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藍何先是下意識順着程孝京所說的話思考起來,半晌後忽然感覺這句話有點不對。

“等等,”他挺直腰杆,盯着程孝京反駁地義正辭嚴:“你怎麽确定魏麗走的是跟那個張穎穎一樣的路?他們倆明明就是一個受害者,一個嫌疑人。”

程孝京給他解釋。

“你忘記了龔叔圳殺我的那個三百萬嗎?魏麗說是她幹的。以她的經濟能力,要全額拿出三百萬不可能。而且……”

陳一帆适時跟了一句。

“魏麗所有的戶頭和個人資産,加起來都沒有上八十萬。這八十萬包括了她父母在住的那套按揭的房子,每月的房貸三千多是她在交。還有龔叔圳落網後我們搜他身的時候發現了一張戶頭不是他本人的銀行卡,卡上的進出裏有那筆三百萬,但是彙入賬號名是西維影業。”

“西維影業……什麽時候?!”藍何問。

“一年前,正好是唐亞東進西維影業任職的時候。”陳一帆說。

藍何一瞬間有些恍然,他有些不可置信地靠在了身後的沙發靠墊上。

“挪用公款……三百萬啊!誰給她那麽大的膽子!”

程孝京卻是一臉見多了風雨,早已見怪不見的風輕雲淡模樣。

“三百萬對于西維影業來說,不過就是個小數目。魏麗肯定是有把握在短時間內不會被發現,才敢這麽做。”

藍何若有所思地看程孝京,問:“你們幹這行的膽子都那麽大嗎?”

“膽子大這點我承認。”程孝京說到這擡起頭沖他笑了笑,“不過,大部分的律師都不會幹這種铤而走險,且損失遠大于收益的事情。”

藍何安下心來,一邊點頭一邊說:“我想也是……”

程孝京這時候垂下眼簾,目光沉沉地落在自己手中的那份資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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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魏麗所涉及的違法金額,很明顯不止三百萬這個數。如果她和唐亞東的情形所符合的鏡像效應是人為的,想想看唐亞東在長寧證券那個時候所涉及到的違法項目。魏麗可能涉及的內容會很嚴重。”

陳一帆聽到這裏聽明白了一點。

“程律師的意思是,魏麗的行為非常反常?”

程孝京吐出一口氣,用力點下了頭。

“唐亞東是金融專業的,對法律一知半解容易被套進去,我們可以理解。但是魏麗不是,她……在我看來,是個特別清醒的人。”

藍何認真地看向程孝京。

“孝京,你這句話讓我覺得魏麗是帶着不為人知的目的在做這些事情。”

陳一帆問:“我要去查查張穎穎那邊的情況嗎?魏麗如果對她有愧疚感,首先想到的會是補償吧。魏麗這邊看不到情況,那個張穎穎或許能查出點東西。”

程孝京忽然擡頭看他,納悶問:“補償?”

“是啊,都說出了自己害死了學~姐這樣的話,如果是我,一定認為罪孽深重,尋找任何機會去補償自己所造成的損失。”

程孝京緩緩點頭。

陳一帆見事情定下來,起身大大地伸了個懶腰,說:“那我現在走了啊?”他的目光刻意地在藍何那邊逡巡了幾眼,欲言又止。

藍何毫無所覺他的目光中深沉的含義,只說了一句。

“有什麽情況打個電話過來。”

陳一帆嘆了口氣,一邊往外走一邊說:“藍何你稍微克制一點啊,多給程律師補補身體。”

藍何回過神來的時候,陳一帆已經出門了。

他尴尬地朝程孝京瞅一眼,見對方托着腮對着陳一帆離開的方向,一臉沉思。

“你別理他,他就喜歡跟我開這種玩笑。”

程孝京卻在嘴角勾了一個暧昧的笑,不明意味地說:“你的意思是,他經常拿我的事情跟你開玩笑?”

藍何一下子回過味來,只想給自己一個大耳瓜子。

“……沒有說你壞話,真的!”如果那句玩笑性質濃重的“大~爺”稱謂不算在內的話。

程孝京笑得更開了點,沒睡醒的迷糊也消失殆盡。

“市局那邊對我的評價我多少有點自知之明,不過我挺好奇你對我有什麽看法。”

藍何心底登時冒上來了大~爺兩個字。

不過這麽直白的話,藍何還沒有膽大包天到這個程度,他皺着眉開始絞盡腦汁,最後新鮮出爐的卻只有乏善其陳的幾個套路字眼。

“你啊,腦袋靈光,應變能力也很強,對事都很有原則,我覺得這樣的人在現在這個世道上已經不多了。”

程孝京不冷不熱地接了一句。

“那我們整個事務所都是這樣的人才,我真是榮幸。”

“……”藍何直覺程孝京對他這個答案很不滿意,他這句話裏面隐藏着的一點冷嘲熱諷……絕對不是錯覺!

程孝京靠在沙發上側對着他。

“市局對我的評價是,長得漂亮的高嶺之花。我猜你和陳一帆一起厮混多少會沾上一點印象,他好像挺怕我的。你們背着我開的玩笑嘛……我的形象是不是超級難伺候的大~爺?”

精準!

藍何瞪着程孝京,要不是自己現在受傷在身,他現在就表演個五體投地的姿勢。

但他知道,這個時候他絕對不能趁機承認!

他立刻轉了個自己說話的調調,變得慵懶且随性。

“你都是這樣揣測別人的嗎?我可跟別人不一樣。”

程孝京有些意外,他把藍何上下打量了一點,看他這個傷病員通宵了一晚上身體上已經顯出來撐不住了的頹廢樣。

和剛才依然精神抖擻着出外勤去了的陳一帆,确實不大一樣。

程孝京忍不住笑出聲。

“确實不一樣。我第一次看到剛出院就通宵的病人,你也挺有能耐的。”

藍何見話題成功轉開了,喜上眉梢。

“那是當然。”他仿佛忘記了自己還是傷患,一挺腰就要往前傾。

左右上下不同地點傳來的傷口撕裂的痛感讓他臉色大變。

俗話說得好,不作死就不會死,自作孽的人通常都不能活得安生。藍何在親身體驗了一回什麽叫做“傷口維護期間被撕開”的切身體悟之後,癱在沙發另一端半點都不敢動彈了。

程孝京給他找了個相熟的醫生,□□了一回。人家毫不客氣地收了一回八百的高額醫療費,還端了張高冷的臉把藍何和程孝京一起數落了一遍,才出門離開。

時間正好到了七點,小保姆一臉疑惑地推門進來,手上拎着不少的早點。

藍何正趴在沙發沿上,正面對着保姆,生無可戀地吩咐。

“小豆和豆芽就交給你了,請讓他們對我保持遠觀,千萬別靠近。”

保姆小姐姐不明真相,茫然地點頭轉進去做飯了。

程孝京看看時間也差不多,跟着起身說:“我也要去上班了。”

藍何忙翻身,稍微一動又扯到了傷口,忍不住哀嚎。

程孝京躬身在他的背上用手指象征性地按了下。

“躺着吧,我知道回事務所的路。”

藍何對上次程孝京獨自離開之後發生的事情記憶猶新,可不敢真讓他就這樣離開。他慌忙伸手往上一抓。正好抓了程孝京的手。

“……”程孝京側頭。

藍何:“……你等等,先吃個早飯,我讓助理開車過來接你。”

程孝京似乎感受到了藍何臉上的嚴肅并不是跟他客套,頓時心神領會了他的堅持,于是從善如流地領了他的情。

藍何背着身在跟助理打電話。程孝京坐在樣式極為簡單的方形餐桌前有一口沒一口地吃着早飯。

這是他記憶當中自己吃得最心不在焉的一次早餐。

腦子裏想着的都是藍何的事情。

藍何和藍天是程孝京這一生當中見過最怪異的兄弟。兩個人碰上的時候,讓人能感覺得到的只有相互之間的毫不避嫌的嫌棄和厭惡,

然而就在你以為他們兄弟霓牆,又冷不丁地覺得一點對外的護短和信任。

他承認藍天暗示有人在外面幫他辦事的時候,他不太希望是藍何。如果藍何只是因為藍天才拼盡了全力查這些案子,甚至在那天晚上拼死保護自己也只是因為藍天的托付。

……

一想到這一點,程孝京不免在心底生出了一點莫名的失落。

藍何渾然不覺地打着自己的電話。

助理正常是九點上班,結果被他一通電話七點就吵醒了。電話那頭嚷着要加薪的助理任勞任怨地起來,并且算好了時間,還告訴藍何會把之前需要他簽字的文件帶過來。

話講到一半,有別的來電提示。藍何低頭看了一眼來電顯示,立刻跟自己親愛的助理說了聲回見,立馬主動接起了陳一帆的公事電話。

陳一帆似乎在極力壓制自己的脾氣,同時也把自己在努力冷靜的狀态傳遞給了藍何。

“藍何,我要告訴你一個很不幸的消息。”

藍何聽得有點牙疼,他覺得最近對他們來說也沒有什麽算得上是好消息的事情了。

“你說。”他也平靜地回話。

陳一帆壓着怒氣,說:“西維影業一大早就派了他們新任的法務過來,要求保釋魏麗。”

藍何覺得這話聽上去有點像玩笑,雖然聽陳一帆的口氣并不像。

“魏麗可是涉嫌了殺人,這也能保釋?”

陳一帆深呼吸,盡量讓自己保持客觀公正的态度。

“這個倒沒有。魏麗雖然自己承認,但實際上我們并沒有直接證據。而且西維影業提供了魏麗當天的不在場證明。藍總,老子的臉現在有多疼,你能體會嗎?”

體會不了臉疼的藍總說:“要不……我讓孝京過來幫你分析分析?”

程孝京冷不丁聽到藍何在喊自己的名字,扭頭過去問:“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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