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老班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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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恰好是吃飯的點兒,小區裏不知哪家在煸小炒肉,香味和油煙順着風飄來。
肉香混着青椒的爽辣令人口舌生津的同時又鼻癢癢,“阿……阿嚏!”趙富貴張大嘴打了個噴嚏,唾沫星子四濺,梁三嫌棄的往旁邊挪了挪。
“那啥,小梁啊,你大哥啥時候來呀?”
趙富貴見周圍人時不時經過,有些緊張,拉着梁三站在往值班室門口走,“你瞧瞧,這都飯點兒了,要不等大哥來鑒定完,如果真值錢的話,咱們一起搓一頓?”
趙富貴倒沒懷疑梁老三在騙他。
畢竟他在這兒當了幾年門衛,也就認識了梁三幾年。
一開始趙富貴是認識梁三的爹,梁大軍。
梁老爹五六十歲的年紀,和他差不多大,但頭發幾乎全白了,每天穿着個洗得都看不出顏色的舊衫,蹬着三輪四處收廢品。
收了幾十年廢品的老年人估計也不懂什麽電子産品,又或許就是為了節約幾十塊錢,從來都是憑一口破鑼嗓子吆喝。梁老爹為人耿直,從不缺斤少兩,有時候還會添個整,多給幾毛錢。收久了,周圍的老住戶都願意照顧他生意。
後來不知道是不是身體扛不住了,有段時間梁大軍一直沒出現,後來,就換了個年輕小夥子接手了他的活兒。
小夥子依舊蹬着梁大軍那輛老破的三輪車,不過挂上了個更鮮豔的宣傳板,裝上了個喇叭,業務也拓寬了。
梁三每天穿着個灰背心,懶洋洋蹬着車走街串巷,不知道是不是一身腱子肉容易吸引婦道人家,生意倒從來不差。
這會兒大冬天的,他倒是換了身衣服,套了件深駝色的毛衣,在周圍都是羽絨服防寒服的打扮中,還是略顯突兀。
大約是他每天做的也都是體力活,不怕冷。
不過不知道是不是身上肌肉太結實,穿在別人身上松松垮垮的毛衣在他身上,就顯得緊繃繃的。
“搓一頓?”
梁三靠在門邊,眼神往不遠處的麻将鋪瞥了瞥,輕笑,“不急,等表的事兒确定了,慢慢吃。”
他話裏有話,不過一心沉浸在發財夢裏的趙富貴完全沒有聽出來。
“滴烏——滴烏——”
梁三早已把叫賣的喇叭給關了,小區內本是安靜祥和一片。
忽地隐約聽到有警笛的聲音,趙富貴坐在值班室裏還在納悶,沖梁三開了個玩笑,“不知道哪家着火了。”
“呵呵,是啊。”
梁三聳聳肩,長腿搭在門邊兒上,看似懶散的站着,其實把趙富貴出來的路已經堵死了。
警笛聲由遠到近,最終,停在了藍灣小區的門口。
趙富貴終于後知後覺覺得有點不對勁了。
“小梁,你讓讓……”他有點坐立不安,往窗外瞅了一眼,“我出去看看。”
梁三沒動。
趙富貴心道不妙,第一反應就是去搶梁三手裏的表。
但他一個瘦瘦小小的老頭兒,哪裏搶得過高高壯壯的大男人,梁三手一舉,趙富貴就夠不着了。
然而在十裏八鄉當了幾十年潑皮的趙富貴也不是那麽好對付的,他見搶不了表,眼神一厲,直接抄起值班室的凳子就往梁三手臂砸去,想把那塊表給毀了。
“操!”
梁三沒想到趙富貴發狠起來還挺橫,只來得及往後一躲,但手臂還是被凳腳給挂了道長長的口子。
趙富貴忙扔下凳子,竄上去想搶表。
不料身子忽然動彈不得,有極大的力道扯住他棉衣外套的領子,直接将他整個人從地上給拎了起來!
“放、放開我!”他蹬着腿吼。
趙富貴掙紮着扭動身體想掙脫,但拎着他的龍毅根本沒給他這個機會,直接一個擒拿手,将老頭兩只手臂都繳在了身後。
原來剛才,龍毅和秦天一直躲在不遠處的麻将館裏,透過窗戶縫觀察着情況。這會兒見趙富貴圖窮匕見了,忙出來幫忙。
秦天小跑上去扶起梁三,扭頭沖趙富貴罵:“你這個臭不要臉的老頭!偷人東西!還想毀屍滅跡!”
他忍不住上前想去踹趙富貴一腳,但看到他花白的頭發,又臨門忍住,只踢了踢倒在一旁的椅子洩憤。
與此同時,警車裏的幾個人也走了過來。
“嚯,這回看來是人贓并獲啊。”
兩個穿着警員制服的并一個穿着白襯衫的男人一同走了過來,其中一個警察夾着警帽,還沒走近就感嘆。
“我說趙富貴啊趙富貴,你可真行!這是打算學楊侍郎二進宮啊?”
他的嗓音有點沙,像是在沙礫在地上磨。
龍毅擒着趙富貴,恰好背對着幾人。此時聽見來人的聲音,面上難得的露出了些疑惑。
“陳隊長,您看,如今能立案了嗎?”
跟在兩個警員旁的,是秦天的經理方宏漸。他步子走得要比兩人急一些,在看到梁三手臂上那一大道血紅的口子時,瞳孔不由自主地縮了縮。
“當然可以。”被喚做陳隊長的中年男人摸了摸下巴上的絡腮胡,“情況屬實的話,一千以上就能立了。”
方宏漸涼涼地看了被迫彎着腰面朝水泥地的趙富貴一眼,“我還要告他個蓄意傷人。”
秦天聽見身旁的梁三輕嗤一聲,見他那條胳膊血還在不停往下淌,趕忙全身上下去摸紙,結果啥也沒摸着。
“小秦,我來吧,”方宏漸從褲兜裏掏出一張手帕,對秦天道,“前因我都已經告訴陳隊長了,你再去把今天的事情跟警官清楚解釋下。”
“哎,好!”
秦天知道梁三和方宏漸認識,老實的把梁三交給方宏漸去扶。畢竟今天這個局,還是方經理說他找人幫忙,才能套着老鼠呢!
“同志,身手不錯啊!”陳明強走上前拍了拍龍毅的肩,“把人交給我們吧。”
呵!這家夥,身材還挺壯實啊!
陳明強自己身高平平,雖然練了一身肌肉,但還是很羨慕高個子。
想當年他服役時,所在的新兵營的班長就是跟眼前這人差不多的大高個壯漢,一米九的個子,身材壯實,一手能挂起他們班裏倆小兵!
男人這會兒轉過身,将趙富貴往前一推,陳明強立刻掏出手铐把老頭給拷上了。
“謝了……班、班長!?”
陳明強擡頭笑着道謝,結果笑容剛扯了一半,嘴就驚詫地張成了O型。
所以俗話說什麽來着?
人真的是經不起念叨!他不過就在心裏念了兩句,怎麽快十年不見的班長就這麽出現在自個兒面前了!?
龍毅聽見這久違的稱呼,眼中也閃過一絲愕然,“你是……?”
他打量了一番面前的警官,又在那絡腮胡上停了兩秒,似乎在回憶。
“強……子?”
“嗐!對!是我!”陳明強樂得咧大了嘴,“哈哈!班長記性真好!這麽多年都還記得我!”
“聲音還有點印象,”龍毅眼中閃過一絲笑意,點了點他的胡子,“人是認不出了。”
陳明強有些臊的摸了摸絡腮胡,嘿嘿地讪笑了兩聲。将拷好的趙富貴推給身後跟着的小警員,他湊上去一把摟住龍毅的肩,沖他擠眉弄眼,“這不是有胡子顯得更威嚴嘛!”
龍毅回想了下記憶中陳明強還是小夥子的青澀模樣,點了點頭,“唔,倒也是。”
秦天在一旁目睹了整個‘認親’過程,見陳明強攀着龍毅有說有笑的模樣,心中有點不是滋味。
“龍哥……您跟陳隊長,認識哈?”
“喲,小秦!”陳明強偶遇了多年未見的老班長,心情頗好,沖之前就跟方宏漸一同到他們警局備過案的秦天打了聲招呼。
“早知道你跟班長是朋友,上回也不用那麽麻煩了!”
陳明強又轉頭給龍毅解釋,“小秦之前和方經理去我們所裏報過案,不過您也知道,咱們這行要講證據,之前人證物證一個都沒有,連東西怎麽丢的都說不清楚,我們那時候确實沒辦法立案。”
“理解。”
龍毅點點頭,伸手将秦天拉近了些,“認識一下。”
“這是我以前的戰友,陳明強。強子,小天是我現在的室友,在這個片區送快遞,以後有什麽事可能還要麻煩你。”
他難得多說了幾句話,秦天卻只低着頭,不像往常那麽開朗。
陳明強沒介意,“班長您跟我客氣啥!您朋友就是我朋友!今兒認識了,以後有的是機會打交道!哈哈!”
他爽朗大笑出聲,秦天被他拍了兩巴掌肩膀,覺得那力道大得生疼。
“這事是不是還得去做筆錄?”
龍毅看了眼周圍越來越多圍上來的小區民衆,問陳明強。
“瞧我,差點忘了!”陳明強拍了拍腦袋,“小嚴,你帶着小秦同志和方經理他們回去,做個筆錄,然後通知趙富貴家屬。”
“好的!”
年輕警員沖陳明強敬了個禮,素着臉将趙富貴押上警車。
安排完,陳明強瞅了眼龍毅那雙與記憶中截然不同的眼睛,斟酌着開口。
“班長,這麽多年沒見了……你看,咱們找個地方唠唠嗑?”
龍毅抿了抿唇,知道這趟飯局是不好推脫的。
“行。”
陳明強開心地搓了搓手,往前帶路,“走走走,我知道有個地兒豬耳朵鹵得特好吃!在一小區裏邊,班長你肯定沒去過!”
龍毅沒急着挪腳。
他低頭先看了眼巴巴望着自己的小青年,揉了揉他的腦袋,囑咐道。
“先去辦正事兒,晚上回家說。”
眼見龍哥要走,秦天本來心裏不怎麽利爽的,但聽到男人一句‘回家’,又眉開眼笑起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