眼,雙眼有些濕,心想這貨不會這樣就被感動得淚目了吧?

藍何忽然轉了個話題,說:“對了,你要的地圖,也在包裏。”

程孝京忙伸手進包,摸出了那一卷地圖。

他們學校是縣內的一中,離他們村不遠。算是全市唯一一所地理位置偏僻的重點高中,不知道是以前的傳統還是為了所謂的升學率,學校是封閉式的。和其他的學校不一樣,平時在外面很少能看到他們學校的學生出來作妖。

程孝京特意找了根紅筆,在他們學校上方打了個紅勾,說:“山裏可能不安全,我要帶程孝國轉到學校那邊去。”

藍何有些納悶,問:“我有點奇怪,程孝國為什麽不能露面?既然要去警局,為什麽不讓村裏或者縣裏的幹部出來幫忙送過去?”

程孝京擡頭看藍何,問:“你知道我為什麽直接說讓程孝國去警局報警嗎?”

藍何當然不知道。

程孝京垂下頭,說:“先說一聲,我不是不相信你。但是昨天我聽你說程孝國給你發消息的時候,我就覺得有點不太對勁。”

藍何問:“哪裏不對勁?”

程孝京擡頭看他,他的目光中有一點冷意,讓藍何不自覺在心底哆嗦了一下。

“他沒有必須要找你的理由。”程孝京當時只覺得哪裏別扭,就那種你特意去找理由,确實可以找到一點東西能讓事情說得通,但是反過來去思考一下,卻發現那并不是必然的。

他有時候在分析案件和證據之間的邏輯關系的時候,會反複地從證據到案件,再從案件回到證據,這樣來回思考很多遍。如果可以雙向證明,那這個證據的真實性就有百分之六十的保障,但是如果一方有點牽強,這個保障就不成立了。

對面的律師都是身經百戰的個中好手。決不能讓對方鑽到這種空子。

藍何回:“可當時你說……”

程孝京打斷了他要說的話。

“我們當時并不了解程孝國的情況,我也是在跟他見上面,知道了這些事情之後,才反應過來。”

藍何沉默了片刻,他忽然摸出自己的手機,盯着上面的那串陌生的號碼,然後遞給程孝京,問:“那這個人會是誰?”

程孝京順手接過了他的手機,随意地打開了那幾條短信,上下翻看。

“我想……首先一點,他有你的聯系方式,應該是在生活中就跟你親近的人。”

藍何忽然驚覺,說:“我怎麽沒想到,程孝國不可能記得我的號碼。”一般人家的小孩,記性再好,在自己陷入危難當中的時候,也只會記得自己最親近人的號碼。

藍何和程孝國平時完全沒有什麽交集,會用陌生手機給他發短信這種舉動本身就很突兀。

“其次,”程孝京繼續說,“這個人知道程孝國的回來事情。”

藍何肯定地點頭,說:“對,不然他不會大清早約我上山。”

程孝京吸了口氣,說:“你提醒我了,他可能還對我們這邊的地形有點了解。”

藍何似乎開始跟上了程孝京的思路。

“嗯,還有,我覺得這個人對我的行蹤也很了解,他是早上我媽帶着藍天一起離開家之後,才給我發的消息。”

程孝京陷入了沉默。

以上的所有特征似乎指向了某一個點,這個人明顯就是在藍何身邊的人。

他想起程孝國說,那幫殺害他爸媽的人一路追着他,很有可能也跟到了這邊來。

但是早上他去買早飯的時候,茶館早飯店的時候完全沒有提到過任何新面孔出現的傳聞,說明人沒有來。那幫人放棄了程孝國嗎?

不可能。

唯一有可能的是他們搭上了這裏的某個勢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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