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空寂的走廊內安靜得如同與世隔絕。

“……浪漫嗎?我覺得好傻。”

黎洛笑了笑,逆着光的眼眸中似有微光在隐隐閃爍。

“太傻了,那個傻瓜。”

蘇芷也笑:“覺得他傻,就讓他開開竅吧。”

“嗯,我會的。”

黎洛走到休息室門口,手按上門柄,忽然回過頭來:“蘇小姐。”

蘇芷:“嗯?”

黎洛:“對不起。”

蘇芷愣了下,随即莞爾:“道什麽歉,照片又不是你放的。非要說的話,說聲謝謝吧,要不是我的照片擋在上面,這些年遭罪的人可能就是你了。”

黎洛知道她在開玩笑,但還是認認真真地回:“謝謝你,如果以後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地方,我在所不辭。”

“這可是你說的哦。”蘇芷笑道,“如果我到時候被我前夫潑髒水,你可要給我撐腰啊。”

黎洛比了個ok的手勢:“我絕對讓他知道你是他不該招惹的女人。”

蘇芷笑得爽朗,笑聲在走廊內回蕩,漸漸低了下去。

“黎先生,你好幸運。”

蘇芷依然揚着嘴角,眼眶卻微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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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多麽希望,我和他之間,也是誤會一場。”

黎洛看着她,低柔道:“蘇小姐,雖然這麽說聽起來有些敷衍,但我認為,你絕對值得更好的。”

蘇芷仰頭望了會兒天花板,複又低下頭,沖他微笑:“我也這麽認為。”

黎洛也笑:“不愧是蘇小姐。”

“事實已定,不這麽想還能怎麽辦呢。”蘇芷無奈地搖搖頭:“我該走了,黎先生,祝你們兩位幸運的男人早日和好,別白白讓我當了這麽些年的擋箭牌。”

“一定一定。”黎洛畢恭畢敬,“對了,我還有最後件事想問蘇小姐。”

“什麽?”

“明炀他笑起來……是什麽樣子?”

蘇芷回憶了片刻:“很幹淨明朗,萬裏晴空的感覺。”

黎洛點頭:“那我希望他以後,每天都是晴天。”

蘇芷看着他步入休息室,關上門,才緩緩回過味來,不禁莞爾。

有你在,何止是晴天而已。

休息室的門“咔噠”一聲響,段明炀正背對門打電話,聽見響動的一剎那,立即捂住手機轉過頭,待看清了來人,又松開手繼續接了。

“嗯,我知道了。”

黎洛關上門,擰了鎖,輕手輕腳地走到段明炀背後,伸手摟住他的腰,下巴墊在他的肩上,整個人貼了過去。

他們挨得極近,以至于通話內容都聽得一清二楚。

“段總,我們接下來該怎麽辦?”是金仁的聲音。

段明炀遲疑了半秒,最終擡手,覆在了腰間那雙交疊着的手的手背上。

觸感冰涼。

他不易察覺地皺起了眉。

“不要輕舉妄動,先觀察事态的進展,做好公關準備。”

“好,那蘇小姐的事就這些了。”金仁接着道,“我再跟您彙報下洛哥最近的新動向。”

黎洛忍不住輕笑了聲,立馬收住,趴在段明炀肩上不停地震動,憋笑憋到快要內傷。

金仁毫無察覺,仍在繼續彙報工作:“其他的內容我已整理好文檔了,稍後發您郵箱,主要彙報一點:洛哥今天穿得很單薄,說是要讓您心疼。”

黎洛的笑容僵住。

段明炀斜他一眼,一把将他從身後提拎到了面前,輕推了一下。

黎洛倒退幾步,後背靠在了牆壁上。段明炀手臂一撐,将他困在了自己的陰影範圍內。

“讓我心疼?”

金仁:“對,他說苦肉計對您比較有效。”

黎洛眨了眨眼睛,一臉無辜。

段明炀眯起眼:“我知道了。”

挂了電話,休息室內一時無人出聲,安靜得可以聽見彼此的呼吸。

“黎先生,解釋一下?”

“你不都聽見了嗎。”黎洛将手貼到他的心口,“今天好冷啊,段總幫忙捂一捂呗。”

段明炀垂下眼簾,看着貼在自己胸口的那只修長的手,蒼白裏泛着粉紅,指關節處尤為明顯。

他毫不猶豫地将那只手推開。

黎洛撇撇嘴:“哼,無情。”

段明炀冷眼看他,擡手利落地将自己的西裝外套脫了,當空一揮,沉厚的外套揚起又落下,最終罩在了他的肩頭。

帶着段明炀未散的體溫。

“黎先生,所有人都可以說我無情,只有你沒資格。”

黎洛微怔,反應過來這句話暗含的意思後,立即借着這個姿勢,依偎到了段明炀懷裏,環抱住腰,貼上胸膛,擋住自己的臉:“那你倒是給我看看你對我的情啊。”

段明炀卻遲遲不回抱他:“我說過,我不敢再給了。”

“你确定?”黎洛的手不太老實,在他身上摸索半天,終于,指尖觸碰到了一樣衣兜裏的硬物。

“還說不敢,這是什麽?”他迅速将那東西抽了出來,舉到段明炀眼前,臉上挂着得逞的笑,“這錢包是我以前被弄髒的那個吧?難怪顏色深深淺淺的……聽說,裏面放了我的照片?”

段明炀臉色微變,擡手就去奪。

黎洛立即轉了個身,手上飛快地打開錢包,将夾層裏的兩張照片都抽了出來。

段明炀将他壓到牆上,幾乎是從背後緊擁着他,偏偏拿不到照片,沉聲道:“別鬧。”

“幹嘛?害羞了?”黎洛抽出後邊一張照片,笑嘻嘻地舉起來,“不就一張照片——”

黎洛自個兒住了嘴。

他腦子裏早已把各種情形下的偷拍照幻想了個遍,甚至做好了看到自己不堪模樣的心理準備。

然而他萬萬沒想到,段明炀藏在錢包裏、視若珍寶好幾年的照片,竟然是張證件照。

他大學期間,被評選為校園十大帥哥時,登在榜單上的證件照。

當時他被一群狐朋狗友起哄去領獎,大大方方地站在白布背景前,對着校園記者的鏡頭比了個V,笑得沒心沒肺,讓最青春張揚的時刻定格在了那個瞬間。

照片并不是相紙的材質,更像是從某份校報上剪下來的,顏色已經因年份過久而稍有褪化,薄薄的一張,稍微用點力就撕壞了。

“怎麽會是這張……”黎洛困惑,“既然要放,為什麽不放我們兩個的合照?”

段明炀貼在他背後,似乎放棄了搶奪,僅僅是擁着他,沉默幾秒,說:“删了。”

黎洛一愣:“啊?”

“所有關于你的一切,在你讓我滾的那天,都删幹淨了。”

“……因為生我的氣嗎?”

“不是。”

“那是為什麽?”

“因為那天,也是我答應我爸回段家的日子。”段明炀替他把罩在身上的外套攏了攏,不讓溫度散出去,再度擁緊,像是守護着某樣珍寶,“我不能讓他們發現你的存在,黎先生。”

黎洛扭頭:“我的存在,他們不是很清楚嗎?”

“我是說——”段明炀的臉離他很近,卻因眼瞳深邃,仿佛隔着很遠的距離,“你在我心裏的存在。”

一瞬間,休息室內仿佛時間靜止。

黎洛此刻才意識到,該開竅的不是段明炀,而是他自己。

段明炀确實是全世界最浪漫的人,也一直做着全世界最浪漫的事。

是他不知曉這份浪漫,誤解了這份浪漫。

段明炀繼續說着:“只有把你的一切痕跡都抹去,段興烨才會相信我那時與你,只不過是玩玩而已。”

“可當那些你曾向我靠近的證據通通消失之後,連我自己都開始不确定,我們之間的種種,是否曾發生過。”

“到後來,我看着你的照片,甚至開始懷疑,一切只是我的臆想而已。”

“你依然是那個張揚奪目的黎大少爺,而我,只是那個在人群裏,看着你被衆星捧月的普通人。”

段明炀的臉埋進了他的肩窩,溫熱的皮膚貼着微涼的脖頸,将溫度傳遞過去。

“黎先生,你天生驕傲自信,認為自己主動追求一個人就算卑微了,認為只要被你追求,我總有一天會答應。即便你曾愛過我,即便發生了那樣的事,換了個環境重新開始,也依舊開心灑脫。”

“而我不行。”

段明炀擡手,撫上他的脖子,一路向下,摸到他的choker、再是鏈子、最後是鏈子下的戒指。

“那些過往在我腦海中不斷盤旋,我一遍遍從頭到尾地自我剖析,整宿整宿地失眠。可除了我的記憶,我毫無憑據。而原本清晰的記憶随着時間流逝開始變得模糊、變得可疑。”

“我從來沒在你這裏得到過安全感,正如你一樣。”

段明炀摸了會兒那枚戒指便松開了手,正如那天任憑自己的戒指墜到地上一樣。接着後退半步拉開距離:

“我說這些話并非責怪你,黎先生。我欣賞你的傲,也欣賞你的任性,但我這種多疑的性格,不配——”

黎洛迅速轉身,一把攥過他的衣領,頃刻間位置交換,将段明炀狠狠按到牆上!

“配不配,不是你一個人說了算的。”

黎洛的鼻尖抵上他的鼻尖,龇起牙。

“我真的受夠了。”

他眼眶隐約發紅:“你當我沒有心嗎?不會心疼嗎?”

“我這幾天才知道我他媽誤會的根本就不只是那個視頻,我誤會了你整個人,我心疼你心疼得快死了,你懂嗎?”

段明炀沉默地看着他,擡起手,握住了他的手。

“我懂的。”

“看到視頻的那一個晚上,我才知道,你并非我所以為的那麽輕浮無情,故意将我抛棄。而我卻一直以來對你那種态度……我很心疼,也很愧疚。”

“但你還是不相信我的真心。”黎洛五指收緊,“如果你覺得懷疑,就親手來确認,覺得我任性,就親手來收拾。”

“你之前不是對我挺霸道嗎?不是一直教訓我嗎?怎麽,知道誤會我了,開始心軟了?”

“我告訴你,段明炀,我什麽都承受得起,別心疼我,別自以為離開我才能讓我安全。”

黎洛抓起他的手,将自己脖子上挂着的戒指舉起,親自套到段明炀如今空空如也的手指上。

“從我知道真相的那一刻起,我就像這枚戒指一樣,是你的附屬品了,纏定你了。雖然我确實覺得追你挺卑微,但我一點兒也不委屈。我也确實覺得你早晚會答應我,因為你的愛給了我底氣。”

黎洛擡臂圈住他的脖頸,重重親了口段明炀的臉頰:

“所以還糾結個屁,反正不管我什麽性格你什麽性格,你都會愛我一輩子,不會再愛別人了,不是嗎?”

段明炀看着自己手上被強行戴上的戒指:“……你連戒指都可以給自己買了,還需要我的愛嗎?”

“當然需要。”

黎洛松開手,滑下去,雙膝跪地。

黑色choker仿佛成了一條項圈,桎梏住他的自由。細長的鏈條延伸至段明炀的手指,為其掌控。

“我什麽都有,只差你的愛了。”

黎洛擡起一雙眼看他,剔透又明亮。

“屬于我吧,或者,讓我屬于你吧,明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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