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謝安沒想到自己有一天能夠離開那個家，所以看到自家娘一臉高興的坐在桌子前吃着飯的時候，他還有些沒有反應過來。
家裏本身就有肉，又讓王池去村裏買了一條魚回來了，謝宛便做了一頓有魚有肉的大餐，作為慶祝謝劉氏和謝安的到來。
因為有外男，如意是在廚房裏吃的飯。謝宛進來的時候，便見到如意在洗碗。
“如意，這幾日便委屈你了。”
如意忙搖頭道：“嫂子說的哪裏話，別人家也沒有未出閣的姑娘家上桌子的。”
謝宛邊洗着鍋，邊笑道：“嫂子知道有些不方便，已經和你哥哥說了，趁着他在的這幾日，把咱屋後的空地給修起來，到時候讓小安去那邊住着。”家裏有未出閣的小姑子，很多地方也要顧忌。
如意紅了臉，未說話。
西屋裏還有個空房子，之前是用來儲物的，謝宛和王池早早的就收拾了，把裏面鋪上了被褥。
謝安先在西屋對付幾天，謝劉氏就和如意先擠在一個屋子裏。謝劉氏和如意的性子都是那種軟綿綿的，倒是相處的極好。
第二日王池便找了王貴和幾個有點力氣的漢子來看了屋後面的地方，幾人合計了一下，便開始動手買材料蓋房子了。
因為只是住謝安一個人，謝宛也沒準備這個房子裏住多久，便先簡單的修一間房子出來，門是朝外開的，這樣也能避嫌。房子不大，修起來也快，兩天的功夫便把瓦片也弄上去改好了。幾人把之前在栓子那邊打的床給擡了進去，謝宛再弄了桌子和椅子，鋪了床，整體看起來也是幾淨窗明的了。工錢加上材料，統共才花了三兩銀子。謝安非要将之前得的錢給謝宛，被謝宛拒絕了，“ 你如今也算是自己頂門立戶了，以後要花錢的地方可多着呢，先存着。我和你姐夫現在日子也好過些了，你不要擔心我們。”
謝安想了想，覺得現在什麽都用的是姐姐家的，手上這點錢也不夠，便只得收了回來，準備再出去找點活計賺錢還給自家姐姐。
安排好了家裏，王池便準備去縣衙裏上任了，臨走的前一天，謝宛便讓她帶着自己去青城外的山上取了景，心裏有過大致的脈絡了。她本就擅長水墨畫，對這些山水風景的記憶力也是極好的。
王池走後，謝宛便開始一心一意的刺繡了。謝劉氏對于自家姑娘會刺繡這件事情很是驚訝，她雖也會寫針線活，但是手藝并沒有謝宛這麽精巧。
謝宛也自有一番說辭，說是腦子裏糊裏糊塗的，好像這些年裏看到過別人這樣做，不小心記下來了，又記不清楚是在哪裏記得了。然後回憶的時候，便裝作頭疼的樣子。
謝劉氏哪裏舍得自家姑娘不舒服，便讓她不要再想了，竟然有了這門技藝，便當時上天的賞賜了。事實上她心裏也是這麽覺得的，自家姑娘小時候也是聰明伶俐的，硬是給燒壞了腦袋，說不定真的是上天彌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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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宛沒想到真的給糊弄過去了，心裏舒了好大一口氣，便正大光明的和如意開始做刺繡了。謝宛這次繡的東西比較大，足足有一張木床那麽寬大。鋪展開的時候，把謝劉氏和如意吓了一跳。
“這麽大，得多長時間繡的完啊。”
“這若是一整天繡，估摸着得兩個月。”
知道姑娘這是幹正事，謝劉氏也不敢打擾了，讓謝安幫着把椅子弄到院子裏，開始幫着納鞋底了。這幾日在這邊心情好了，再加上謝宛特意的弄了些補品，謝劉氏的臉色好了許多。她不想吃閑飯，便想着給姑娘和女婿還有如意做過冬的鞋子。
老宅子那邊高氏自然知道謝宛把自己娘家人接過來的事情了，她聽了本是準備來大鬧的，但是想到王池已經是捕快了，自己不好拿捏，那謝氏也不是個好惹的，便歇了心思。但是背地裏卻在罵謝宛不守婦道，胳膊肘往外拐。
當然這些事情都是虎嫂子傳遞給謝宛的，每次謝宛聽了這些事情後都是一笑而過，虎嫂子倒是樂此不疲的傳消息。
俗話說家有一老，如有一寶。謝劉氏的到來讓謝宛也安心許多。謝宛和如意年紀輕，再加上謝宛又是剛來這裏的，很多事情都不懂，如今謝劉氏來了，平日裏說說話的倒是讓謝宛知道很多信息。
比如這個地方對于士農工商分的态度并沒有很大的區分，當然做官的肯定是最大的。
這也讓謝宛改變了發家致富的策略。原本她是想先買地的再想其他生意的，但是現在來說，做生意和種田基本沒什麽區別，那麽當然是做生意來錢快了。謝宛知道自己向來就不是委屈自己的人，不管在哪裏，她都要努力讓自己過上好日子。她現在有幾個計劃，一是蓋個大房子，一家人住着也舒坦；二是多買些地，可以作為固定資産；三就是在城裏開幾個鋪子，有經濟來源。這樣一來，就可以保證家裏人的生活了。
謝安背着一大捆柴近了院子，放在了院子的角落裏，對着屋裏喊了聲，“姐，我把柴火放在院子裏了。”還不得謝宛回應，便又拿着鋤頭去開墾屋子側面剩下的荒地了。
謝宛走出院子的時候，謝安已經不見了，她笑着搖頭走進了屋子。“娘，小安最近砍這麽多柴火，咱們一整個冬天都用不完呢。”
“沒事，年輕人就該多幹點活，姑爺不在家，他有這個責任。”謝劉氏正在給她姑爺王池做一雙靴子。
王池基本上一個月才有兩天的假期，平日裏都在縣衙裏歇着，離上次出門已經快一個月了。開始的時候謝劉氏對于這種情況有些擔心，怕她女婿在城裏迷了眼，不過看自家閨女那麽堅定的樣子，她也不好多說了，只能多疼疼她女婿。
“嬸子，你看我這鞋底納的怎麽樣？”如意将手裏的鞋底遞了過去。她本來也會納鞋的，但是沒人教，她的手藝很普通。她手上的刺繡已經繡完了，謝宛沒有進城，她也沒有刺繡的東西，看到謝劉氏的絕活後，便忍不住也跟着一起學了。
謝劉氏接過去，湊近了看了一眼，“哎喲，這小姑娘手可真巧，哪裏像剛學的啊。”
如意羞紅了臉，低着頭繼續做自己的鞋子。
謝宛看着這一老一小的相處融洽，只是笑了笑便轉身去做自己的刺繡了。這冬天來之前她一定要完成這個活，才能開始她的下一步計劃。
這次的繡圖謝宛是用的青城的實際風景建築為背景圖的，上面的人物卻很多都是她自己畫的，意境和清明上河圖很像，但是景物些事，也讓人更有共鳴。
這兩個月的時間她哪裏也沒有去，天天呆在屋子裏做繡活，如意知道她忙，每日裏的做飯的活計全包了，謝劉氏也幫着搭把手。謝安在把柴火堆了半個院子後，便又去山裏挖陷阱捕獵了。他沒有武藝，不能像王池那樣和獵物硬拽，只能依靠陷阱。好在現在天氣還不算太冷，偶爾倒是真的能弄點野味回來解解饞。
兩個月後，大功告成的那一刻，謝宛揉了揉自己的手臂和脖頸，這次之後，自己一定要好好的歇息個大半年，絕對不會再碰這玩意了。
謝劉氏和如意看着這張大大的繡圖，都驚的睜大了眼睛，雖然每日裏都在看着這圖一點點豐滿，但是真正的全部展現出來倒是第一次，他們對這個都不專業的，但是光看着就知道不止針線精細，連圖樣也是不俗的。兩人看着也不敢摸，生怕會摸壞了，後面幫着謝宛将這個圖收起來的時候，都是小心翼翼的。收起來的時候，他們才發現，原來背面也是一幅圖，竟然是和正面完全一樣的一副圖。
“這，這是雙面的，竟然還可以這麽繡。”謝劉氏驚的合不攏嘴。
“這叫做雙面繡。”
開始的時候謝宛是不準備繡出雙面繡的，可是她考慮到這副圖這麽大，恐怕做成大屏風是最合适的，如果是屏風，自然是兩面都要好看的，所以她便多用了心思，弄了雙面繡。
在家裏歇息了一天，謝宛第二日便帶着東西去了鎮上，這次和她一起去的還有謝安。
來到布莊的時候，老板娘已經驚喜的迎了過來。看着謝宛背着的包袱，立馬笑道：“妹子這是弄好了？”
謝宛點了點頭。
原本以為直接交貨給錢，沒想到老板娘東西都沒看，幹脆關了店子的門，領着謝宛直接去那陳府找陳夫人。出來的時候，看到謝安站在門口等着。
“這位是？”
謝宛道：“這是我兄弟，今日陪着我一道來的。”
老板娘幹脆道：“行，那就一起來把，但是可不能進府上。”
老板娘家是有馬車的，謝安和車夫坐在車子外面。他已經很多年沒有進過城了，對這裏的一切都有着好奇。
一路上老板娘教了謝宛一些規矩，避免她到時候會失禮。謝宛一一記在心裏了。
陳府是青城的首富，所以宅子的壯麗程度可見一斑，看着這個位于城東富人區的豪華大宅院，軒峻壯麗，謝宛便忍不住心情激動起來，這可是真正的古代大宅門啊。
好在她定力還好，雖然有些好奇，但是依然低眉順首的跟着老板娘後面走。進後院的時候，是以為長的很嚴肅的老媽子接待的，直接将二人領到了後院的花廳裏。剛一進門，裏面就飄來一陣陣花香和茶香。
謝宛低着頭，但是餘光依然可以看到上面的圓桌旁坐着一個大紫色的綢緞袍子的婦人，那婦人身材有些豐滿，臉也有些圓，按照迷信一點的人來說，這種人很有福氣。
老板娘恭恭敬敬的笑道：“陳夫人，上次您問了一次後，小婦人便記下了。這不，王家娘子今兒個剛來呢，便給您領過來了。”
“嗯。”陳夫人話不多，只是點了點頭。旁邊的老媽子便去接謝宛手中的包袱。
兩個小婢女模樣的人走過去伸手将那畫布慢慢張開，沒想到畫布太大，兩人拿不穩，後面便又有人過去搭手。
謝宛心道這古代大戶人家的下人們倒是真的很機靈。她這邊還在自顧自的想心思的時候，陳夫人已經放下了手中的茶盞，站起身子走近了繡布。
她眼睛微微眯着，看不出神色，但是那眼中的以上而過的亮光倒是很明顯的讓人知道她對這幅畫很滿意。
老板娘看了眼畫布，又看了隔着一層畫布的陳夫人。雖然她此刻自己也被這副美妙絕倫巧奪天工的畫布給震住了，但是她還是忍不住提醒道：“夫人，這是不是拿反了？”
那拿着畫布的小丫鬟一看，沒反啊，接着又扭着頭往另外一邊一看，都驚的張大嘴巴。然後迅速的轉了一個邊，将這邊的繡布也展現在陳夫人面前。
陳夫人這下裝不了淡定了，她驚訝的微微張嘴，然後湊近了去看，才發現果真是又是另外一幅景色。這……同一塊布的正反兩面竟然出現了兩幅圖！
一直盯着那畫布調了邊的畫布老板娘已經驚的說不出話了，她做這行這麽多年，還從來沒見過這種東西啊，乖乖，這正反兩面都繡了東西！
在場的衆人除了謝宛之後，都淡定不了了，這種出神入化的絕技，這輩子可都沒看到過的。沒想到在青城這個地方竟然能看到，這不能不說一聲絕了。
謝宛靜靜的等着他們欣賞自己作品，作為一個知道蘇繡發展的人來說，自然知道這種雙面繡給人的沖擊了。特別是這個地方的刺繡技藝還發展的不是那麽好的時代，人們對于這種新鮮的繡法自然也更加好奇和着迷。
不過看着他們的這些反應，謝宛便知道自己這次算是完成任務了。
陳夫人利用了很大的定力才平複了心情。她原本對這個定下的禮物并沒有多少信心，所以她另外已經花了大價錢讓人尋了一副前朝名畫作為禮物。可是此時此刻，看到這幅繡圖的時候，她便覺得相比于那些別人都能拿得出的字畫，這張獨一無二的繡圖自然更珍貴。
她面色難得的帶了笑，揮了揮手，小丫鬟們便輕手輕腳的将繡圖給收了起來。
“你是怎麽做到的？”陳夫人定定的打量着謝宛，眼前這個婦人全身上下都是顯示出她只是一個鄉下婦人，可是氣質卻又不像。
謝宛這下稍微擡了點頭，笑着回道：“回夫人，小婦人這是祖傳技藝，只是小婦人自己琢磨了後加以改良了。至于如何做到的，這倒是三言兩語說不清了。”
平日裏那些貴婦們面對自己時都有些小心翼翼的，可是眼前的這個鄉下婦人雖一副低眉順首的樣子，可是陳夫人感覺到她對自己并沒有敬畏。
她淡定的抿了口茶水，道：“這幅畫我很滿意，賞錢加一百兩，不過你們要答應我，一年以內不能再繡出同樣的東西來。”這也是斷人財路的做法，不過要讓自己這東西的價值最大化，陳夫人倒是沒覺得不好意思。
老板娘有些猶豫的看着謝宛，卻見謝宛臉色笑容誠懇道：“夫人放心，繡這幅圖很是費心力，便是夫人不交代，小婦人這兩年也不準備再接這個活了。”
老板娘聽到謝宛不準備再接活了，臉上立馬苦了起來，心力吶喊道：“我的銀子啊！”
陳夫人倒是對謝宛的回答很滿意。她點了點頭，旁邊的人便拿着一個紅布包着的托盤過來，價格布掀開，上面便是八個五十兩份額的銀錠子。
拿了銀子後，謝宛便和老板娘出了陳府。在馬車裏，謝宛便拿了一錠銀子給了老板娘。
“這，我現在可沒有零碎的銀子找給你。”
謝宛笑道：“老板娘，這銀子都是你的，你幫了我這麽大的忙，勞心勞力的，這點子銀子我哪裏能舍不得。”
老板娘樂呵呵的接過銀子，“妹子，你真的很不一樣啊。若是旁的小娘子見到這麽多銀子，哪個還能像你這樣寵辱不驚的。銀子到手了巴不得都是自己的，你倒是好，還多給三十兩銀子。”
“知恩圖報，這點道理我還懂的，再說了，日後若是我要在城裏過活，少不得要老板娘你多關照呢。”
“妹子要到城裏來？”這下老板娘有些不淡定了，若是謝宛利用自己的手藝開鋪子，自己這哪裏還有生意。
謝宛裝作沒看到她的臉色，還是誠懇的笑道：“是啊，家裏有些做吃食的手藝準備着來開個店子。我身子弱，不能總靠着刺繡過活，自然得尋別的路子。不過日後若是繡了東西，自然還是找你的。”
老板娘聞言，臉上立馬開了花，“妹子真是個有想法的，這是好事。”突然又想到什麽，笑道：“妹子說要開店子，這幾日可是有想法？我倒是知道有個不錯的店面要出賣，只是不知道妹子你有沒有這個想法？”
真是缺什麽來什麽！謝宛立馬道：“那就麻煩老板娘了。”
“還叫什麽老板娘，叫我宋嫂便好了。”
“行，那就多謝宋嫂了。”
馬車拐了個彎，便又往繁華的東街那邊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