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這個巴基到底是誰?”

海德拉納悶地問。

阿諾并沒有從人口統計數據庫裏找到符合“巴基”這個姓名的存在。

“因為巴基并不是他的真實名字。”

埃德溫聲音低沉, “詹姆斯·布坎南·巴恩斯中士,他是史蒂夫·羅傑斯先生的隊友......也是關系最緊密的同伴。他們保護彼此的後背,互相支持,彼此忠誠, 一起出生入死。感情比‘摯友’的定義更深刻。但在一次行動中,巴恩斯中士意外掉入大海,Missing In Action。”

MIA,戰鬥中失蹤。

“我知道你對巴恩斯中士的感情。他一直跟随你、幫助你, 為你處理棘手的事情,你在意他,愛他,都很正常。但你知道你是誰嗎?”

托尼·斯塔克難以置信地問:“你是美國隊長, 這個世界需要你, 而你卻說你并不在乎這個世界?”

“我并沒有說我不在乎這個世界——我在乎的是在這個世界我一無所有......你們從來就不明白巴基對我的真正意義。他是我對這世界的未來的信心源頭。在我的一生裏, 除了我為之奮鬥的公民自由,我在乎巴基甚于其他任何一切。”

金發男人深深吸氣。

“托尼, 我一直就想問, 你是不是把我想得, 太偉大了?”

他遲疑地,赧然地, 還含着一點點自嘲說。

“我不是一尊籠着神聖色彩的上帝雕像,我同樣是有血有肉有私心的人。”

“可你——”

士兵打斷了大發明家的話。

“星盾屬于美國政府, 美國隊長象征美國政府。而我是史蒂夫·羅傑斯——我不等同于美國隊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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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蒂夫·羅傑斯一直分得很清楚。

史蒂夫·羅傑斯只是個孤兒, 在貧民窟的街頭巷尾孤獨游蕩。貧窮瘦弱, 一身疾病,茍延殘喘,備受白眼。

但是他不甘于此。這個男孩擁有着這副瘦小體魄遠遠無法容納的金子鑄造的心。憐憫敬畏,敏銳清醒。他愛着人民。他時刻憂慮。他看着軍方的宣傳片,“整個世界的自由,正在被希特勒踐踏。”他為此而觸動,甚至毫不在意後果,造假履歷進入軍隊。

一切都開始于他二十歲那年的一只血清:超級士兵血清重塑了他的身體,他的外貌。從體力到腦力,他都擁有了超出常人的素質。他開始受人重視,被人喜愛,他被簇擁着走在隊伍的最前方,鎂光燈和目光無時無刻不追随着他。

但他始終清醒。這一切榮譽是送給“美國隊長”的。

“我從來都不是為了報國或者名譽,而是為了維護公民自由。”

史蒂夫·羅傑斯一字一頓。

“為此,以什麽身份都無所謂——美國隊長是政府的一個工具,是政府塑造出的一個‘完美楷模’,而我不是。”

史蒂夫·羅傑斯做不到摒棄自我。

于是即使身處衆人中心,他也滿心憂慮。

他現在還擁有目标,他為公民的自由舉起盾牌——

——但戰争結束後呢?

如果自由守住了,祖國不再需要過于強大的戰士,政府不再需要不聽話的工具,他還能為誰而戰。

他還能為誰而活?

這顆清醒的頭腦時刻飽受掙紮,警惕如臨深谷。

直到他有了巴基。

軍方打造了站在他背後、可以為“光明”“不殺人”的英雄——美國隊長做一切髒活的詹姆斯·巴恩斯,然後把他送到了他身邊。

巴基,這只可愛的小鹿,令他無比驚愕并戰栗的是,在所有人都将他看作美國隊長的時候,巴基看到的是史蒂夫·羅傑斯。

所有人都覺得擁有超級士兵血清的美國隊長是無堅不摧的:他被命令沖向最前線,被通知需要幾乎孤身一人闖入納粹的大本營。每次他挺過去,創造奇跡後,他就會被扔到更危險的地方。

但是巴基。

巴基懂史蒂夫·羅傑斯。

巴基理解他,安慰他,為他悲傷,為他憤怒,為他送來快樂,為他創造驚喜。

他的世界終于豐滿起來,在灰暗滿是炮灰的空氣和流着鮮血的廢墟裏,多了一個眼睛像小鹿一樣明亮的男孩。在那個戰火紛飛的年代,他們相互支持相互依靠,在槍林彈雨中彼此凝望。

“我對政府充滿懷疑,我對人類本性充滿悲觀,我對這世界充滿憂慮......”

史蒂夫·羅傑斯慢慢說。

“但是巴基,他令我不再迷茫。巴基一直讓我覺得希望尚在,未來仍值得我為之奮戰。”

在他失去巴基的時候,他悲恸,狂怒。他滿心複仇之火,決心讓敵人以血還血。可在意識到他深愛的中士再也無法回來後,他心灰意冷放棄自救,将自己沉進有巴基在的大西洋底。

“然後你們把我從冰中挖出來,逼我清醒,告訴我,巴基不在我身旁。”

他的信仰從此崩塌了一角。

“我失去了我的兄弟,我錯過了我的朋友,我缺席了我的愛人的後半生,我甚至不敢去看他們留下的痕跡。但我無法控制自己去回憶那些我永遠無法奔赴的約定,然後對這個發展過快的社會産生更深的隔閡。”

史蒂夫·羅傑斯面對越來越近的冰山閉上眼睛,再次睜開眼時已經過去了七十多年。

這一瞬間他失去了一切。失去了他的家,失去了他的小鹿,失去了一場永遠無法赴約的舞會。

陽光下,那雙蔚藍的眼睛沉郁如同曠野的風,深海的黑。

“我曾經和巴基說,戰争結束了,我們就隐姓埋名,找一處僻靜的家園,過着不為人知的餘生。有了愛人後,我們就做鄰居,互相照顧。如果有必要,我們将一起流浪。區區代價,我不在乎。”

史蒂夫·羅傑斯回憶着舊日那些對未來的暢想,破天荒地笑了笑。

“托尼,這個世界很好,但是......”

他的夢破碎了。

這次沉默的是托尼·斯塔克。

大發明家面對聲稱“我是史蒂夫·羅傑斯,不是美國隊長,這個世界需要我,但我并不需要這個世界”的金發男人,突然感覺內心裏某一塊地方坍塌了。

一直以來,美國隊長在他心裏,光明偉正,古板乏味,是活在霍華德滿是憧憬和認同的話裏最讨厭的權威。讓他骨鲠在喉,甚至刻意去輕視......

但完美的道德标杆形象,始終烙印在他心裏。

或許他不算“最重要”,卻是“最特別”。這個領袖站在他身邊,就像是“上帝在人間”。

但這一刻,虛幻的完美精神偶像徹底坍塌。

托尼·斯塔克本該反駁或者嘲諷面前人的自私和任性,嘲諷衆人心中的道德模範竟然只是個“人”。但他轉而注意到男人從未松開的眉頭,就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也許之前的他會激動地直接站起來,憤怒地指責,冷笑着轉身離開。

但是他沒有。

托尼·斯塔克端詳着美國隊長,突然意識到,面前的男人始終是一個好人,但不是完人。

“——不過我知道,娜塔,巴頓,你......都在關心我。我看得到。”

史蒂夫·羅傑斯深深嘆了口氣,閉上了眼。

再次睜開時,眉宇間的沉重變得淡了些。

他從未想過對托尼·斯塔克傾訴這些。

發明家輕佻、不成熟、自負、自我中心,完全就是隊伍裏地“刺頭”角色,還闖了不少禍——托尼·斯塔克就像是他的後輩,需要被照顧,被保護,被指導,被引領。

于是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他開始介意在發明家面前的形象,不允許自己袒露內心,訴說需求,展現脆弱。

但是将這一些攤在發明家面前,把他當做平等好友來傾訴後,他卻覺得輕松了很多。

“如你們所願......即使這個世界沒有巴基,我也會去試着适應這新的一切。”

史蒂夫·羅傑斯掏出他的通訊器,按亮後推到了托尼·斯塔克面前。

“其中也包括你,托尼,你是我新的朋友之一......也許我不應該因為質疑我們之間的關系,而放棄發送這條短信。”

低下頭的發明家看到,在屏幕上,垃圾箱中,有一條編輯好但沒有發送出去的消息。

本應該受到這條信息的收件人是“托尼·斯塔克”。

聽完埃德溫複述內容後,海德拉眼睛都要脫眶了。

她撕心肺裂喊:“——不!驚人的反轉來了,我們的史蒂夫·羅傑斯選手其實是在以退為進!看啊——一直沒有認真攻擊的他竟然蓄力甩出一套‘我失去了一切,但我現在有了你’的終極操作!同時展現了一套‘我很想和你說話但我不确定你也是不是同樣’的剛猛直拳!

“深櫃直男果然名不虛傳!!!”阿諾語氣凝重,“讓我們把視線轉回托尼·斯塔克選手......”

托尼·斯塔克死死盯着那塊屏幕,所有的負面情緒都化成了飛灰。半晌,他後知後覺地,驚慌地,任誰都能看出是欲蓋彌彰地幹巴巴說。

“......真讓我懷疑這是不是你為學不會發送郵件而找的借口。”

對面的藍眼睛男人微微彎了彎唇。

“是,被你發現了。”金發老兵沒有揭穿發明家不自在的粗糙僞裝,輕快地說。

“那麽沒被我騙過去的斯塔克先生,放過我吧。”

大發明家裝模作樣高傲昂起頭,哼了一聲,也忍不住笑起來。

“你拿出你這套去追女孩,就不至于到現在還是virgin了。”他調侃道。

“......不要學娜塔莎。”

海德拉小仙子看着下面氣氛和諧相處友好的兩個人,背後的兩對翅膀抖得像羊癫瘋。

“一局KO!托尼·斯塔克選手失去戰鬥力,史蒂夫·羅傑斯選手獲得了最終的勝利!!!”

埃德溫:“......”

海德拉總結:“真讓人好奇他和他口中的巴基·巴恩斯選手之間的對決到底是什麽樣子的。這有助于我們總結史蒂夫·羅傑斯選手到底是對所有人都是這麽一套精妙拳法,還是只針對托尼·斯塔克選手。”

而阿諾一針見血:“事實已經很清楚了,我的判斷是正确的——他們還有很長的磨合之路要走。”

埃德溫:“......”

管家先生下定決心,緩慢地,慎重地開口。

“......海德拉小姐。”

“Yes,Sir!”

小仙子俏皮地收腳敬禮立正站好。

“聽憑吩咐!”

“起草追求美國隊長計劃草案吧。”

埃德溫斬釘截鐵毫不猶豫。

“我來指導你如何約會。”

作者有話說:

海德拉:對不起打擾了我退出這男人我不追了。

埃德溫:放心去追吧。我對羅傑斯先生何時能對現代社會說真香感到很好奇:)

我終于把美隊和托尼之間的問題寫出來了。接下來就好解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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