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市局食堂的飯菜是祁蘭市出了名的“公立”五星級。陳一帆真就大大方方地帶着程孝京進了食堂大門。

早上十一點,照上班規矩,還沒到飯點。

程孝京看了一圈安靜如雞的食堂大廳,表情有些微妙地看向陳一帆。

陳一帆毫無所覺地奔到櫥窗前,扯了個冠冕堂皇的借口,回頭朝程孝京招手。

程孝京大聲朝他喊了聲——“随便來個面食就行。”

陳一帆也不跟他客氣,幾分鐘後,端着兩碗一模一樣的面在程孝京對面坐下。

程孝京問:“有話要說?”

陳一帆埋頭就吃,嘴上含糊地說:“沒有,不想排隊而已。”

“……”程孝京覺得在這個人面前大概用不着腦子拐彎了,“那我有話想說。”

陳一帆吸溜了半碗面下去,擡頭一臉的愁眉,嘀咕說:“你不會吧……”

“一會不方便。”程孝京吃得慢條斯理,也不知道是故意還是本性。

陳一帆點頭投降。

程孝京說:“你和藍天是因為什麽查到西維影業身上的?因為唐亞東?”

陳一帆低着頭說:“不是。剛好相反,藍何給我提供了西維影業,再加上三百萬懸賞你這兩條線索,我們才摸~到唐亞東的身上。”

“藍何提供的?”程孝京有點意外。

陳一帆看了他一眼,說:“你想知道為什麽,就問他。我跟你說,你別看藍何在你面前裝成一條純良的忠犬,那可是一頭藏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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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孝京扯了下嘴角,忽然轉了話題,說:“那就說個你能說的話題吧,關于最近的幾個案子,你們掌握了多少東西?”

“……”陳一帆湊近他,說:“大~爺行行好,這裏還是市局。注意點場合啊。”

程孝京頓了下,說:“好吧,我都去問藍何。”

吃完出來的時候,對面走廊上迎面過來了熟人。老吳正帶着個女人,一路邊說着邊往他們這邊走。兩人的表情看上去都不太好。

女人年紀看上去年紀很輕,二十出頭的模樣,穿着貼身的職業裝,身材修長,曲線玲珑。程孝京覺得有點眼熟,不自覺地多看了兩眼。

陳一帆把他的反應看在眼裏,調侃似的說:“不會吧,程律師好這口?”

程孝京腼腆地笑笑,說:“有點眼熟。”

陳一帆聞言也看過去,琢磨了一會忽然想起了似的,說:“哦,是西維影業的代理負責人,好像姓魏。唐亞東不是跪了嘛,總……”

後面的話程孝京沒有聽進去,因為他也想起來這個女人是誰了。

四個人很快對上,程孝京禮貌地點了下頭,那女人看到程孝京的時候明顯臉色繃緊了。不過馬上就改了顏色,并且摘下了臉上挂着的墨鏡,和氣地和程孝京握了個手。

“程律師還是這麽帥。”

兩方人別過的時候,陳一帆詫異問:“你還跟她認識啊。”

程孝京說:“最好別得罪她。她在司法界也挺有名的。”

陳一帆似乎對幹律法這一行的人沒什麽太好的印象,但對這個女人的身份有點好奇。

“她也是律師?”

“嗯。”程孝京想了想,說:“西維影業可能聘請了她當律師顧問。”

“難怪……”陳一帆喃喃着。

趁着中午都吃飯,陳一帆排了一輛空車,全無停靠點直奔市立中醫院。

進病房的時候藍何已經醒了,正輕聲細語地打電話。

陳一帆說:“跟他媽電話呢。”

程孝京會意,兩人故意放輕了動作,各自找了位置坐下去。

藍何一看連程孝京都在,立馬三言兩語結束了電話,問程孝京:“我醒來聽說你一聲不吭就溜走了,怎麽不看看?”

程孝京說:“小傷,我家裏跌打類的傷藥多的是。”那豪氣沖天的口氣,仿佛自己就是一鐵铮铮的猛漢。

“……”藍何大概覺得這個人好話聽不懂,非要要人家動手,于是作勢要下床。

程孝京忽然說:“問你點正事,躺着就行。”

陳一帆憋笑憋得內傷,熬不住笑出聲,說:“藍何,先躺着吧。他是真沒什麽大傷。”

藍何半信半疑地瞅着程孝京。

程孝京站起身,伸手撩起自己衣服,亮出了自己白~皙的上半身——淤青傷口不少,不過都做了處理,看着似乎确實不嚴重。

他盯着目瞪口呆的兩個人,問:“眼見為實了嗎?”

藍何漲紅了臉,揮着手說:“實了實了,把衣服穿好!”

程孝京耍完了流氓,又恢複了自己平時一貫高冷的模樣,說:“那我問了,藍何你為什麽會盯上西維影業。”

藍何鑽進被窩坐好,臉色如常地回他。

“是藍天要查的。他說有人盯上你們了,所以就順手反摸了回去,結果發現對你們感興趣的就是西維影業那邊的人。”

程孝京咀嚼着藍何說出來的天書,一會後才覺出了裏面一點意思。

“這個你們,該不就是我吧?”

藍何遲疑着點頭,之後又解釋說:“因為我家有投資的原因,藍天最近有點吃香。然後業內不知怎麽回事傳了不少不好聽的緋聞。可能有些小藝人當真了。”

程孝京微微有些詫異。

“你們業內的觸手也伸地稍微長了一點,司法界可不是娛樂圈!”

藍何神情複雜地看了他一眼,繼續說:“藍天氣性比較大嘛,就托我去查,誰知道查來查去,水越查越深。”

先是他們家藝人三天兩頭出點問題,讓陳一帆在藍何面前八卦了好一陣子。再來就是唐亞東進入西維影業。導致整個西維影業成了一個對他們來說越來越微妙的存在。

聽着藍何的陳述,程孝京沒來由想起了唐亞東說長寧證券經營高利貸的模式——只要出現了問題,他們都是把問題提交上去,上級會替他們解決問題。

幾乎是成功将他們和違法兩個字完美地隔離了。

那麽西維影業是不是也這麽一個經營模式?

如果确實如此,那麽關于藍何調查他們的問題,以及程孝京存在的這個問題,也被送到了那個上級手中——這樣就能把他們之前遭遇的一連串追殺聯系上了。

可真的就這麽巧嗎?程孝京七上八下,腦子裏一直無法把昨晚上留給自己的那股子違和感驅散。

陳一帆輕咳了一聲,打斷了對面兩個人的交談和思路,他說:“我有個想法。”

程孝京和藍何齊齊看向他。

“要你命的三百萬和盯上藍何的可能不是一夥人。但是在執行的時候意外碰到一起去了。”

藍何皺眉。

“什麽意思?麻煩你組織語言的能力強一點啊親。”

陳一帆啧了一聲,說:“別急啊!你們倆都是用腦子的,應該想得明白。程律師說有違和感,為什麽會有違和?那肯定是因為他們本來的目的就不一樣啊。”

程孝京琢磨着說:“有點道理。”

藍何聽得一頭霧水,問:“違和感?哪裏?”

“打你們的人,為什麽不下殺手。那說明他們要的不是你們的命。”

“所以那幫蹲我們的人另有目的?”程孝京說完心底就有了答案,“就那天而言,事務所裏确實有一樣非常重要的東西。”

藍何不解問:“什麽東西?”

“唐亞東專門給我的資料啊,那上面可全部都是長寧證券犯法的證據!”程孝京說到這的時候心底忽然打了個突。

他轉向了陳一帆說:“早上我在警局挑的照片,能給我一份名單嗎?”

陳一帆莫名地看他。

程孝京說:“讓我備個份,萬一不小心遇上了呢?”

遭遇了災難的鵬程事務所,在關鵬程特意放了三天假之後,終于重新開張了。

這天,程孝京在處理了一個外出訪問的案子之後,刻意奢侈地打了個的。出租車在市郊的工業園區內一家工廠門口停了下來。

程孝京付完這程的車錢下車,回頭特意吩咐司機。

“等我半個小時,回去的車費我也包了。”

這荒郊野嶺也沒別的客人可以載,司機笑容滿面地說:“行,等一小時也沒事。”

程孝京進了傳達室,直接說自己是來找人的。

找一個年紀剛成年的小青年,名叫郞保前。程孝京一說名字門衛大伯就熱情地說認識認識,連忙帶着衣冠楚楚的程孝京進去找人。

郞保前一看到程孝京,細長的臉登時青了。但看他只有一個人的時候,又立刻緩過神來,嚣張地說:“膽子很肥啊。”

程孝京淡定地看着他,說:“沒有你肥。”說完,一個箭步上去,冷不丁地就把人一腳踹在了地上。

等門衛大伯反應過來的時候,郞保前蜷縮在地上呻吟。

程孝京已經打爽了。他整了整衣服居高臨下地看着郞保前,說:“不服氣就再喊你們那幫人一起來找我。我随時奉陪!”

郞保前惱得直噴氣,看程孝京那眼神,就像是要把人給生吞活剝了。

打完人的程孝京潇灑地出門上車,打道回府了。

第二天,兔兒就自己上鈎了。

守株待兔的陳一帆把這一夥人全部铐進了市局,就他一個人輪了一群社會青年,終于讓他們松口了。

程孝京接到陳一帆電話。

“他們供出了龔叔圳藏匿的地方,我們這就去抓人。”他的意思沒有說全,但聽在程孝京的耳中就像是在邀請自己似的。

程孝京确實非常想去看一眼龔叔圳被捕時候的模樣。

藍何在邊上涼涼的來了一句。

“不長記性嗎?”

程孝京心想也是,客氣地拒絕了陳一帆的好意。

藍何傷勢好轉,但還沒有到出院的時候。這幾天發生的一連串事情都跟自己無關,讓他十分郁悶。

程孝京挂上電話,問:“我想正主應該也要沉不住氣了。”

藍何還是不太明白他到底在搞什麽明堂。

“什麽正主?”

“想要我命的三百萬。”

“為什麽?”藍何問完又解釋了一句,“一般情況下,不會有人會暴露自己吧。”

程孝京卻是一臉篤定。

“他一定會出來。既然唐亞東認定我跟他是一條線上的,對方也覺得唐亞東已經跟我坦白了。那他身份被揭穿就是遲早的事。”

藍何還是覺得這裏面玄乎了一點。

直到自己出院的這天,接到了程孝京不能來醫院的電話。

“我有重要的客人。”程孝京說。

“你一直在等的人?”藍何會意問道。

“是,”程孝京回地幹脆,“我會小心的,你別擔心。”

藍何莫名覺得自己的臉有點臊得慌。

“好吧。”他說,“晚上我和陳一帆一塊過去。”

“行。”

程孝京挂上電話,轉向坐在自己的辦公室裏的窈窕身影。

“我沒想到會是你。”

“你沒想到的事情多了。”魏麗說:“唐亞東是我殺的。我今天來是跟你自首,希望你能想辦法讓我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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