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一個平平無奇的正義陰差

外婆電話裏關心的內容還是老幾樣, 最近好好吃飯了嗎?吃飽了沒?是不是又瘦了?

以往蘭菏經常表示,吃飽了, 只是看起來瘦。但現在他終于可以無比自信地說:我吃飽啦!

外婆對這個回答很滿意, 接着又問找對象了嗎?蘭菏年紀不大,但在外婆看來,已經是該找對象的時候了, 個人問題怎麽一點解決的影兒也沒有。

連蘭菏媽媽都說,劇組裏有沒有好感的對象啊?如果沒有,回老家帶你相親去吧。

“媽,你也跟着說什麽呢。”蘭菏正是專注事業的時候,閑時到處跑試鏡, 進了劇組基本忙到昏天黑地,還真沒心情想這些。

要說到好感, 他心底的确隐約飄過了什麽, 可是這朦朦胧胧的感覺,連他自己也無法準确捕捉到,只是胡亂搪塞,“工作比較忙, 等有空了再說吧。”

聊了一陣才挂,蘭菏通完電話沒多久, 陳星語的視頻也撥來了。

她知道蘭菏已經從劇組回來, 想約蘭菏到自己家做客。兩人約好了時間,蘭菏才收拾好行李,順便想把劉海給剪了。

從拍《珍寶》的時候, 他的劉海就遮住眼睛了,《追》裏頭的角色造型又會把頭發往後梳,這平時放下來,都擋着眼睛了。

但也就是他拿剪刀的時候,聽到門外似乎有什麽聲音。

沙沙……沙沙……

那聲音就像,就像是有蟲子爬過——不是一只,而是很多很多只密密麻麻地爬過牆壁,所發出來叫人牙酸的聲音。

蘭菏走到門口,對着貓眼看了一下,只見外面一片漆黑,什麽都看不到。

什麽玩意兒,誰把我家的貓眼給蒙住了?

蘭菏正在疑惑之際,那黑色又不見了,或者說,爬開了——

門外的牆上赫然趴着不計其數的蜘蛛與蜈蚣,一時把走廊的燈光遮住,一時把貓眼也遮住,正是這密集的蟲子在游走,發出沙沙聲。

嘔,蘭菏有點惡心。

隔壁在煉蠱?動靜也太大了吧!

蘭菏開始猶豫,要不要叫物業,不叫吧,顯得他很不科學,要叫,又要聽應韶瞎賣安利,而且兩個選擇都得飙戲。

蘭菏不過煩惱了一會兒,那些蟲子竟像終于找到了什麽路徑,一只蜘蛛一馬當先地從門縫裏鑽進來,一頭栽在他鞋子上。足足得有半個巴掌那麽大,細細長長的節肢撐起碩大的肚子,也因為個頭太大,能看清楚它頭胸上散布的那八只黑洞洞的眼睛,以及節肢上細細的毛。

伶仃的節肢動彈幾下後,附肢踩在了蘭菏露出拖鞋的那一截腳背上,他幾乎能感覺到蜘蛛肢上細密的剛毛因為彈動的動作,在自己皮膚上刷動……

“哕!”蘭菏覺得頭皮都要炸開了,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幾乎沒有思考,大退了幾步用力踢腿,把拖鞋都踢飛了,蜘蛛也飛了出去。幸虧他動作快,飛出去時看到蜘蛛都往拖鞋上吐毒液了。

——本來蘭菏一看到蠱蟲進來,就覺得是不是應韶想讓他相信,故意派來的。但蜘蛛吐毒液,他又不确定了,應韶濃眉大眼的,不像那種人。

那不過是第二只而已,一只突破後,其他的蠱蟲也接連湧進來,密布在地板牆壁上,把原本牆紙的米色都遮成了黑色和棕色。

蘭菏想吐,光着腳就往房間裏沖,甚至分心想了一下,應韶看起來那麽窮怎麽會養得起這麽多蟲?這特麽和外婆說的故事不一樣啊,一個蠱師才養多少蟲子,應韶是開養殖場的嗎?!

蘭菏頭也不回,也不看腳底下,他很怕随時随地下一腳就會踩到什麽,那還不瞬間爆漿。幾乎是以人生最快速度沖到房間,打開行李箱拿出兩個紙包,正是胡大姑娘和胡七十九的指甲。

曾經蘭菏拒絕了胡大姑娘和胡七十九,但在真正看到蠱蟲的瞬間,他想感謝這兩只狐貍,感恩生命有她們。

蘭菏氣都沒喘勻,一攥着這兩樣東西,外頭原本鋪天蓋地般的沙沙聲,一時清晰了很多,也小了很多,就像加了個buff。

他走出房間再看,哪有密密麻麻的蟲子,地上不過趴着一只蜘蛛和一條蜈蚣,所謂千軍萬馬,不過是蠱蟲惑人罷了。蜘蛛的兩只須肢在胸口搓啊搓,小臂那麽長的蜈蚣也在游動,正是這動作,發出那叫人骨頭癢的沙沙聲,借着蠱氣擴大。

但現在它們搖頭擺尾的動作,在蘭菏看來,不過是虛張聲勢罷了。

當然,光這樣子也夠蘭菏惡心了,尤其那蜘蛛幾只眼睛蹬着它,還在搓手,搓得他汗毛倒豎,深恨自己的視力。

蘭菏退到了角落裏,兩條蠱蟲不知是否也在忌憚他手裏隐約散發着狐仙氣息的指甲,緩慢靠近。

“你們想選哪個?”蘭菏拿着兩個紙包嫌棄地問,“不說,那我幫你們選了。”

顯然,胡大姑娘攻擊力更高,殺雞焉用宰牛刀,蘭菏把胡七十九的指甲挫下來一點燒了,想等着右手長出指甲,誰知那氣兒一蹿上來,右手竟是慢慢長出了絨毛……

蘭菏:“??”

眨眼間,右手成了只毛爪子,就像戴着手套一樣,指甲仍有沒錯,但看起來卻沒那麽兇了,尤其在他試着把指甲也收回爪墊之後……

蘭菏一時領會,這就是胡七十九拿來揉柳導肚子的爪吧,她給的主要是治病的本事。

與此同時,蘭菏也覺得嗅覺更加敏銳……啊,我變強了,也變多毛了,蘭菏想。他仔細分辨,就發現這兩條蠱蟲的味道,和隔壁的蠱鬼并不太一樣,不像是同一個主人。

這麽說,雖然養殖場是假的,但的确不是應韶在搗鬼,蘭菏心道,沒看錯鄰居。

兩條蠱蟲已爬到了近前,蘭菏也看得更清楚,蜘蛛蠱口器翕張,随時可以吐出蠱氣。它們都是百蟲互咬,留下來的那一只,也是最毒的。

蘭菏生在湘省,聽過不少蠱蟲的傳說,不過他外婆一般稱放蠱為“放草鬼”,苗寨裏養蠱的多是草鬼婆。甚至外婆自己因為久居苗寨,還會治點小毛病——苗寨有三千苗藥,八百單方,也有傳說能解蠱氣的草藥,外婆就說過自己用傳統方子給人除蠱氣的故事。

他自己生長在城市,親眼看到蠱蟲還是第一次,頭一次就被惡心到了,看來做蠱師都是要有大毅力的。

蘭菏忍着不适一伸手,或者說一伸爪,就極為敏銳地捉住了蜘蛛蠱,再反手将蜈蚣也摁住了。毛爪子捂着它們,口念咒語:“天上金雞叫,地下草雞叫,兩雞并一處,食盡人間蟲蛇污穢……”

只見兩條蟲子癱軟在他手心,蠱氣盡散,就這麽徐徐退化成了普通的蟲子。

“去吧,抓蚊子去。”蘭菏把蜘蛛給彈了出去,蜈蚣則裝到了空酒瓶裏,他想起外婆說城市裏都抓不到大蜈蚣泡酒了……

把兩只蠱蟲都處理完,蘭菏才松了口氣,沖去洗了個腳,也不知先前趴在他腳背上的到底是真是幻。

蘭菏強烈懷疑這些蠱蟲和之前的厲鬼一樣,也是走錯路了,畢竟這棟樓就應韶一個蠱師。

怎麽蠱蟲方向感也不好,兩間房雖然戶型一樣,但方位正相反啊。他決定以後在門口貼上門牌號,不然老被認錯。

而且就因為這些東西,讓他都有點不太安心了,萬一後續還有什麽鬼啊蠱的進來,他又離魂了,身體怎麽辦?

因身上還有着胡七十九的本事,蘭菏即刻想到了法子,他把之前從王警官那裏讨的紙拿出來,還剩幾張了,貼在門窗內側:“人來隔重紙,鬼來隔座山,千邪弄不出,萬邪弄不開!”

咒罷,蘭菏才收了法。

“唔……”蘭菏想想,還是用洗手液把毛爪子給洗了一遍,又烘幹,才收了法,說實話,要不是理智在這兒,他看到毛就想滴外驅蟲藥。

接着又把自己真實的手也洗了一遍,不然總覺得怪怪的,這手還要用來吃飯的呢。解決完這些不速之客,蘭菏安然躺下,魂離體外。

剛又給應韶解決一檔事,現在又是飯點兒,能不找應韶去蹭點吃的麽?

……

京城某小區。

樓爺和自己認識數年的黔地蠱師邊喝酒邊談笑風生,聊起最近做了些什麽局,忽而有些擔心:“應韶這愣頭青,氣焰兇得很,他要不敵,不會來個魚死網破吧,老哥你怎麽樣?”

這位蠱師啐了一口,用苗語罵了一句,蔑笑道:“他一個黃毛小子,才養了幾年的蠱,這是我精養許久的蜘蛛蠱和蜈蚣蠱,他倒是想破……”

話還未說完,他忽然覺得心口像是一空,整個人都怔住了。

樓爺問:“怎麽了?”

蠱師這才迸發出一聲慘叫:“應韶——”

……

“哈啾!”應韶打了個噴嚏,一揉鼻子,“好香啊!”

他正和兩個師弟做了一鍋香菇土豆肉泥拌飯,窮啊,肉都沒買太多,土豆已經焖得粉軟,和香菇丁、肉泥都着色成了醬黃色,紅椒段和青蔥又為它增色,湯汁浸入飯裏,稍微拌一拌,更加均勻,香氣混着熱氣蒸騰而上。

師弟正在給他爹發信息:“爸爸,不用給我打錢,我還挺好的,今晚吃香菇土豆肉泥拌飯,可香了……”

就在這熱氣氤氲中,眼前出現了一抹影子,吓得應韶趕緊放下飯勺,“來、來爺?”

“嗯,我路過這裏,捉到幾只作祟的蠱蟲。”蘭菏試探地道,“可是與你有關?”

“我沒有放蠱啊。”應韶不假思索地道,“我們都沒放。”生意都沒有,放毛蠱啊。

這個蘭菏知道,不是他放的,只是為了引出後邊的話,“嗯,那就是沖着你來的?否則怎會在這附近徘徊。”

“難道,是樓爺……”應韶得罪的人也不多,立刻就懷疑到了正主身上,“我們的确得罪了人,但他不是養蠱的呢……呃,難道是他找的人?所以那些蠱蟲現在都被來爺收走了嗎?”

“嗯,不用謝。”話雖然是這麽說,但來爺的眼睛卻緊盯着他們的拌飯看。

這一時半會兒,也沒有準備香花水果做供奉,來爺的眼神又那麽熾熱,應韶在饑餓中沉默了三十秒,實在沒法厚着臉皮對陰差說不,只好道:“來爺吃點拌飯麽……”

他是很高興能攀上無常啦,為此,在所不惜。

“好的啊。”蘭菏幾乎是立刻接上了,“勺就不用了,我直接用鍋。”

應韶:“……”

得到了主人的許可,蘭菏把一大鍋拌飯都給吃幹淨了。

師弟默默低頭,把微信改了:爸爸,給我打兩百塊吧,我今晚可能又吃烤面筋……

“味道不錯。”蘭菏吃罷滿足地道,“那我就先走了,你們慢用。”

應韶擦了擦眼淚,還不得不感恩:“好的來爺,謝謝來爺。”

這都離魂了,蘭菏也不知想到了什麽,忽然不想浪費,決定飄去覺慧寺。

……小宋還在覺慧寺麽?他的名字還只知道一半甚至三分之一。

之前一直戴着帽子,今天蘭菏想只是去找小宋耍一耍,索性把帽子和制服都疊好了收起來,這鬼穿的制服,自然是紙的。他琢磨去吓吓小宋——這次不知道能不能吓到,上回小宋還以為是做夢呢。

蘭菏一路往覺慧寺的方向飄,覺慧寺方位還是有些偏,眼見着行人就稀少起來了。

“嘟嘟——”

喇叭響起,蘭菏回頭一看,是一輛色彩豔麗的公交車。

000路。

……

周會琴是互聯網公司員工,漂在京城,時常加班,每次忙碌起來,壓力更是大。為了省錢,她租的房子離公司比較遠,每天要坐地鐵再倒公交回去。

平時周會琴都和同住的同事一起上下班,但這兩天同事請假回家了,她只能獨自行動。

今天加班太晚,出了地鐵,路上都沒什麽人了,周會琴站在路邊等公交,不時打開app刷新公交車實時信息,看最近的414路還有多久才到這一站。

“呼……好困啊。”周會琴喃喃,不但是好困,還好累,這些天加班加得她精氣神都要沒了,而且還特別倒黴,今天工作上出了好幾個小錯。

“嘟嘟。”

一輛公交車出現在了視野中,上頭人影綽綽,路數看不清,周會琴揉了揉眼,嗯,就是414路。她伸手一攔,在公交車停在面前的前幾秒,腦海中還閃過一個想法:

兩三分鐘前,她才看了公交app,顯示還有十分鐘到站……這趟好像有點快?

要麽是司機飙車了,要麽是app不準了,雖然平時它還挺靠譜的,但程序這玩意兒,哪有從不出Bug的對吧。

周會琴壓根沒往心裏去,更沒有打開app确認一下,直接上了公交,刷二維碼……

“嗯?”周會琴發現二維碼刷不動,一直沒顯示扣錢。

司機:“刷不動就別刷了吧,不收你錢。”

“不了不了,我有現金。”周會琴看了看司機,只有一個側臉而已,聽聲音好像不是平時熟悉的414路司機,而且這司機駝着背,脖子上還鼓着一個包,看上去工作得挺費勁,但車倒是開得平穩飛快。

但在京城這樣的大城市,人員流動不都是尋常事,如果周會琴有一天不坐這趟車了,也不會有人在意。周會琴只因為司機的樣貌多看了兩眼,心中感慨一句生活不易,就掏了錢丢進投幣箱,轉身往車廂後面走。

啊,今天的414路……好像有一點擠,像是上來了一個搬家公司。

周會琴環顧,不少座位上放着電視機、保險櫃之類的家具家電,甚至有大件兒的冰箱、洗衣機。于是剩下不多的地方,也就擠滿了乘客,頂光亮度不夠了,昏暗的光線下,大家都微微低着頭,一車的都市低頭族。

周會琴胡思亂想一下,剛才司機還說不收她錢,不會因為他今天公器私用,搬家用公交車吧。

她站在一個冰箱旁邊,旁邊還有個男的扶着冰箱,可能也是搬家公司的,周會琴忍不住多看了兩眼,因為這男的還挺帥。

可惜,對方一直半低着頭,對她灼熱的視線一點反應也沒有,周會琴也沒那麽外向,加上太累,只能悻悻收回目光。

木然站了半晌,周會琴盯着窗外的視線動了動,她每天都坐這趟車,路線再熟悉不過了,在剛才那個路口應該左轉,可司機為什麽走上另一條岔路啊。

周會琴忍不住喊起來:“師傅,您開錯了吧!”

司機:“沒開錯。”

周會琴吓得趕緊擡頭确認,“不對,這是414路啊,師傅,這路線沒改吧,終點站應該是全福廣場。”

司機:“不是啊。”

周會琴忽然一下不說話了,她本來想繼續和司機争辯的,但她突然發現,車上的乘客都一聲不吭,對路線好像一點反應也沒有。

或者說,從她上車開始,這些乘客就沒有任何反應。只是她一直出神,沒有太注意罷了,現在想來,他們也太過安靜了。

起初她覺得,這麽晚大家都累了,公交車上安靜挺好的啊,但是,這些人不但不說話,也不玩手機。只是所有人,都保持着微微低頭的動作,連角度好像都一模一樣。

周會琴住嘴,是意識到這一點後慌了,冷汗一點點滲了出來,她去看旁邊那個扶着冰箱的男人,對方仍然是那樣面無表情地低着頭不說話。

她忽然才感覺到,整輛車,沉默得詭異……

回想起來,最不對的就是司機……車上這麽多人,他居然沒有在上來新乘客後大喊“往裏面走啊裏面還很空”!!

現在也不知道開到了哪裏,周圍的路越來越黑暗,周會琴用力抓住柱子,很想開口,讓司機停車,但這一刻她像是被恐懼淹沒,無法呼吸,又害怕這沉默被打破後,會有更恐怖的後果,兩個選擇都很致命。

周會琴往前面看了一眼,司機歪歪的半張臉出現在後視鏡裏,嘴角似乎帶着若隐若現的笑容。

哈啊……周會琴大口吸氣,腿軟到快無法站立,偏偏這個時候,公交車還猛然停住,她一下跌坐在了地上,膝蓋一痛。

車停了?周會琴努力爬起來,想趁機下車,但是後門沒開,前門再上來了一個人之後,立刻關上,車輛又啓動了!

“我想下車……”周會琴終于受不了,嗚咽出聲。

司機冷冷道:“還沒有到站。”

剛才上車的人也擠向車廂內部:“小姑娘,你去哪裏?”

周會琴退了兩步,看着對方,他似乎比其他人看起來要正常,至少頭不是低着,戴着口罩,只露出一雙好看的暖褐色眼睛。

難道,他也是誤上來的嗎?周會琴不再退了,哽咽着道:“下車,快下車,這輛車……這些人……”

對方一伸手,扶住了她,也許是因為他的眼睛太好看,周會琴沒有躲,在感覺到對方冰涼的手指的同時,也聽到他不急不徐地說:“只有大件或放置在高處的紙紮人的頭,才會安置得朝下傾斜三十度,這是為了方便人們觀賞。”

周會琴呼吸一涼,紙、紙紮人……?

司機也笑了起來:“對啊,小美女,這車上,只有你一個人哦。終點站,含鈞陵園!”

所以他也是鬼?周會琴看了看自己手腕上那只冰冷的手,又看向他的眼睛,幾乎暈過去。

“先別暈啊,我是來助人為樂的。”蘭菏用力撐住着這女孩兒,對司機道,“麻煩調頭先送這姑娘回路口。”

他在路邊看着這車不對啊,一車的紙紮,司機是個鬼也就罷了,人家可能是運家具回去,怎麽還有個生人,當時就攔車上來了。

司機一聽蘭菏這麽說,就很氣,“我好心捎你一程,你在這裏說什麽胡話。”

蘭菏鎮定地道:“我還想問你呢,你騙她上車幹什麽?”

不知道是不是胡大姑娘所說的原因,這個城市,好像真的越來越亂了,他在京城住了幾年,雖然自己也比較小心不去人煙稀少的地方,但前幾年确實很少遇到這樣的事。嚴三都說了,京城的高人密集着呢,平均每個小區都能分配到一個,一般的亂象,他還沒發現就被人解決了吧。

司機索性一下踩了剎車,停下來,笑嘻嘻地道:“誰騙她,她自己攔車的,我自運我的貨。”

蘭菏道:“既然搭錯,那讓她下去吧。”

司機嘿然冷笑,“我覺得,既然上來了,就去陪陪我,同着這麽多小夥伴,大家一起開趴體啊。”

小夥伴,是這些紙紮人嗎?蘭菏還覺得奇怪呢,他爺爺就是衣匠,一次喪事會置辦多少紙紮,他再清楚不過了,尤其是這樣制作精巧的大件紙紮人,一對就夠了,“這些都是你的嗎?”

“當然不是,偷來的,怎麽了?”司機還挺理直氣壯,順手揉了揉脖子上的大包。

——為什麽以前鑿紙錢都要躲起來造,或者主人家臨場自己鑿呢,就是因為鑿好了放在那兒,容易被鬼神拿走。孤魂野鬼會偷拿,地府的神更會收繳。

所以給親人燒東西前,都念或寫名字,葬禮時,也是上完香再燒紙錢,否則死者收不到。

周會琴上牙碰下牙,不停咯咯響,忍不住往蘭菏這邊靠,一開始她還挺怕的,可現在明顯,只有這個鬼在幫她。

可就在這時,那駝背的司機卻幽幽道:“我只是想帶你開趴體,你知道他想帶你下車做什麽?”。

周會琴臉僵了。

司機嘎嘎一笑:“你看這家夥,臉都不敢露出來,指不定死得多慘,你啊,會和他一樣的死法,替死鬼……”

看上去就是惡人的司機,和看起來善良的青年,不知為何,周會琴竟覺得後者更可怕,是否越危險的事物反而越需要僞裝,才能騙到人?她下意識擡頭看了戴着口罩的蘭菏一眼,這口罩之下,到底是什麽……她越想越膽寒,尖叫着甩開蘭菏的手。

“別害怕,他吓唬你的,你越害怕,火氣越低!”蘭菏告誡道。

“你敢下車跟他走麽,看看外頭吧……”司機森然道。

外頭?外頭一點光線也沒有。周會琴現在兩個都不敢信了,只覺得前有狼後有虎。

司機看出她已經不信蘭菏,仍在煽風點火:“越是看起來無害的,越是可怖。小姑娘,還不快過來,我可以送你回去……”

他的語氣充滿了誘惑,周會琴看着他,只覺得心态完全崩潰,這讓她怎麽選擇!她撕心裂肺地哭起來:“你們放過我好不好!”

……

蘭菏無語,把袖子裏纏好的鎖鏈放了下來。

司機一時目光凝滞住:“??”

周會琴看那鎖鏈一下還沒反應過來,嚎哭道:“你要幹什麽!”

蘭菏又接着把薄薄的制服也掏出來,一甩成型,披在身上,高高的帽子也戴上,裝備齊全了,瞬間符合傳統形象保證誰都能一眼認出來,“什麽亂七八糟的,我就是一個平平無奇的正義陰差,下班時間路過這裏。現在你是信他還是信我?”

周會琴:“……”

司機:“………………”

作者有話要說: 蘭菏:試用裝真香!正裝不想要,想一直囤貨試用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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