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四
“陛下今天要出去嗎？”“嗯，不知道丞相為什麽突然邀我去他家喝茶，估計又是催我立後。”軒子凜不耐煩的換上常服，“可又不能不去，再怎麽說他也曾做過我的老師。這次去告訴他，已經有皇後人選了。等我回來就進行準備，明日舉行封後大典。”
蘇長吟垂眸低笑，皇啊，我恐怕等不到明日了。“陛下？”“嗯？”“稍微，對自己好一點兒吧。如果連你自己都不愛你自己的話，那別人更不會珍惜你了。”
軒子凜的手僵住了幾息，接着神色如常地整理衣服，笑了：“怎麽想起說這個了？”蘇長吟笑着搖頭：“不知道，突然就想說了。”她走上前拉住軒子凜的袖口，“陛下，你抱我一下好嗎？”
軒子凜看着她，漸漸皺起了眉頭，總覺得，長吟她，今日有些不對勁。“怎麽，陛下不會是嫌棄我吧？”“怎會？”他還是擡手将她攬入懷中。蘇長吟緊緊摟住他的腰，片刻後，主動放開。
她笑着：“陛下快去吧，別讓丞相久等。”軒子凜還是有些疑惑，但約定的時間快到了，他只得離開：“等我回來。”“......嗯。”
她淺笑着目送他離開，之後，對一旁的下人說：“今天天氣這樣好，我們去花園轉轉吧。”“是。”
此時正值暖春，花園裏的花大片大片的開着。“我想一個人走走，你們不用跟着了。”“是。”
蘇長吟一個人向花叢深處走去，走到無人處，身前是一片海棠。她輕笑：“宮裏的花，雖然比外面的花美，卻沒有外面的花自由。在所有花中，長吟最喜歡的便是這海棠花，不知攝政王大人，喜歡什麽花呢？”
慕傾寒神色複雜的自花叢旁走出，身後還跟了兩個黑衣人。“你明知我要殺你，還有膽量一個人來這麽偏僻的地方？”
“暖閣裏人多口雜，長吟來這兒，一是給攝政王大人行個方便，二是，有話要和您說。”蘇長吟撫弄着手中的花，“長吟在這紅塵中行走了許久，也見過不少癡男怨女，可卻從未見過像陛下這般癡情的人，當然，也從未見過像您這樣絕情的人。”
“這幾日入夜，陛下總是要抱着我的手臂才能入睡，睡着了，也抱得緊緊的，嘴裏還一直念叨着一個人的名字，是誰，不用我多說了吧？”
“我很奇怪，也很不解，陛下一顆心都在您身上，可您裝作沒看見就算了，為什麽還要讓陛下一個個地失去他身邊的人呢？”
“剛開始，王爺派我來時，我也以為他是要我做一個細作。但見到陛下，我發現我想錯了。”
“王爺只是想讓我來給陛下做個伴兒，希望有人在陛下批完奏折後給他遞上一杯熱水，希望有人在陛下下朝後為他準備好飯菜，希望有人等着他，陪着他，讓他不再孤單，讓他不用再因着相思而夜夜輾轉不能入睡。”
“陛下是身居高位，可是攝政王大人，您就一定要逼着陛下做一個孤家寡人嗎？”
“您這樣，以後一定會後悔的。”
慕傾寒臉色鐵青的聽着這番話，蘇長吟微笑着說完後，他勉強地冷笑一聲：“我們之間的事，不用你來指手畫腳......”
“長吟還沒不自量力到這種程度，只是，心疼陛下罷了。”她側頭笑笑，“想怎麽做，是攝政王大人的事。時候不早了，快些動手吧，若是陛下回來了，可就再無機會了。”
慕傾寒的臉色很難看，這種被人牽着鼻子走的滋味着實不好受。他揮揮手，身後的黑衣人拿出一顆藥丸。蘇長吟神态自若的接過來服下，之後，溫柔的注視着眼前的海棠花，柔聲道：“皇啊，抱歉不能再陪着你了。下輩子，願我在他之前遇到你吧。”
正在丞相府和丞相下棋的軒子凜，忽然心中一陣不安，不由得有些愣神。“陛下？”丞相有些奇怪。“啊，突然想到還有些折子沒批......”“那陛下快些回去吧。”丞相起身相送。
“失陪了，告辭。”軒子凜步履匆匆地回宮，千萬別是長吟出了什麽事啊。
剛入宸殿，一個宮女就哭喪着臉急匆匆的沖過來：“陛下不好了！長吟姑娘她，她，殁了......”
軒子凜一個踉跄差點摔倒，那個宮女趕緊扶着他，他緊緊攥着宮女的手臂，眼神驚慌得吓人：“你說，什麽？”
......
暖閣中，軒子凜滿臉疲憊地斜倚在榻上，慕傾寒則在一旁垂眸而立。半晌，軒子凜緩緩開口：“說吧，理由。”“臣不知道陛下在說什麽。”慕傾寒不卑不亢的回答。軒子凜嗤笑一聲：“這裏只有我們二人，攝政王不用再裝了吧，說吧，為什麽要殺長吟。”
“陛下，當真不知蘇長吟的身份嗎？您這般任性，又是為了什麽？”慕傾寒聲音中帶着絲絲怒意，那個女人，對你來說這麽重要嗎？重要到你為了她來質問我？“讓我立後的，是攝政王吧，我只是找了個看着順眼的而已，何來任性之說？”
“那敢問陛下，那個女子是誰推薦的？”慕傾寒目光灼灼的盯着軒子凜，後者輕眯起雙眼：“是子冽推薦的又如何？”“您明知涼王殿下他......”“夠了！”軒子凜坐直身子，眼中閃動着危險的光，“慕傾寒，別讓我知道你都查到了什麽。”
“為什麽？”慕傾寒不解，“涼王觊觎皇位很久了，蘇長吟擺明着是他的細作，您還把她留在身邊？為什麽？您這樣過度信任涼王，遲早會受到傷害！”
“呵。”軒子凜輕笑，“為什麽？當然是因為長吟長了張和攝政王相似的臉。好不容易找到的替代品，就這樣被攝政王毀了。”看着慕傾寒複雜起來的神色，軒子凜又倚回到榻上，放空了雙眼，“我知道子冽想要這個皇位，但如果讓他在皇位和我的生命間做選擇，他一定會選擇讓我活着而放棄皇位。他從小就這樣，幹什麽都護着我，和冷铎一樣。”不知想到了什麽，軒子凜的臉上露出一絲笑意。
“他和你不同，他沒你那麽多的心機城府。以前，我以為，在這宮裏，如果有一個人會一心一意的偏向我，支持我，并且可以讓我依靠，那麽那個人會是你。但後來我發現我錯了，攝政王大人心裏裝的是江山社稷，我在攝政王心裏算不得怎麽重要。反而是子冽，我現在能信任，能依賴的，只有他了。”
只能，信任，自己的敵人嗎？不，不是的！“不是那樣的！在我心裏你永遠都是排第一位的啊！”驚慌心疼下的口不擇言，不小心說出了真心話，二人都愣住了。
軒子凜緩緩站起身，瞪大了雙眼：“你說......什麽？”他的聲音因興奮而微微顫抖着。慕傾寒卻直直跪下：“先皇讓臣輔佐陛下，那麽陛下當然是排在第一位的，臣自當盡全力督促陛下，為陛下保住江山，如此才可不辜負先皇的信任。”
只是為了，不辜負父皇的信任嗎......軒子凜眼中的神采漸漸消失：“就算是，騙騙我，不行嗎......”慕傾寒心頭一痛，咬咬牙，還是開了口：“請陛下，斷了這份心思，不要再糾纏下去了，不行嗎？”
軒子凜幾乎是驚愕的看着他，看着那個站在他面前，低着頭說出這般絕情的話的人：“慕傾寒，你看看我，你看我一眼好不好？”看着我，告訴我你是真的對我一點情意也沒有，告訴我你是真的想讓我斷了這份情。
可是慕傾寒沒有擡頭，他就那樣靜靜的低着頭，明明白白的抗拒。
“呵呵。”軒子凜低聲輕笑，“罷了，這件事就到此為止，你下去吧。”慕傾寒平靜的行了一禮：“臣告退。”沒有任何猶豫，幹脆利落的轉身離去。
軒子凜一個人站在暖閣內，不知為什麽突然很想笑，可是卻有濕漉漉的東西從臉上滑落，墜到地上，擾亂了一片飛塵。
作者有話要說：
抱歉因為一些事所以更的晚了一些……
這下，許多事都說開了，可是，卻也真真正正的傷心了。所以，并不是知道的事越多越好，對吧？不知道的時候，好歹還可以自欺欺人不是嗎？
心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