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藍何來電話的時候, 程孝京正準備上公交車。
電話接了沒幾句話,眼看着程孝京那一腳要蹬上去了。
藍何忽然來了一句——“現在在哪?有空來我家一趟嗎?”
程孝京硬生生地腳給收了回來,轉了個背。
“哦, 剛準備回去, 有什麽事嗎?”
那公車司機似乎認識他,朝他喊了一聲。
程孝京回頭朝司機搖了搖頭。那司機才合上門, 車子緩緩得朝程孝京背後駛去。帶起城市喧嚣将盡的夜風, 清爽得讓人忍不住想深呼吸。
藍何說:“你在車站等一會,一帆會過去捎上你。”
程孝京霎時斂掉了臉上柔和的神色, 問:“案子的事情?”
藍何頓了下, 回說:“他大概有什麽事情想要問我們。可我現在的情況也不好出門, 就只能這樣了。”
程孝京心想這樣也挺好,他其實不太喜歡市局裏面那種社會氣, 起碼藍何家裏沒那麽多人。
“我在事務所外面的站牌等。”
陳一帆沒多久開着那輛市局出差公用的雞零狗碎的警車停在他面前,俏皮地朝他眨了個眼。
“藍總沒給我配高檔舒适的車接你, 真是不好意思。”
程孝京端着他那張好看的臉,拉開車門徑自上車,說:“總比我這種連個車轱辘都沒有的強。”
陳一帆抿嘴笑笑,踩着油門誇了程孝京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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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律師真會說話。以您的身價, 買車就是分分鐘的事情。”
程孝京抱着他的公文包。
“沒有, 我常年存款不超過五位數。上次住院還是藍總賠付給我的錢當的醫藥費。”
陳一帆聽到這裏, 才想起來藍何跟他提過這件事。但他不信,程孝京這個人,不管是外在還是內在, 全方位的價值估算起來, 總價都不會低于七位數。
這樣的人跟你說他的從存款不超過五位數,誰信?
陳一帆在心底只當是律師這一行都特別看重自己隐私的原因,
也跟着開了個玩笑,說:“那還是我們慘,你看我這種經常出外勤的,受傷是家常便飯。上頭給報的醫藥費一個月不能超過薪金金額,還有時候還要分開來報,摳啊!”
程孝京笑出聲。
“幸虧我沒在你們市局上班,不然光一次的報銷,我就得報上一年。”
陳一帆後知後覺地發現他們這個話題有點驚悚,誰會沒事比自己在醫院醫藥費花銷啊。于是自動沉默了一會,準備下一輪的話題。
藍何歪在自家沙發上眯了一會眼,半夢半醒間被手機鈴聲吵醒了。
保姆小姐姐在旁邊收拾東西,小聲地把他叫起來了。
藍何撈起手機。
陳一帆正好在外面停下車,說:“我們到了。”
藍何一下子清醒了,擡頭朝保姆小姐姐說了聲去開門,自己也坐起了身。
陳一帆狗鼻子似的聞到味就肆無忌憚開他玩笑,說:“剛睡醒了?你這病得也忒嚴重了點,前段日子還通宵達旦來着。”
藍何一想到陳一帆倒黴他的話被程孝京給聽進了耳朵裏,當下壓低了聲音警告說:“閉嘴,小心我收拾你。”
陳一帆死皮賴臉地笑。
不遠處別墅的門開了。
陳一帆在挂斷電話之際,藍何忽然聽到程孝京在電話那頭接了一句。
“這人和車一樣,高檔車總是要精心保養的。”
“……”藍何覺得自己大概有點傻,竟然自作聰明地覺得程孝京似乎在維護自己?
藍何回過神來的時候,陳一帆帶着程孝京已經進了門。豆芽早在聽到動靜的時候,就開始躲在樓梯拐角虎視眈眈地往樓下窺視。
陳一帆和程孝京的直覺都比較敏銳,齊齊張頭往上瞟過去。
“喵~”陳一帆忽然做出了和豆芽同款的炸毛姿态,沖着樓上發起了威脅性十足的挑戰。豆芽被驚地回頭嗖一聲不見了蹤影。
程孝京面無表情地看一人一貓的對峙場景,心想可能自己确實太端着了,連貓都看不過眼。
陳一帆笑嘻嘻地在藍何對面坐下,說:“你家的貓還是這麽慫啊。”
藍何橫了他一眼,忽然之間生出了一點對豆芽的護短心态,說:“下次養頭藏獒,你再試試?”
陳一帆挑眉應戰,說:“誰怕誰啊。”
藍何眼角瞥到繞過陳一帆往另一邊找位置坐的程孝京身上,連忙收了自己擱在沙發上的腳,伸手拍了拍軟沙發的另一邊說:“坐這,別跟他去擠木板沙發。”
程孝京嘴角不自覺地上揚一點。
陳一帆氣道:“行吧,我算是明白了,你們倆今天都合着要擠兌我。我不是客人嗎!”
藍何不搭理他,習慣性地對着程孝京獻殷勤說:“都沒吃飯吧。說完再吃,還是吃完再說?”
程孝京頓了下,說:“說完再吃吧,免得吃不安心。”說的就是提議這一次開會的陳一帆。
陳一帆摸~摸鼻子,認了在這裏自己低下的地位。
“白天的時候和魏麗聊了一點,我覺得她沒有說實話。所以想問問程律師,她有沒有跟你說過一些你覺得比較重要的東西。”
程孝京擡頭看他。
“我不知道她跟你說了什麽,不好判斷。”
陳一帆把魏麗交代的東西一五一十都說了一遍,完了例行公事似的補充了一句。
“對外保密哦。”
即便藍何對刑偵和律法都是外行,但陳一帆說完之後,下意識地跟了一句。
“沒了?”
陳一帆一臉“你瞧,你也覺得那樣是吧。”的表情。
“沒了。”
藍何看向程孝京。
程孝京神色有點微微僵硬的模樣,他好像有點發愣,又像是沉浸在思考中似的。
“孝京?”他提醒着。
程孝京擡眼看藍何,像是才反應過來一樣。
“有點奇怪。”說着,他開始從自己的公務包裏拿出他的筆電,一邊開電腦一邊問:“你家裏有WiFi嗎?”
藍何應了聲有,然後探過身去,給程孝京連上了網。
程孝京把白天蘇維艾上出現的關于魏麗的那條新聞找了出來,翻轉了筆電,讓它面對藍何和陳一帆,說:“這條新聞,陳警官應該知道什麽時候發出來的吧。”
陳一帆看到自己在無意中上了新聞的身姿,慘不忍睹地抹了把臉,義正言辭地說:“這是侵犯公民肖像權的行為,我要找這家媒體理論理論。”
程孝京說:“這個手法,你們有覺得眼熟嗎?”
藍何立即回答。
“唐亞東。和唐亞東當年的情形一模一樣。”
程孝京詫異地看了藍何一眼。現在是信息技術時代,每天都會有無數這樣的新聞出現,和魏麗這樣的情形被扔上新聞頭條的人隔段時間都會出現一兩個。然而藍何幾乎就是本能地回答了他這個問題。
他一直在關注這個案子,這是唯一可以解釋他這個行為的理由。
程孝京壓下了心底呼之欲出的想問清楚的念頭,繼續這個話題。
“是。就是我當年接的唐亞東案子的時候發生的一模一樣的情景。”
陳一帆問:“你們的意思是,有人在背後故意搞出這樣的把戲?可是,魏麗不是說了之前都是她在操縱唐亞東,才出現這樣的新聞嗎?那現在是誰在操控魏麗?”
程孝京擰着眉頭,說:“我有點想不通。到現在為止,我有種感覺,好像有什麽東西,一直再引導我們往這個案子的幕後走。”
藍何沉吟說:“如果是引導的話……現在有明确嫌疑的人,只有魏麗一個。”
程孝京問:“陳警官能查清楚關于魏麗這個人的所有資料嗎?包括他們家誰借了高利貸,她是什麽時候卷入高利貸事件當中的。”
陳一帆點頭,說:“昨天就開始在查了,估計明後天就有完整的資料出來。”
“明後天啊……”程孝京陳沉着聲喃喃着。
藍何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來不及?”
程孝京難得老實了一回,他皺着眉點頭說:“有點不踏實,總覺得明天就會出事。我本來打算晚上給你打個電話問問情況的。”後面的話沒有說,藍何也知道自己這通電話簡直就是及時雨。
忍不住心底生出點嘚瑟的感覺。
他笑着說:“那正好,一帆。我們的陳警官在這,安排一下?”
陳一帆直嘆氣,說:“我說藍總,我不是一呼百應的刑偵隊隊長啊,什麽都是上面說了算的。”
這下連藍何也皺眉了。
程孝京看看藍何這半身不遂的模樣,神色凝重。
“那不然……就……”
算了兩個字還沒出來。
陳一帆一拍大~腿站了起來,說:“行吧,誰讓我出外勤呢?這事交給我,我現在就去辦。”
程孝京有點不好意思,說:“都這麽晚了。飯還沒吃呢。”
陳一帆一邊往外走一邊回頭看他,說:“我這人急脾氣。有情況了,吃着飯也不安穩,還是辦事要緊,一會我随便解決下就好。”
藍何想起了什麽,說:“你等下。”說完,朝後面喊他家保姆小姐姐的名字。
保姆小姐姐正在忙碌,只遙遙地應了一聲。
沒多久,一個新鮮出爐的飯盒從裏面被提了出來。
藍何指着保姆手裏的飯盒,說:“最新鮮的給你吃。”
陳一帆大概被他暖到了,斂了慣常的一身傲氣,笑地溫和。他接了保姆手上的袋子,潇潇灑灑地站直身,給沙發上的兩個人敬了個标準的軍禮,說:“我就不客氣了。”
程孝京看着他潇灑出門,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你剛才的行為可真像是送丈夫出門的妻子。”
藍何愣了下,擡頭看到程孝京嘴角上挂着的笑意,覺出了話裏面玩笑的成分,嘴上不自覺地為自己辯解了一句。
“那我不就犯了嚴重的多重重婚罪了?還是免了。”
陳一帆一走,程孝京繃得剛直的身板忽然軟了下來,他不自覺地找了個舒适一點的位置,靠在沙發上,斜對着藍何,問:“你們倆算是搭檔嗎?”
看他們倆的互動,就知道關系匪淺。程孝京下意識不想把他們的關系說得更加親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