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見玉牌感念因緣,知身世離別在即

張起靈尚未恍神太久,就聽到腳步聲自洞外由遠至近而來。

接着就見一名身材高大、眼罩黑紗的玄衫男子手裏拎了一個物件走了進來,後面還跟一臉古怪表□□言又止的胖子。

張起靈一眼就看到黑瞎子手中所提之物—-被藤條捆得如同粽子一般,嘴裏還被塞了一團樹葉的吳邪,臉色頓時又沉了幾分。

而黑瞎子還渾然不覺,将扭動掙紮嗚咽不休的人往張起靈面前的石地上一丢,喘了口氣大叫道:“哎呦,啞巴你是從哪裏弄來的這個小祖宗的?可把黑爺我……”

胖子眼見張起靈的神色,又見他已掙紮着要下石榻來,趕緊搶上來就給吳邪扯開身上的藤條,眼珠轉了轉,口中又嘟囔道:“瞎子,看你把這孩子弄得!我不是交代過你千萬別挫磨了他麽,你看看你,這細皮嫩肉的,都給勒紅了……”邊說邊偷眼看張起靈的表情,又一副幸災樂禍等看笑話的神色瞥向黑瞎子。

“唉,胖子,你這話怎講?不是他咬了你的豬蹄,你才把他的嘴巴塞上的?”黑瞎子此刻也已留意到張起靈的臉色,心下一個激靈,也趕緊叫起冤來。

張起靈無心聽他們兩人鬥嘴,已伸手從胖子手裏撈過了吳邪。

吳邪口中之物一被掏出,就立刻叫了聲“小哥”,撲進了張起靈懷中,面上猶有驚恐之色,待上上下下将張起靈看了個遍,确定他無事後,這才嘴巴一扁,哭了起來:“小哥,嗚嗚,那兩個人……他們,他們欺負我!”

張起靈輕拍了他的肩頭,低聲哄道:“不哭,我替你責罰他們。”

胖子先前已見識過張起靈對吳邪的着緊,所以此刻倒也無甚驚訝,只是黑瞎子滿面詫異,仿佛眼前不是他已識得數十年的老友,而是披了那人皮囊的陌生人,不禁叫道:“喂,啞巴,你這可是恩将仇報啊!要不是我……要不是我和胖子回來的及時,替你料理了那妖物,你和這小傻子早就變成那大黑蟲子的屎,不對,是食,食了!啊!哎呦!”

說話間,額頭上已挨了一記---張起靈拈了一片他塞入吳邪口中的樹葉做暗器,真力灌注,小小葉子竟如石子般飛來,瞎子頭上瞬時多了一個紅包。

“我說,你還真下手!”黑瞎子瞪着張起靈,後者倒還是面無表情,只是懷裏的吳邪已破涕為笑,拍手叫好道:”“就是要打你個壞蛋!看你還敢欺負我!”

黑瞎子撐了片刻,自己也笑了起來,“罷了,罷了,服了你了啞巴,!也不知你從哪裏得來的這個寶,看把你給着緊的!”

說着,狠狠瞪了一旁正笑得滿臉肥肉直顫的胖子一眼,又對張起靈道:“我看你是動了凡心,咱兄弟還是不要在此礙眼的好!不過,啞巴,你那靈力剛剛收回,又受了那妖物的重擊,負傷在身,未調息均勻之前還是不要動真陽的好……哈哈哈哈!”

邊說,便滿面賤笑着沖胖子使了個眼色,攬了他的肩膀,兩人大笑着出洞去了。

張起靈随他胡唚,只作未聽見,垂首給吳邪揉手上被藤條勒出的紅痕。

過了片刻,他止住了動作,神色又嚴肅起來,“我讓你在樹下等我,不可出那圈子,你怎麽不聽話又跑到山洞裏去?”

吳邪一聽他責問,頓時低了頭,委屈道:“我聽到那山洞裏轟隆隆的響,我怕山洞塌了,小哥你還在裏面,所以…..就去找你,想叫你出來,一進去就看到那只大蟲子要咬你,我,我就怕了,就想幫你趕走它……”

他知道自己沒聽話,唯恐張起靈生氣,不覺頭越垂越低,都不敢再擡眼看他。

張起靈盯着吳邪的頭頂,良久才緩緩嘆了口氣,輕聲道:“還好,我未害死你。”

“小哥,你說什麽害死我?”吳邪不解,仰臉問道。

張起靈卻岔開了話頭,“瞎子,也就是那個穿黑衣服的,他怎麽欺負你的?”

吳邪一聽,立刻又委屈起來:“他和那個胖胖的大叔打死了那個大蟲子,他們把你擡到這個石頭洞,要用刀子割你的手,還使勁拍你的背,我不讓,就咬他們,抓他們,他們就把我捆起來,那個穿黑衣服的把我挂在外面的樹上,還用樹葉塞我的嘴巴,還說再鬧就把我煮了吃了……”

張起靈想到胖子手上的咬痕和瞎子臉上被抓出的傷口,唇角不覺微微一翹,捏了捏吳邪的手,道:“其實他們都是好人,他們是在同你玩鬧,知道麽?”

吳邪嘟了會兒嘴巴,點了點頭---既然小哥說他們是好人,那他們就一定是好人。

張起靈忽然皺眉,低頭聞了聞吳邪,又擡手聞了聞自己—兩人趕了這幾天路,都未曾沐浴過,又同萬奴王拼殺一場,此刻又滿身幹涸的血漬穢物,二人身上的氣味,那可真是……

他立刻撐了力氣,拉了吳邪一起起身,道:“走,我帶你去洗澡。”

張起靈帶吳邪出了石洞,走了片時,來到了對面山崖下的一處小水潭邊。

此時,已是月上中天,清輝粼波,顯得分外靜谧。

吳邪本是小孩子心性,一見水,就玩心大發,幾下就扯光了衣褲,撲通跳進水裏,如魚兒般,撲騰戲弄起來。

張起靈看了看水中的人---吳邪舉止雖如五六歲不解世事的孩童,可容貌身子卻是不折不扣的十七八的年輕人,此刻潭水只及他腰腹,他就那麽赤條條地在水中嬉戲也不覺有絲毫害羞---他不覺移開了眼睛,有些踟躇起來。

“小哥,你怎麽還不下來?”吳邪見張起靈站在岸上發起了呆,不由覺得奇怪,伸手就掬了水潑向他。

張起靈被清涼的潭水一激,一轉頭對上吳邪,只見他笑得眉眼皆彎,那雙眼中竟然似盛了漫天月華,又映照了粼粼柔波,純淨得纖塵不染,連素日的傻氣也蕩然無存,心下不覺一蕩,暗嗔自己想得太多,于是應了一聲,也解了衣衫,滑進了水中。

吳邪立刻湊過來,一把抱住他,要拖他打水仗。

張起靈将貼皮貼肉挨上來人往外扯了扯,一低頭,頓時被吳邪脖頸上所挂的一枚玉牌所吸引---這玉牌只有一寸見方,通體濃翠欲滴,上面雕琢了一只須發虬張、龍鱗鹿角的麒麟,那麒麟踏火焚風,和他開啓伏麟山通道的麒麟踏鬼玉玺上的麒麟一模一樣,玉牌頂端,穿紅繩的鈕孔被雕刻成了三條首尾相接的魚形,每條都不過三四分長,更精絕的是,這麽小小的玉魚的眉毛竟然還被雕刻成了兩條跳栩栩如生的蛇。

張起靈不覺伸手托了玉牌,看了又看,這才擡眼問道:“你這玉牌哪裏來的?”

吳邪見張起靈臉色又肅穆起來,也不知是怎麽了,結巴了半天才道:“我,我爺爺給我的!聽,聽我娘說,我生下來爺爺就給我戴的……小哥,你怎麽了?”

張起靈又看了片刻,才松了手,臉色亦緩和下來,道:“沒什麽。快洗吧,夜深水冷,當心着涼。”

吳邪一聽他說沒事,就立刻又忍不住嬉鬧起來。

張起靈随他鬧騰,心裏卻難以平靜---難道,這世間的事竟能如此湊巧?若真如此,那倒可真是緣分了。

接下來幾日,張起靈都在洞中修養調戲,胖子和瞎子二人也不時前來,說是來探望照顧張起靈,實則是逗吳邪居多。

吳邪本性憨傻純直,只要有人同他玩,就開心不已,更何況張起靈對他說過這二人不是壞人,所以不過半日就和他們混得爛熟。胖子和瞎子也不時用些鮮果野味引誘逗弄他,套問他和張起靈一起的種種,只想借此揶揄張起靈。

吳邪的傻言傻語往往逗得他們捧腹,而張起靈也懶得制止他們胡鬧,只管坐在石頭榻上或擡眼盯着洞頂出神,或凝視了吳邪,也不知想些什麽。

胖子和瞎子都深知他的性情,也不以為怪,只有吳邪還動不動貼過去黏了他,小哥長小哥短地纏他說話。

就這樣過了十來日,張起靈已經是恢複如初。

這日,他托了瞎子照管吳邪,自己則和胖子下山去辦些事,一并打聽吳邪的家鄉身世---他也該到了要回去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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