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亂

師父嚴厲,蘇榕偷不得懶,來年春夏時四書五經已爛熟于心,秋冬時舞刀弄槍已有模有樣。

短短一年,蘇榕整個人大變模樣,那種朝氣,是由內而外的,比什麽靈丹妙藥都要好用。

宮裏其她女人不知道蘇榕堅持的辛苦,知道帝辛重新留夜蘇宮,重新開始羨慕嫉妒。蘇榕有自知之明,知自己雖勤而好學,仍不夠争氣,越發拼命刻苦。

“差強人意。”

帝辛日日留夜,蘇榕沒功夫應承他,漸漸焦慮不安。她恨啊,恨自己不争氣,到底怎樣才可以站得更高,高出命運?

“差強人意。”

丹霄鼓勵她的方式,同樣一成不變。蘇榕必須盡快找出人生答案!

……

醒來時,蘇榕磕壞了腿,撞疼了頭,被命令躺榻睡覺。

原來差強人意的蘇榕,再次昏倒。

蘇榕忍不住想哭:“你教的我都記得,你不教我的,我也記得。為什麽,為什麽就是悟不到……”

“別急。”丹霄安撫道,“你現在不懂,日後會懂。”

“這一方天地,再沉澱也沒什麽新鮮東西。”蘇榕重重的嘆了一口氣,認定這就是自己的桎梏。

“你想去哪?”

“哪都想去,只要不是這裏。”

蘇榕語氣裏透露出不止一次的厭惡,學得越深,厭的越深。她腦中浮現出帝辛俊美的臉,隐隐約約,和丹霄的容貌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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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愛他嗎?”

丹霄的問題,蘇榕心虛,不好言語。若說出來只會徒增悲傷,不如不說。

“你不愛他嗎?”

丹霄追問,語氣已經是肯定,執着的要蘇榕一個答案:“他不愛你嗎?”

為何要逼她,這個問題毫無意義。

丹霄心有不甘,冷笑道:“蘇後,難道你怕本将軍出賣?”

蘇榕搖頭,伸手扯住丹霄的衣袖,擡頭楚楚可憐:“他對我的愛很少。我愛他,比他愛我還要少。”

“那你的愛都去哪了?”

“遠方。”

心說大,其實又很小,所有的事物早都按先來後到排好順序,那花,那書,那魚,那鷹,一個昕庭,就将她的心擠滿。

丹霄并不滿蘇榕的答案,但他還是揉了揉蘇榕的腦袋,就像姬玟從前一樣。

他嘆道:“為師不能再見你了。”

蘇榕紅了眼眶,強忍着點了點頭。她知道自己傻,于是很努力去學聰明,即使她知自己所有答案都不是正确答案,仍十分委屈。

丹霄轉身離去的一瞬間,蘇榕再也忍不住:“連你也抛棄我!”

“不是我抛棄你。”丹霄沒有回身,“老天憐愛你,蘇榕,你已身懷龍嗣一月有餘。”

“什麽?身……”

蘇榕驚恐的捂嘴,其實她早察覺身子有異,只是疑心訓練太累。此刻得到證實,她呆了半晌,眼淚還挂在臉上。

蘇榕啊蘇榕,你的快活日子又到頭了。

“你別走!我不要他,求你不要走!”她開口喊着,可丹霄早已不見身影。

逃出宮的念頭還沒開始就破滅,蘇榕心灰意冷,郁悶了半月有餘,想起托丹霄一件事。

就如丹霄來時一樣,他走,也是帶信離開。

第一封信,給蘇杏和姬玟。

“宮裏原有一樹枯杏,我和鯉挖來城外的舊土養它,竟活了。……你們若日後來看它,它一定活的更好。”

另一封信給鐘鯉。

“杏樹我養,孩子我也養,宮裏還不算寂寞。……你不回來我不怪你,也不知你是否記得欠我那一曲。”

鐘鯉的信沒有被師父帶走——因為無地址可送。

時光荏苒,蘇榕沒有等來蘇杏,沒有等到鐘鯉,只等來姬玟。那一夜,姬玟穿過陋室,穿過宮牆,穿過思念,迎着蒼涼的月色,從遠方踏狼煙向她走近。

那一夜,摘星樓上的他雙眼如明珠蒙塵,再無笑意:“鐘鯉失蹤,鐘家聯合蘇護謀反……”

蘇榕心驚,一指彈錯,不敢再彈。

“她呢?”

“……難産。”

聽不到琴聲,亦聽不見姬玟說話,蘇榕只有睜大着眼睛,才能透過眼淚猜到他的唇語:“丹霄信到的前一天,人就去了……對不起,哥哥沒有照顧好她……”

仿若晴空霹靂,瞬間将夜幕拉下。蘇榕眼前一黑,摸索着鐘鯉的琴,伏案痛哭。

那一夜,狼煙四起,摘星樓一曲又一曲如怨如慕,如泣如訴,幽幽不斷。所有的命運,都要在這一夜改寫,這是她的挽歌,更是所有人的挽歌。

黎明的第一縷光升起,蘇榕被閃了眼,琴聲啪的斷了。

琴弦又斷了……無所謂了,人都不在了,誰又在乎呢。

蘇榕說過自己可以過得很好,如果蘇杏的書聲還在,如果鐘鯉的琴聲還在。她還可以唱,撕心裂肺的去唱,唱老天不公!

蘇榕想恨,卻沒有力氣。心已經全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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