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陳一帆下意識和藍何對視了一眼。
程孝京把這兩個人的反應看在眼裏,垂下眼,說:“不方便的話,就算了。”
陳一帆連忙說:“不不不不不,不是這樣。”這時候,他忽然一臉煩躁地做了個暫停的手勢,躬着身摸出手機,起身開始接電話。
程孝京看他那旁若無人地在他的辦公室裏跟手機對面的人吵了起來,目光只得轉向了藍何。
“我以為你剛才打電話叫陳警官來就是為了藍天的案子。”
藍何大嘆了口氣,整個人癱在了椅子上,做出一副無語望天花板的模樣,說:“就是為了他啊。”
程孝京一臉問號。
藍何眼珠子骨碌地看了他一眼,忽然坐直了身。
“我有點懵逼,你怎麽忽然對藍天的案子起興趣了?”
程孝京低頭笑,說:“你腦子真的不裝除自己在意的事以外的東西啊。我之前跟你說過的話都忘了?”
藍何仔細想了一遍,臉上露出了恍然的神色。
“你說……藍天的案子和你的事情重疊度太高了。”
“是,”程孝京下意識拿起了茶幾上擱着的筆,随手翻開了記事本,在上面畫了兩個圈,“我和藍天,看上去是兩個不同的案子。”
又畫了兩個相交接的圈,塗黑了交疊的那一塊,說:“這裏是兩個案子的相同點——兇手是龔叔圳,針對的都是姓藍的。”
藍何聽到後面半句話的時候眼皮跳了下,忍不住插嘴說:“龔叔圳并沒有明說姓藍的是誰。”
程孝京飛快地把這個問題寫下來,然後畫了個箭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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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麽這裏就出現了一個問題,龔叔圳口中的姓藍的,到底是誰?”
藍何眼神中~出現一點不明其意的閃爍,他沉默了片刻,忽然像是鼓起勇氣似的,問:“你覺得會是誰?”
程孝京覺得有點好笑,說:“你問我?”
藍何愣了很久,像是放棄了似的,又恢複了癱在椅子上的姿勢,望着天花板嘆氣說:“反正不會是我。”
程孝京看他那一臉失望的模樣,說:“攤上人命的事情,有什麽好失望的。”
藍何覺得程孝京心裏肯定有什麽想法。就是太悶騷了,加上職業的緣故,老想着從別人的口中掏東西。
“說真的,你認為最大的可能性是誰?”
程孝京片刻後,吐出兩個字。
“藍天。”
好吧,這是一個多麽在情在理的答案,盡管藍何心底唾棄了藍天這個二愣子無數遍。
藍何一邊唾棄藍天,一邊盡量讓自己表現地心無旁骛,接了程孝京的話茬,說:“所以,你才這麽關注這個案子?”
程孝京卻猶豫了。
他好像對藍何忽然提出的這個問題感覺到了困擾,卻又沒有像從前那樣幹脆利落地拒絕他。反而斟酌再三,最後看向藍何的眼神也認真了不少。
“藍何,我不是那麽冷血的人。之前跟你說那些話,大半是在生藍天的氣。你也知道他做了那都是些什麽事……”
藍何就算是一直呆愣到這時候,大致上也明白了程孝京是在跟自己解釋。
他低頭笑着,像是在掩飾着什麽,說:“不,不用跟我解釋。我能理解。說起來,這事只能是藍天他自己操蛋。我是看不到他,不然早就揍得他跪地求饒。”
程孝京忽然腦補了高中時期藍何壓着藍天揍的情景,忍不住笑出了聲。
陳一帆那邊噴了一通的火,挂了電話。還帶着他的暴怒之氣,一屁~股坐回自己的位置上,瞥了一眼藍何,說:“我要被氣死了。”
藍何拿眼刀刮他,說:“早跟你說了,既然不想改自己的毛病又不想走,就習慣他們的做事方式。”
“我就這脾氣!”陳一帆一雙眼睛瞪得滾~圓,那模樣就像是要吃了藍何似的。
藍何還是癱在椅子上那副死樣,看也不看陳一帆,嘆着自己的氣,說:“說吧,那幫人又怎麽着你了。”
陳一帆瞥了一眼程孝京,忽然轉了臉過去,說:“程律師,我問一句啊,陳家錦的案子,錄音筆這樣的證據,不能當證據嗎?”
程孝京點頭,說:“這樣的證據,真實性和可信度會大打折扣。你是想用這個錄音當證據?”
陳一帆一臉別扭,說:“我也知道這個證據有問題,但這畢竟是對陳家錦這個案子最有利的線索了。結果他們完全不接受不說,還拿這個事情做文章,要給我穿小鞋。”
藍何朝他看,說:“這件事我早就跟你說了不妥。我們不能換個方式來嗎?梅雪琪有問題,我們就多跟蹤一段時間,或者多調查一段時間。”
陳一帆瞧藍何的眼神如冰刀,說:“也不知道我這是為了誰才受那麽大的氣。”
藍何當即改了顏色,一臉為難。
“你看看,我說你不行,不說你嘛你又生氣。你讓我怎麽辦?”
程孝京看他們你來我往,大致上聽出了一點來龍去脈。
“證據不合法,用不上的時候很多。對案子來說,最關鍵的是能決定這個案子勝負的有利證據。其他的都無所謂。”
陳一帆懊惱,說:“可那個梅雪琪精明得很,連這個錄音都是我好不容易蹲來的。”
程孝京沉默了許久,忽然朝陳一帆說:“能把梅雪琪案發當月開始到現在的行蹤列個清單給我嗎?我想試着分析一下。”
陳一帆發愣地看程孝京。
“有把握嗎?”他問。
“沒有,”程孝京鎮定說:“但是我對法律律條和證據的要求比你們要熟悉,我能給你們把好關。”
陳一帆火燒屁~股一樣地跑走了。
藍何頭一次看到程孝京這麽主動的風格,問:“需要我幫忙嗎?”雖然他也沒覺得自己能幫得上什麽忙。
程孝京理所當然地回他。
“當然。陳警官把資料弄過來之後,就歸你看了。我就負責審查裏面可行的辦法。省得你們老做無用功。”
藍何:“……”聽上去确實是個事半功倍的方法,可總覺得哪裏不太對勁。
沒多久,陳一帆把電話打到了藍何的手機上。
“我資料發你?”
藍何起身跑到電腦面前,說:“你發。”
挂了電話之後,藍何側頭看程孝京,問:“打印出來?”
程孝京也起身,嗯了聲。
打出來才發現只有兩三頁。
整整半年多的時間,一個交際花,竟然一反常态沒有出過祁蘭市,甚至連出門參加一些基本的交際活動都沒有。
藍何只浏覽了不到十分鐘,就擡頭說:“梅雪琪反常的舉動太多了,都列出來查的話,陳一帆大概會過勞死。”
程孝京思考了一會,同藍何說:“那就改方法。”
藍何一臉懵逼。
程孝京耐着性子跟他解釋說:“一反常态的舉動本身就很明顯。她如果要掩蓋自己某些反常的行為,而同時改掉了其他的行為。那就說明這些東西,不是跟她要掩飾的事情是連貫的,就是對自己來說無關緊要的事情。”
藍何聽得似懂非懂。
程孝京說:“你按照我之前給你畫示意圖那樣,把裏面的東西分分看,找出來想通點,就能看出問題了。”
“……厲害。”雖然現在還不知道效果會到什麽程度,但是藍何現在對這份密密麻麻上千條的行蹤,心底已經有了處理的辦法。
程孝京放輕了自己的腳步聲,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他側着頭,看着面帶着微笑的藍何。
仿佛被十七歲的藍何附身一樣,他的臉上帶着那種讓人心潮澎湃的神情。
他現在一定非常相信自己。程孝京抿着嘴,卻還是漏出了自己的一點笑意——真心誠意地為自己而驕傲。
陳一帆性子急得不行。
藍何還沉浸在畫圈裏面,他一連打了三個電話過來,直接掐斷了藍何好不容易連接起來的思路。
最後程孝京看不下去了,從他手裏拿走了手機,說:“我來接。”
藍何整個人都僵住了。
程孝京瞧他呆成木樁子的模樣,問:“不方便?”說着要把手機遞還回去。
藍何連忙搖頭,推搡着說:“你,你接吧。”
陳一帆第四個電話氣勢洶洶地過來。
“我說你行不行啊!不行的話,我現在就過來!”
程孝京淡淡地跟了一句。
“還行吧。”
“……”陳一帆那邊消聲了很長一段時間。
程孝京正要收電話,那邊陳一帆重重地咳了一聲,說:“程律師,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打擾你們,實在是……”
“沒有打擾,正好我也有事找陳警官。”程孝京說得客氣十足。
陳一帆聽得渾身都涼涼的,壯着膽問:“程律師想知道什麽,盡管說。我一定幫你查。”
程孝京說:“早前我看陳家錦的案子就有點奇怪了。陳家錦的罪名上還有一條,持有和使用非法藥物,對吧。”
陳一帆沉下了聲。
“是,當時我們的人在陳家錦随身的衣物裏面搜出了致幻劑的包裝,已經作為證物了。”
程孝京說:“但是陳家錦本人不承認有這回事吧。你們查過嗎?”
“查過了。”陳一帆一說起這件事來就特別生氣,“你說現在的富二代玩瘋了是不是連自己的腦子都不要了?致幻劑那種東西都随便敢用?那種藥物使用致死率高達百分之48%呢!還跟我同姓!我都覺得沒臉出去見人了……”
“所以有确實證據是他買的?”程孝京問。
陳一帆愣了下,說:“那倒沒有……可是上面的指紋只有陳家錦的。”
“那購買來源呢?”程孝京問。
“……那種東西都是面對面交易的,怎麽查得到來源啊。”陳一帆唉聲嘆氣。
程孝京想想也是——有心人做下的事情,當然會盡可能的保證天衣無縫。
“不過,”陳一帆說:“最近我們在沖年初第一季度的業績,或許可以搞個活動……我知道了,謝謝程律師!”
對面挂得飛快,程孝京都沒明白他要做什麽。
這時候藍何擡起頭,大大地吐了口氣,說:“好!理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